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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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传入耳朵，苏慕白的眼睛陡然雪亮，一手更加握紧了剑，背靠着墙壁贴上耳朵更清晰地听清声音。一个人…不，似乎背上还背着一个，那么，是两个人。会是谁在这时候上山？难道无尘的目的达到了？
“少主，到了。”御景天独特低沉的声音。
果然，无尘，你高兴了罢。苏慕白抱着她站起，稳稳神，一步一步往外走，走找破庙门前，就看见了御景陌。御景陌立在御景天身边，一手捂着胸口，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喘息，对了，御景陌是有哮喘的，那么现在的初晨，寒气如此之重，他身子定然受不住。
御景陌望见苏慕白和无尘时，眼里已经不仅仅是惊喜了。还有愤怒，莫大的愤怒，无法平息的愤怒——听说长孙彦把无尘托付给他，他抱着她离开房间，是第一次；在街头看见他们在酒馆对饮，是第二次；如今，是第三次！
从来没有人可以惹御景陌三次。让他平白无故的窝火，又无处可说，只能愤愤咽下。微朦中，他的声音冷如刀口，“阿天，你去把无尘接过来。”
“是。”御景天上前走苏慕白身边，伸出双手，“谢谢你保护小姐一晚上，我们送解药来。”
“嗯。”苏慕白虚弱的笑笑，没有任何迟疑便把无尘移到了御景天手上，无尘却陡然一惊，双眼张开，望着是御景天才没有挣扎，只是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轻轻问到，“城里的考生都解毒了吧？”
“是。四小姐。”
“嗯。”她停了半天才接上下句，“陌还好么？”
“不劳太子妃费心，煞费苦心来让我发放解药，果真是爱国爱民普渡众生哪。”御景陌的声音含着莫大的嘲讽，却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听着竟有几分悲切，“还劳烦莫七殿下看守一晚上，我们大汶国的臣民实在过意不去。早知有殿下在，我们也不用找来…”
他笑了笑，却很苦涩。“阿天，你抱无尘去旁边解毒，我和苏公子有话要谈。”
“是。”御景天站到一边，试图给无尘服药，她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御景陌，望着他一步步走向苏慕白，眼里的紧张之色愈发浓重。嘴唇紧紧抿着，颜色发青，最后竟将头扭到一边不肯服药。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死亡
御景陌走向他时，他感觉到了杀气。属于御景陌的杀气凛冽如刀，割得着微薄的晨曦都透出一丝悲壮之色，预兆着一场及其惨烈的屠杀即将开始。也许不会染红这一方热土，但定然会染红某个人手上的利剑。
他看见御景陌袖口的剑。据说御景陌一生只用过一次无情剑，那便是降伏御景天。此后御景天接手无情剑，御景陌便再不用动手屠杀任何人。都说苏慕白是第一杀手，而御景天根本不是杀手——他训练杀手，保护主人，某种意义上，根本算不上。所以，次居第二。
御景天的剑法究竟如何，没有几个人知道。那御景陌的如何，就更无法揣测了。但是可以确定，那是足以震慑天下的剑法。
“死在无情剑下，传出去也蛮好听。”苏慕白的声音反倒开始释然，如今他内力失了大半，御景陌的哮喘也正发作，两个旗鼓相当，也算不错。
“我怕我剑不够快，会让你痛苦。”御景陌神情亦是淡然，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周身散发的杀气，手握无情剑的御景陌，满眼戾气，嘴角一抹笑更是带着掌握全局的自信，让人害怕，“我已经很多年没亲手杀人了。但我记得三年前你还亲手杀了你哥哥。”
“那算我哥哥？”苏慕白笑得阴沉，如同在说一件天大的笑话。突然抬起手，一柄如银月的剑亮出，举起，竟轻轻用舌头在剑刃上舔了一下，仿佛在品尝血的甘甜。也就一刹那，苏慕白的眼里陡然腾起惊人的杀气，嘴角的笑也愈发阴深、恐怖，“棋逢对手的感觉…非常好。”
“不愧是嗜血的修罗，江湖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莫七公子杀人前杀人后都喜欢舔剑身，人人说他嗜血。”御景陌手中的袖剑也慢慢完全露出，那是一柄极精致的剑，剑身较一般的剑要短，鞘上金丝镂龙浮雕，霸气无比。剑鞘“啪”的一声砸到地上，剑身通透，在晨光中几乎无法辨认，只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红烟笼罩着，见影不见身！
