鸾凤-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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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片惊讶，不知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听我的…你们现在只有听我的，只有无尘才能救月城。”
默然，默然，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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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无涯，今日杀了不少人嘛。”
福雅娇滴滴的笑着，步态优雅的穿过长长的回廊，冲着坐在里间竹园内小亭子里休息的男子呼喊。硕大的一间别院，装饰得极为奢华，偏生就是空荡荡的，感觉似有阴风阵阵吹过，令人毛骨悚然。小亭子椽牙高琢，八角飞扬，一寸一寸的琉璃瓦甚是珍贵。一方翡翠八仙桌和四张白玉椅，可见这别院主人身间的腰缠万贯。
叫无涯的男子背对着她，清瘦的背影如一缕轻烟，却又相当挺拔，独自饮酒，并不答话。福雅依旧堆着满脸的笑容，走到他身边坐下，抬手去拿男子放在右手边的剑，轻易的抽了出来，望着那绯色的剑，笑意盈盈，“不错不错，无情剑绯色更重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被完全染红…到时候无涯就可以离开望岳楼去为家人报仇了。”
“为什么，”无涯低垂着头，只能望见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一抹疲惫的青色，“昨天送来的人少了五个，你明知道我…我不得不杀了几个下人，现在大家见到我都像见鬼一样拼命的躲，福雅…你是不是故意的？！”
“并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俘虏可送来，很多时候，要靠你自己。”福雅泛起阴沉的笑容，意味深长，“不杀人自己会痛苦…所以，无涯，不要心软，就当是为你自己，也是为你死去的家人，不要对任何人心怀善念。”
无涯眉头深深蹙起，似乎极力忍耐着，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喝酒，福雅伸手按住他的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那眉眼当真如山涧里的清泉一般娟秀，她眼底笑意更盛，“无涯，你瘦了。不要太累，大燕打江山将来还需要你，先报国仇，再报家仇，不用心急，福雅定然会助你。”
男子低低垂首，“谢公主。”
“不必。听说现在都没有下人服侍你？这般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
“公主不必惦念，”无涯微微抬首，眸子里一许暖意，“幽草还一直伺候着。”
可是眼底刹那又是愁云阴霾，“还请公主每日送足人数，否则我怕我哪日克制不住…会连她也杀了。”
“你哪舍得杀她。”福雅心中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幽草，这又会是控制他的一个极佳把柄。笑笑，起身，“我先走了，你好好练剑，等无情剑被染透后我就带你出去。耐心些，会很快的。”
转身往外走，又是长长的回廊，一转角就出了庭院。恰好撞见端着梅花糕的幽草——一眼就知道是她，包裹在一片绿衣中，身形娇小如蝶，长发如藻，神情素淡，福雅只是定了定眼就发觉这个女子的侧脸有几分相似无尘。难怪阿洌去北疆之前千叮万嘱要把幽草安放在御景陌身边，竟有这般深意。
“幽草。”她开口，女子顿足，转身行礼，“公主殿下。”
真是生的一幅好皮囊。水灵的很。一双凤眼更是妩媚至极，偏生又是清淡如水的姿态，当真是罪恶又纯洁。福雅温和的笑了起来，“幽草，我把你调作无涯公子的贴身侍女你可愿意？”
幽草微微垂下眼帘，双颊泛起潮红，有了羞涩的神情，轻声，“幽草原意。”
“很好，从今开始，你负责无涯公子一切起居，以及整个望岳楼的所有事务。另外，公子每天所需要的人都由你负责送到他的房间，并且到他杀光那些人之前不准出房。当然，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会教你如何管住他。既是让他不要发疯，也是也提醒他，他本身也只是个奴隶的身份。”
