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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下苍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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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捻儿——咋响(想)的!出这洋点子的人肯定不吃粮食!
  魏天霖一句“赶明儿一早出发”的话,把三户庄要去大炼钢铁的夫妻们弄成了两大类别:有的如同生离死别,有的如同洞房花烛。年纪大些的夫妇互相劝慰。女的劝丈夫说,钢铁那东西肯定不是好炼的,重活儿危险活儿肯定不少,干活儿要有眼色,要量力而行,甭使犟劲,不是当年淮海战役抬担架那年纪了。男的劝老婆,我们都走了,剩下你们老少妇孺,一人长八只手也干不完地里的活儿;成熟的庄稼收不回来真让人心疼。心疼也不管用,公家让大炼钢铁肯定是大炼钢铁比收庄稼当紧。公家心里有数。国家那么多明白人还能干了糊涂事?你们这些娘们带着那些老头子老妈子小孩子尽量收吧,能收回多少是多少,好在国家东西多,吃完咱地里收的,国库就开了。
  年轻的男女们就不那么平和了。三户庄离县城四十五里,全庄进过城的没有几个,这些轻年女人更不知县城是什么样子,在她们印象中“城”是远在天边可怕的东西,那里住的都是瞧不起乡下人的城里人。范巧巧抱着吴黑豆泪流满面说:“老人们说小庄上的狗凶,大庄上的人凶。大庄子上的人尚且凶,县城比一个大庄子大多少?人凶不凶你想想就知道了,听人家说城里人说话牙都龇在嘴框子外边,走路腰里绑着扁担似的。你脾气不好,听不得三句不顺耳朵的话。到了城里你有屎得攒着,有屁得夹着,不能乱说乱动,省得惹祸招灾。”吴黑豆说:“我不信邪,只要是共产党领导的地方,还能不讲理?他不讲理共产党能容他?就算是这样,有屎攒着有屁夹着我都能忍了,就是想你忍不了,一时三刻想起来,恨不得立马一把把你抓来,扒光衣裳摁在身子底下才好过。”范巧巧说:“谁不是?我也是!睡罢一回,不想了,两天一过又想了。”吴黑豆说:“今天就多睡你几回。”范巧巧说:“行,今天管你个够。可我提醒你明天还有四十五里路要跑,睡多了小心走路腿酸!”说着就动作起来,一夜没大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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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四章(2)
何樱桃与吴黄豆这边,情景差不了多少,一开始也是女的抱着男的哭,也是边哭边诉。何樱桃说:“咱祖祖辈辈没炼过铁你这是头一回。只要是‘炼’就准有烟火。水火无情,你得处处在心在意。城里还有电。听说电比水火还厉害十分,碰到电上一挤巴眼的工夫,一个人的命就完了,比啥急病都快,你可得当心。”吴黄豆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怕啥,我这一百多斤没那么容易撂下。两人说着便搂到一处。
  在食堂吃过晚饭之后,柳叶儿像往常那样把整个身子一处不漏地洗刷得干干净净,把浑身脱得精光了躺上床去,四肢伸展等候许###。许骡子来了,柳叶儿问:“你洗了没有?”许骡子说:“看你这架势没心思洗了。”柳叶儿说:“去,赶快洗去!慌的啥?罩着的鱼儿,早晚都是你的。”许骡子性欲很强,一看柳叶儿那架势,下边那东西早硬得把裤子撑得像一把伞。他知道柳叶儿的规矩,每次不洗干净你就甭想偎她的边。于是出门草草洗了一番,回来之后,一下子扑向柳叶儿,像一只饿极了的馋猫儿扑向鲜鱼。