“他怎么能出无情剑，”无尘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惊慌，却虚弱得近乎呢喃，“那剑会让他疯狂的…阿天，怎么剑又回到他手里了？”
无情剑、无尘剑，本是一双。一为不问世情、一为不染红尘，皆是一位修道清静之人送给他们的礼物。严格算来，那人算是御景陌和无尘的启蒙恩师，只是后来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但两个一人一把的剑逐渐发生了微小的变化，无情剑似乎总能勾起御景陌的杀欲来，让他杀人的动作无法停止。一切自然被无尘察觉，在她的精心安排下，最终，剑被转到御景天手中。
如今剑再次回到他手里，又会是什么浩劫…他真的会杀了苏慕白么？
强烈的杀气让她惊觉，他们两个、他们真的要决斗！不、不可以，苏慕白刚刚送了一晚上的真气给她续命啊，他根本不能再动用内力！“御景陌！你不要……”她剧烈的挣扎，却在双眸对上御景陌那双冰冷的眸子是骤然僵硬，连呼喊也忘了继续，只听见御景陌冰冷的命令，“阿天，让她安静。”
“是。少主。”御景天退后几步，离两人更加遥远，在无尘眼里更是只有两个小黑点。想动，发现动弹不得；想喊，发现出不了声——御景天的手不知何时点住她的所有穴道，她现在已经是任他摆布！
她从来就不能改变御景陌的决定。一场恶斗即将上演，结局如此显而易见。她痛苦的闭上眼，泪水不住的顺着腮边滚落。
仍在对峙的苏慕白和御景陌看起来则轻松的多。御景陌的面上甚至有了微薄的笑意，带着微微鄙夷的神情，看来他已胜卷在握。苏慕白显然也感觉到御景陌此刻的盛气凌人，勾起嘴角，一抹扑朔迷离的笑。
笑平静消弭的一刻，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率先出剑！
先出剑就意味着占下风——
御景陌嘴角的笑更是犀利，冷冽如刀口，飞快转动手指，无情剑在空中飞舞，起剑破招！
然就在两剑交界的一刻，火红的闪光滑破空气，震破耳膜的摩擦音，他才惊觉苏慕白这一招根本无法破解，他竟看似平淡无奇的第一出招，利用他没有戒备的心理，使出了玉石俱焚的凤舞九式！
“愚蠢！”他忍不住低声喝骂，飞身后退，点地，抬眼看苏慕白不住的旋转出一股巨大的光环，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往里拉入，不、一旦进去就会被剑气杀死！可是，哪还有他抵抗的能力，红色的光圈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强大，而他手中的剑正一点点脱离控制，不能、不能这样死，他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完成！“我不能陪你死。”他眼睛陡然雪亮，大喝一声，手中的剑影刹那绽放万道清光，璀璨的光芒铺张开成一把瑰丽无比的扇子，印得御景陌清澈而坚毅的眸子闪烁不断，牢牢把苏慕白的攻击挡在外面！
下一步，便是攻击！
他莲步轻移，步履平稳、迅速、轻盈，一步步靠近漩涡，宛如一把尖刀就要生生把苏慕白的漩涡扎成两半！
十步、九步、八步…三步、两步！
一阵剧烈而迅猛的咳嗽陡然爆发，他一瞬间失神，眨眼就消失在漩涡之中！
“陌！”连御景天也禁不住低喊，身影骤然僵硬，却仍死死扣着无尘不放，冷汗却一滴地顺着面颊滴到无尘脸上，手指也一分分的锲入无尘的身体里，呼吸仿佛也停止了，卷、卷进去了，那意味着什么？！
无尘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呆呆的望着那一圈还在持续扩大的红圈，晨光中黑色的碎布在空中飞扬，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些黑色、又沾染着暗红色泽的碎布，仿佛一圈圈将她的心裹紧，紧的撕心裂肺，她、她感到不能呼吸——
赫。赫。
正文 第三十二 苏醒
赫。赫。
厚重而平缓的呼吸让御景天回过神，低首，怀里的人脸色惨白，眼色一点点黯淡，嘴唇哆嗦着却吱不出一声，手指痉挛般拽着自己，突然，合上眼——“无尘！无尘！怎么了？醒醒！”
因为太过紧张，他的嘴角都有微微的抽搐，雄厚的内力从她背后源源不断输入，她微弱的心脉仿佛被一根丝线牵着，空落落的摇摆着，似有、似无。他该去帮少主，还是继续守着她？！