幽草的脸色刷得一下苍白，她低低垂首，嗫嚅半天吐不出半个字来。无涯杀人的时候，周围几乎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幸免，福雅却让她守在旁边看，那不分明是…福雅自然察觉她的犹豫，笑容里多了几分胁迫的意味，“我其实是训练他的克制力，让他不会在发疯的时候连主人都杀，当然，我不会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就回京都皇宫去吧，永远不用再看到他。”
“我不要！”幽草喃喃，声音哆嗦，“好…幽草一定不负公主使命。”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琴意
福雅满意的笑，不再担搁，快步往外走去。一处别院就驾马往军营飞奔，战事如今万分紧迫，自己已命大军开至边界处，却迟迟不下令攻击，弄得人心不稳。要硬拼，她不怕。可是牺牲大批军力来谋取一座月城实在是不值得，她需要的是轻易夺取——她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确定月城是一座空城，唯一顾虑的，是长孙无尘。
探子来报说就是她在守城。派长孙无尘守城？那意味着什么？让一个女子、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守城，是在告诉我们月城其实暗藏玄机么？再次，她清楚无尘对御景家的重要性，御景家应该不会把这样大的危险留给她一个人承担，如此，福雅心中就有几分不确定。
半个时辰后赶到军营中，一下马副将万青就急急忙忙的奔到了她面前，言语有几分惊慌，“公主！大汶不知道在玩什么鬼把戏，城头上居然派出一个女子在抚琴唱曲，看样子是长孙无尘…我们都要兵临城下了他们还这样…莫不是城内有大批军队？”
“抚琴唱曲？”福雅重复四个字，皱眉，“我去看看。”
一驾轻骑临到城下不远处，福雅抬首仰望城头，果然是长孙无尘。周围只有稀少的几个守卫士兵，她端坐在正中央的琴位上，一袭白衣被风舞得如烟如幻，素眉淡蛾，纤手轻抬，玉指拂过琴面奏出曼妙至极的音乐，当真像了那天上下凡来的仙子。最为耀目的，是琴尾一朵紫岱花，衬着那逼人的气势，一时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来。
她是在告诉我她有多从容么？福雅冷笑，冷笑，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让万青来。”
一回军营，她就怒气冲冲的招呼副将，心头无名火，但真是无名火。是因为嫉妒吗？嫉妒长孙无尘永远的清丽脱俗与世无争，永远的不染杂尘遗世独立，更为勾起她怒火的，是琴尾那朵紫岱花，紫岱花象征着——坚定不移的等待爱人的归来。这般深情、那两人的这般深情无疑让她怒火中烧。更是牵引了更深处的某段情感。
万青很快来到了福雅的军帐。坐到她的对面。
“万青听命！”
“是！”
“由你和流年马上率两万骑兵快赶至月城城下向他们宣战，我倒要看看长孙无尘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是！”
“不过，”记起冷刀洌的叮嘱，她沉下声音，恢复了丝丝理智，“不要当真与他们开战，如今北方不稳，冷将军叮嘱万不可率先挑起南线战火，适可而止就好。这一点，务必在出征前和士兵交代清楚，万不可有差池。另外，万青的轻功应该不错吧？”
万青抬眼，“嗯？”
她眼里突然有几分凶狠，声音冰冷如刀，“找个机会飞上城头夺下长孙无尘的首级，回来后立刻升正将！”
心头一寒，万青仍是起身拱手，“是！”
无尘此番行为当真让福雅愤怒至极，竟不顾一切的要率兵攻打月城。消息传到月城，众人哗然，更是对无尘指指点点。本来她的此举就不得人心，如此挑衅，一早就有人担心会激怒了大燕。现在，果真如此，众人倒是幸灾乐祸的要看她笑话了。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她的笑话，和他们的笑话根本就是一样。只是众人此时都已经绝望了，反倒坦然。
无尘依旧抚琴，十指妖娆的在琴弦上游走，面容沉静如旧。她的视线淡淡地落在那束紫岱花上，素淡的花朵，却如同她此刻无比坚决的心，是一团熊熊的烈焰。她用她的淡然，一丝丝打垮那些颓丧的气氛，那些立在城头上的士兵心终于忍不住微微颤抖，那样悲切的琴音，如泣如诉的说着一个哀怨缠绵的故事，连同女子此刻决然的背影，无疑在每个人心底画上一个荒凉的图景。
