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新梦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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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买了很多书。每天回到旅社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书，然后随便啃几个面包度日。心头有一块结是解了，可这以后的路怎么走他还没找到答案。丁亚琼是没有办法告诉他的，丁主任呢？远在城上，也不常来白莲了。我想过去找丁主任，可是几次人走到了教育局门口便又折回了。我跟丁主任之间，也差不多算是结束了。
很远了。我只能感叹，很远了。
我离白莲很远，我离冯大光很远，我离瓢城很远，我离丁若愚也很远。
甚至，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丁主任似乎再也不到白莲了。
回来的时候，丁亚琼正在屋外的水池里洗衣服，儿子蹲在门口玩他的大白兔白又白两个耳朵竖起来的游戏。
儿子渐渐地大了，会玩游戏，也会背几首唐诗了。
看到方芥舟回来了，丁亚琼赶忙走下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丁亚琼帮助我打开书，我这次带回来的全是哲学与文学。一本教育上的书都没有了。
也好，随你吧！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丁亚琼说，叹了口气。
丁亚琼又回到了水池边，嘴里嘀咕道，这年头，还弄什么文学？弄文学得把人饿死。
我在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可我没有接丁亚琼的话头。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文学会把人饿死，可是教育能将人整死。与其被人整死，还不如饿死的好。
职称评审的事儿说来就来了，像跟着从城里回来的我一样，前脚后脚走进了白莲中学。孟林去城里开的职称工作会议，会议精神由他带进了白莲中学的大门。
评审委员会很快便成立了。
组长冯大光，副组长孟林。其余九人分别自各教研组和中层干部队伍。
孟林这几年很有城府地藏而不露，到现在终于崭露峥嵘了。我来白莲中学时他还在初中执教化学，可现在他已经执教高三化学了。那时候，据说他才是校长助理，现在，他已经是副校长中的第一号人物了。白莲中学中学的校园里到处充满了他指手划脚、高声吆喝的影子和声音。
高考打了翻身仗的他，也使他的声音充满了牛气。
这一年白莲中学晋升中级的名额五个，入围者十三人。
职称评审开会的地点、时间都暂时保密，甚至参加评选的评委是哪些人也都是藏头露尾的，一副大战前夕前敌委员会的格局。
我时刻关注着评委们的动静。这是必须的。因为，这一年，我也够到条件了。
我不喜欢这东西，可是，这东西与我们的工资是挂钩的。我争取到了，我的收入就上去一些，虽然一个月也就上小浮几十元。但毕竟是几十元。一年下来，好几百啦！
晋级工作会议在实验楼的顶层小房间里悄然结束了。十一个人面带笑容走出了那个小房间。
程东方一回到家便给我打来电话，方芥舟，你要想开点。
我问，情况具体是怎样的？
程东方说，情况你应该知道，一定没有你，尽管你在这十三个人里面，资历与实绩都已经具备了条件，你的排名在前五名。但三轮投票后，你被刷下来了。
我问，顶我名额的是谁？
程东方说，你的邻居，郑。
程东方说完就搁下了电话。
和我的猜测完全吻合。这个郑小群，他在孟林身上的投资终于见出效果了。
两口子都没有能睡得着。到半夜了，丁亚琼还是不放心：方芥舟，你打算怎么办？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在白莲中学已经无所求了。如果连这个职称也不给我，那就不能怪我了。我总不能这样被人欺到家啊！他们已经认定我是一只死猫了，我就得让他们觉得我还是一只活猫。
丁亚琼提醒我说，小白，你得知道，职称从来都是人家手里的东西，想要给谁，得看他高兴。再说，这是一场不知道敌人在哪里的仗，是很难打的啊。
我扳过妻子，认真地看着。妻子竟然能讲出这样的话来，让他很是吃惊。看来，妻子也不再像过去那个单纯的小大学生了。我内心一阵感动，连忙安慰妻子说，不要紧，看上去是不知道，其实，明白得很。你放心吧！
这日子，这什么日子？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是睡一会儿吧！丁亚琼嘀咕道。
我哪里能睡得着，一想到几年前怎么就跨进白莲中学，心里就难受，要是还在水廓中学，怎么臭也不会到这步田地。
很久，我才说，小琼，我想好了，一等到中级职称到手，我就走人。我辞职。我听说了，现在上海等地有学校开始招聘教师了。
随你。丁亚琼说，到了这种时候，我不随你也是害你。只是你有出息了，别丢下我和儿子就行。我也知道，白莲中学这地方，养不住你。你也不愿意再呆下去。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早上一上班，我便去到校长室。
刘永达见我进来了，对我点了点头，一边准备将昨晚会议的结果写到小黑板上向全校公布。
我对他说，刘主任，你慢着，这码事还没到公布的时候。
刘永达拿着名单，无可奈何地说，冯校长让一上班就公布出去。