然他抬眼再望向御景陌那边时，却是一惊！一个血肉模糊的血球，猛然从漩涡中抽身而出，连接着抽出一连线的血幕，染红一片土地。在他转身之后，身后的漩涡也随之消失，一个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血人”的脚步虽然踉跄，目的却如此坚定而明确，血脚印很快延展到御景天面前，大口大口喘气的“血人”低低一阵咳嗽，平住呼吸，“解药…解药呢。”
“少…少爷。”御景天被惊的连话都说不完整，只是颤抖着递出瓶子交给那只不知给割裂了多少刀、骨头与血肉都相分离的手。那只手也是哆嗦而颤抖的，触到瓶子的一瞬间还触电般索回，显然也是钻心的疼，然咬咬牙，接过瓶子，稳住手，扯开瓶盖。
又感觉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呼吸…她弥留的意识骤然清醒，不、她还不能死，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醒过来…醒过来，她挣扎着睁开眼，惊住。
对她的反映没有任何惊讶，御景陌只顾颤抖着倒出药丸到手心，温柔的送到她的嘴边。
刚刚还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刹那又变回那个温柔细致的少年。这样强烈的反差…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御景陌，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如何对你有信心啊。你如此善变…而我又如此执著。
药送到嘴边，她没反应。
两双眸子对上，同样的明澈和坚决，如此轻易触动两人的心弦，又如此的另两人感到绝望。
“张嘴！听到没有！快点！”他终于恼羞成怒，凶巴巴的吼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就要强行喂药，自己却突然一口墨黑的血咳出，溅红无尘身上一片衣裳。随即，整个人也往后倒去。
“陌！”她失声尖叫，顾不了身上穴位没解，强行冲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七
轻裘暖被，紫烟袅袅，浓郁的药香飘散在屋子里，让人倍感舒心。屋子里很安静，一声鸟啼传入都显得震耳欲聋，出入的丫环更是小心的惦着脚，生怕弄出一丝声惊警醒踏上安睡的人。
不过…太子妃娘娘连续睡了七天，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啊。但殿下偏偏要求不准打搅她，就由着她一直这么沉睡，偶尔遣退下人坐到她身边低语几句、喂喂药，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嘀咕当然只是宫女私下的行为，烨光一踏入殿门，众人立马恭恭敬敬的退下，硕大的一个宫殿便只有两人存在。先径直走到床前仔细的凝望无尘，久久不舍移眼，良久，才走到桌前坐下，倒上一壶清茶，抽出一本书细细阅读。
他很满意现在…非常满意，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浓重檀香熏了七天，凤席上的女子终于幽幽睁开眼，侧过脸，隔着青纱幔，朦胧的望向桌前的人影。是烨光。她还不至于忘记自己的丈夫，但现在她最关心的是苏慕白得生死和御景陌的安危。更是突然忆起…御景陌最后的容颜。
七天就好像一瞬间…才一醒来，她就有如此清晰的思路。
“烨光。”她柔柔的唤他。
桌前的人抬首望她一眼，微微笑着上前撩开帘子，一手捧住了她的脸，“醒了？”
“嗯。”她低首，一屡发丝滑下，勾勒出秀美的轮廓，“我睡了多久？”
“七日。”
“那圣选……”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这、还需要问么？
“取消了。各人都遣散回家，明年我们再办一场。”烨光看出她的顾虑，微微一笑。他似乎总是如此阿…温柔、善良、体贴，一个极好的丈夫，他根本就不该承受那么多…如果烨光只是个普通人，那该多好？
她的脸埋得更深，三千青丝如墨般渲染出一片黑云，几乎覆盖住娇小的身子，“是谁送我回宫的…御景陌，不、国师他如何？”
“御景天送你回宫。御景陌这几日都未上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