  两人快活了一阵子,觉着浑身是无边的疲劳,像干了一场重活儿刚刚躺在床上。柳叶儿说:“你这一去不知啥时回来,今夜你有劲使吧,管够!吃了这顿还不知下顿在哪里呢!”许骡子说:“一顿大席饱三天。弄这也像吃大席似的,当时是吃饱喝足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饿了,还想吃还想喝。”柳叶儿说:“你要是在外边饿极了,千万不能强奸妇女去,到时候判你几年,先说下我可不等你!”许骡子说:“咱哪能干那事儿!我还担心你咧!你在家饿极了,找个野男人,给我戴顶绿帽子。”柳叶儿说:“想找野男人也找不着了,都大炼钢铁去了。要真能找个野男人,顺便日弄出个娃娃儿来,那不就省了你的事了!”两人说着骚情话,又动起手脚来。许骡子喘着气说:“看看,一说野男人你又来了劲头儿,我今天非治死你不算完!”柳叶儿摸着男人那有点疲软的活儿说:“俺可不是光是图好受,俺想要个小孩儿。趁年轻不生出几个孩子来,老了想生也晚了。”许骡子说:“好,我们齐心合力,我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不下蛋的母鸡!”说着又爬上了柳叶儿的身子……
  男劳力都被抽去大炼钢铁了,三户庄除了妇女,剩下的劳力都是老弱病残。妇女能顶半边天,老弱病残可顶不了半边天。这些人中的嘴贱者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不雅的雅号:虾兵蟹将。魏天霖队长带着这些虾兵蟹将,没白没黑没死没活地干活儿,还是干不过来。他带着虾兵蟹将们突击了四五天,终于把棒子掰完了。光忙着掰棒子,黄豆又炸了荚儿,得赶紧割黄豆。黄豆已经熟过了火儿,边割边炸,尽管轻割轻放,还是炸得满地都是黄豆粒子。庄稼人有句庄稼话:宁舍一谷不舍一豆。看着黄灿灿一地豆粒子,许多过过穷日子的老年人当场就哭了。
  魏天霖队长正弯腰割着豆子,忽然腚上“啪啪”挨了两棍子,整个腚帮子火烧似的疼,他火冒三丈正欲发作,直起身一看是任勿思的奶奶任王氏。任王氏没等他开口就用手里拄的棍子点着魏天霖的额头说:“这就是你领着干的活儿?旧社会你干这种活儿吃狗屎都赶不上热的!新社会怎么啦?新社会人也得吃粮食。熟过头的豆子是这大天红日头割的吗?这种豆子要五更头上割,清早有露水潮着不炸。眼下得去拾棉花。你是瞎子?没见棉花地里像铺天盖地的大雪?一场雨下来你哭都拿不准调儿!”
  魏天霖听着任王氏的话一边弓腰点头一边说:“大婶,俺听你的!”年轻的娃子们见平时威风凛凛对社员指手划脚、吹胡子瞪眼的堂堂一队之长,被一个老掉牙的老太婆吓唬得猫似的温顺都哧哧地笑。魏天霖队长大手一挥吼道:“笑啥,还不都滚到棉花地里去!”老少社员纷纷回家拿包袱挎篮子去拾棉花了。魏天霖双手搀着任王氏说:“现在咱一个社员劈八瓣儿,也忙不过来队里的活儿。大婶你老人家放心,俺一定领着大伙使劲干,上对得起共产党,下对得起三户庄老少爷们,中间对得起俺自己的良心。你老也不小年纪了,回家歇着吧!”任王氏看看脚下,含着泪说:“俺脚下踩着这么多黄豆回家,你大叔在阴曹地府能不生气吗?久后俺死了,他能饶过俺吗?你领大家干活儿去吧,俺在这里捡捡这豆粒儿!”魏天霖再劝,任王氏干脆坐在刚割过豆子的地里,再劝她一概不听了,魏天霖也就只好去了棉花地领大家去拾棉花。
   。。

天下苍生 第四章(3)
任王氏六十八岁,满脸皱纹中夹杂着许多褐色的老年斑。她年老眼却不花,地面上散落的黄豆粒儿在她眼里放出黄金的光彩。她一颗一颗地捡,捡了黄豆没处放,作难了。中原大地上的老年妇女头上都顶着一条毛巾,这毛巾一可挡风寒防头疼病,二可遮尘不让尘土落入头发。为了盛这捡来的黄豆,她扯下毛巾铺在地上,把捡的豆粒放上去。她人老了,起坐费劲,身边的豆粒捡完了,便用两手撑着地面一寸寸往前挪。她看着金灿灿的豆粒,无限感慨,五十多年什么都变了,世道变了,从清政府、国民政府到现在的共产党。土地变了,从地主老财到贫下中农分得土地再到入人民公社,就是这豆粒没变,还是当年她一眼看见时的那般金黄。
  任王氏是河北曲阳人,她的父亲和丈夫的父亲都是一家地主的长工。这年遭了大旱,一年多没下一场透雨。开始老东家卖地卖牲口,给这两个老实肯干的长工发工钱,企图落下透雨后再重整家业。可是老天就是不下雨,连老东家也快断顿了。这天老东家把他们叫了去,对他们说:“天要灭咱民人,俺也快去要饭了。”他指指面前两小包粮食,又说:“拿去吧,走吧!往南走,听说南方雨水多。”两个长工给老东家磕了两个头,各拿起一小包粮食走了。他们商议:“这些粮食救不下咱两家人的命,不如合在一起,让两个年轻人走吧,有这点路粮兴许能活出命去。要是分开走两家说不定一个也活不出去。”他们把儿子女儿叫到一起,对他们说:“你们带上这点粮食走吧,往南走,南方雨水多。你们久后一日要是结成夫妻,要相依为命;如果不能结成夫妻,就一生一世兄妹相称,不能断了来往。”说罢两位长工各饮了自己面前的一碗毒酒死了。