就在三月前…御景陌还站在这训兵场的高台上为将士们鼓舞士气，刚柔并济的重整墨云骑，恢复这支风靡一时的军队强大的战斗力。那时，将士们对他都是有感激的。诚然，身体差不是他的错，更何况他还顶着大风雪陪所有人练兵，那个披着黑风衣消瘦的身影，捧着一只紫金小火炉在寒风中独行的样子，是每个人心底不可磨灭的信仰，也就此，御景陌的威信在军中空前高涨。
可惜很快他就消失在大汶国，不再守护这支墨云骑，那么此刻守护这些残兵的人，也是因该获得和他一样尊重的吧。何况，她还是他选定的女主人。他们叫他少夫人，也就认定了她的地位。
终于重新鼓起士气，昂首挺胸立在城头，面无惧色的迎着火速杀来的大燕军。
一大片的青色军队，人头攒动，大燕标志性的青衣，在一片荒凉的苍白色中分外打眼，如同奔腾浩荡的大海，汹涌嘶鸣着向月城奔腾而至。守城的人身子开始哆嗦、哆嗦、这样大的排场…眨眼，兵临城下。
兵临城下。
离城门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停下，约么两万人迅速的列队整齐，清一色亮出手中的长枪。铁甲军服折射出银亮的光芒，高高举起战旗，擂起战鼓，巨大的鼓声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鼓手越敲越亢奋，鼓点愈来愈密，人心也随之愈加紧张，咚咚咚咚……
咚咚咚……
一轮过去，衬的大漠荒凉悲呛，又是第二轮战鼓敲响。
城头上的人岿然不动。那屡琴音，如丝如缕扣动人的心弦。丝毫不受鼓声的影响，无疑是守城将士最大的安慰。也是他们稳住神的唯一保障。所以，尽管无尘的眼里已经漫过极深的担忧，手指却毫不停歇，悲音渐渐变得激昂，如高山流水的大气，一会又平缓如溪，宛如林间鸟语的悦耳。
连城下的大燕军都忍不住抬头来看何等灵透的女子，才有如此纯彻的音乐。
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孙无尘…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索命
就如同那朵风中紫岱花一般决然坚强。
连领军的万青和流年心底都微微惊叹，不觉握紧手中的剑，这般淡定从容、莫不是背后真有强硬的后台？福雅公主嘱托万不可硬拼，难道我们就这样和她耗着，任凭她动摇我方军心？
万青悄然拉过流年，在他耳边低声嘱托什么。
这一幕，自然落入无尘眼帘。不能再等了。等他们谋划清楚，月城定然万劫不复。她的视线落到右手边的一只银弧弓上，这是御景陌用过的弓箭，他曾带它驰骋沙场，那么今日，也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箭来！”
她突然响亮地喊了一声。眨眼，刚才柔弱抚琴的女子就成了霸气凛然的将军，利索的接过侍卫递上的箭矢，她的身体紧紧地拉成一个最为紧密有力的弧度，纤手的手臂此刻亦显得无比紧致，抿紧的唇角，深深蹙起的眉头——此刻的她，当真如一只拉满弓，就要离弦而出的利剑！
满弓上弦，瞄准，射！
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箭速之快，无数的人挥兵器出来挡都无法捕捉，最后用一只盾艰难的挡住了无尘凌厉的箭矢。盾后的流年惊吓的舒了口气，还没稳住神，又听见那一声响亮的——
箭来！
第二箭未有片刻迟缓凌厉射出，力道比先前更重三分，嗖的一声如脱缰野马，分毫不差的射到先前那只箭矢的箭尾上，生生让逼得前面那只箭矢刺穿了银盾！
流年大惊，急速后退的同时又听见耳边第三声如同宣判死亡的声音——
箭来！
弓被拉成最为优美的一个圆环，穿过所有人的视野，箭尾银亮的光芒闪耀人心，铿的一声，奋力射出！
那是十成的力道和速度，如同一颗流星璀璨的坠落，狠狠把先前的两只箭一同斩为两半，势不可挡的刺穿铁盾，定入流年的胸口。
血喷涌而出。战马惊慌，开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引起一阵骚动，混乱中却无人去捉住它，只是满目错愕的盯着城头上杀气凛然的女子，一袭白衣显得柔弱不堪，眉宇的戾气和霸气却令人无端畏惧，她已经放下了弓，一柄短短的白剑精巧的握在手里，发出温润的白光，如同一个玩具，可若因此而小看它那就大错特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