  两个年轻人草草掩埋了父亲,背起那合在一起的粮食,听父亲临死交待的话就往南走。那小布袋里装的就是黄豆。赤地千里,走出灾区谈何容易!他们沿门乞讨,实在讨不到东西就抓几颗黄豆嚼嚼咽下肚去,只要有一点力气能挪动脚步,就按父亲的嘱咐向南走。小布袋里的黄豆越来越少,后来他们双方约定,为了维持生命,一天一人只准吃十个黄豆粒,不足部分用乞讨、吃麦苗、青草补充。四个多月之后黄豆终于让他们一粒一粒数着吃完了,小伙子饿倒在一个粪堆旁边。王家姑娘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想着任哥饿死了,我迟早也有这一天,要死干脆一块死吧,别再活着受罪了。正瞅着待任哥死后到哪棵树上吊,她看见一堆羊屎,羊屎里几颗金光闪闪的东西,再一细看竟是黄豆。这粪堆是屠羊户堆积羊粪的地方。这只被宰杀的羊生前大概偷吃了主人的黄豆,胃里的黄豆还没消化完就被卖给屠宰户杀掉了,胃里的粪便才被屠宰户倒在这粪堆边上。王家姑娘像发现了宝藏,用手扒开羊粪,仔仔细细竟捡出几十颗已发胀变大的黄豆粒子。她把几颗黄豆搁衣襟上搓了搓,放嘴里嚼成糊状,抹进她的任哥的嘴里,他竟然咽下肚去了!接着又嚼又抹,几十粒黄豆下肚,任哥睁开了眼睛,说:“你刚才给我吃的啥?真香!”一把从羊屎堆里寻出来的黄豆,竟然救了两条人命,他们结婚后双方发誓:一辈子不敢糟蹋吃物。他们对一切能下肚的东西都充满敬畏的情感。任王氏一粒粒捡着满地的黄豆,嘴里不断地咒骂着:“作死呵,这真是作死!该遭贱年了,该让天下的老百姓知道知道粮食是啥了!”
  魏天霖白天带领着全队老少社员干他们力所能及的轻活,天不明就敲钟割豆子,中午下午拾棉花。柳叶儿带着妇女砍棒子秸,以便腾出地来不久之后种小麦。晚上大家也不能闲着,要集中到场院里去剥棒子皮。棒子这东西每一只穗子的外边都包着几层皮,这皮柔韧而坚固,要一只只一层层地把它剥掉,才能脱粒晾晒而成为能吃的粮食。要是不剥皮,里面的棒子粒儿就会发热变质,有时还会发芽,如此,棒子就不是能入口的粮食了,至多只能当饲料喂牲口。魏天霖深深知道这一点。每天傍晚食堂开过晚饭,他就来到吊着半截钢轨的老枣树下,用吊在一旁的铁锤当当地敲“钟”。那钟发出短促干燥尖锐刺耳的声音,坐在板凳上企图稍作休息的妇女或正吸饭后一袋烟的老汉,听到钟声像板凳面儿上突然长出许多尖钉,大家忽地站起来向队场走去。他们驮着一整天劳作积下的疲惫慢慢地走,鞋底磨得地皮嚓嚓地响,那样子很像从监狱里押出的犯人,也像从厩圈里牵出要去上套的牲口。
  

天下苍生 第四章(4)
到了队场他们在堆积如山的棒子边上放下从家带来的小板凳,坐上去拿起第一根棒子剥着的时候,这才慢慢地恢复了千百年与苦难对抗所形成的乐观情绪。他们嘻嘻哈哈讲说着一天来的所见所闻。魏天霖队长说:“咱们祭灶用的是许老二的大黑牛,三省庄第一生产队祭灶用的啥,你们想都想不到,他们杀了三条狗!”话音里充满对自己领导的生产队的自豪,对三省庄第一生产队的鄙视。
  队里的耕作员魏老三说:“人家李高楼为祭灶唱了一夜花鼓。”“花鼓”二字引起了大家的纷纷议论。首先说到的是流传了多少年的那句话:李高楼,花鼓迷,没有花鼓敲肚皮。花鼓是这里流传不甚广泛的地方小调,与凤阳花鼓完全不同。凤阳花鼓也叫八脚鼓,是用八只脚的架子支起来的一种扁圆牛皮鼓,其实是个讨饭的行头。一手敲着花鼓一手打着檀板,口里唱着“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小好孬算是以艺换饭,比手心朝上直接向人家讨要自感有面子。李高楼的花鼓却不同,虽同是牛皮蒙的却是中间鼓起的圆长形,形同现在的腰鼓。演出者均为青年男子,其一身穿彩衣头戴绣球扮为女妆。花鼓的特色是“艳”,大都是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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