我说，我不让公布你就不要公布，不然我会跟你过不去。我猛地一拍桌子，刘永达吓了一跳。
刘永达放下手中的东西，叹了一口气说，我说老方，你这样做也于事无补的。你也知道，公布仅仅是一个形式，其实这里面的人都已经知道结果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我方芥舟这盏灯也不省油。你等会儿再发不迟。我要与冯大光谈谈。
刘永达摇摇头，说，我怕是没用，评委们决定了的东西，翻不了案的。从来都这样的。88年以来，每次评职称，评委们决定了的，从来没有人翻得了案。
我没听刘永达唠叼，对他挥挥手，让他一边儿去。
我早已预料到一定是郑小群将他搬下来的，有孟林在里面，说什么也得把郑小群给弄进去的。现在，还不是人人都可以欺侮方芥舟。我太明白了，我没有结下冯大光的人缘，还会有什么人待见你呢？
不要说什么待见，就是明摆着欺侮你方芥舟，只要冯大光不出面讲一句公道，你方芥舟便永远不会有公道落在你头上。
第四十七章 孟林耐不住了
我在常国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在等着冯大光与孟林两位校长从课堂上下来。
可刘永达告诉我，你在这儿等是没有用的，今天两个校长第一节课都有课。我说，这很好啊，我等着，正好想点对付的招儿。
刘永达摇摇头，放下粉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四十五分钟里，我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心情也渐次平静下来，不再像来时那么激流汹涌了。
下课的铃声响了，冯大光与孟林一起走进了校长室。他们的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一副成功男人的样子。
走进校长室的时候，他们装着没有看见我的样子，坐下，然后端起茶杯，再接着开始点烟。
刘永达说，校长，方老师有点事要找你们。
知道了，你把你的事做好就行了。冯大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
可是，方老师不让我将公告发出去。
冯大光站起来，哎，我说老刘，你是校长办公室的主任，让你发你就发！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当然得听我的。我很难得对刘主任发一次命令。天天发布你的号令，发一次我的号令又有什么了不起？方芥舟这才转过身子，对冯大光说。
冯大光转过头回避开我的目光，然后慢慢坐到了椅子上，点燃一根香烟。
冯大光似乎无视我的存在，又似乎忘了给我递上一根烟。不过，我今天是做好了准备，我掏出我带着的硬中华，自己也掏出一根烟点燃。冯大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对劲，连忙给我扔过来一根烟，也顺便给孟林递过去一根，嘻嘻地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心里突然间明白了一点什么。
我就坐在常国强的位置上。这是一把手校长的位置，今天，我还就真坐上了。常国强已经离开白莲中学，可他在办公室的位置一直也没有处理掉。因为是常国强是中途走人的，谁也不好意思把这张桌子搬掉。又因为常国强是那种事儿中途降职的，似乎沾了点倒霉味，所以大家又都没有想去坐。没想到，我今天一屁股就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
我不坐在那里，我还坐在哪里呢？我坐在靠墙放的那一排长椅上，倒显得我是来与校长们争取什么的，像是老师们被校长喊来谈话的。
今天，我不是这样的角色。
冯大光有点紧张，他也许看出来了，方芥舟这次看来不好打发啊！
冯大光心理复杂了，职称评审小组的会议，那种情形，他也无法控制啊！他不想再伤方芥舟了，毕竟，已经伤害过人家一次，而且出手那么重。这次，肯定不能再伤方芥舟了。可是，第一轮下来，只有程东方投了他一票。于是，冯大光明白了，这学校里，这次的评委，没有一个站在方芥舟的立场上。于是，他便也大着胆子把票投给了郑小群。
直到他看到我坐在常国强位置上时，他才有点清醒，事情又得闹大了。方芥舟这次看来非常冷静，没有一点想要后退的样子。
冯大光这时才有点后悔，不管怎么说，自己总该投方芥舟一票的。可郑小群什么都做到头里了，冯大光也没有办法，郑小群的一千块钱红包自己拿了，又能如何呢？再有，孟林是出死力在帮着他……
我知道这里会有些曲曲弯弯，也并不着急，非常和缓非常平静地问道：冯校长，我打听一下，晋升中级的名单里有没有我？有我，你就发出去。没有我那就先缓一缓。
这……冯大光显得很为难。
冯校长，这大概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不是很快要公布吗？到时候还不是要向全体教师说明情况？我笑着，一副开导冯大光的样子。
冯大光终于抬起头，一双死鱼泡似的眼珠在镜片后望向了我，说道，暂时还没有。
我笑了，校长，什么叫暂时没有？是不是这几天没有，到上报名单和材料的时候就有了？
这……冯大光一时语塞。很久才说，你准备下一年上吧！
说这句话时，冯大光真的下了决心，明年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让这个人上了。不然，确实说不过去了。更不敢想象的是，天知道方芥舟会弄出什么动静。
可他哪里知道，我怎么会让自己等到明年呢？别说自己的资历要远远超过郑小群，这都不是个什么事儿了，是个事儿的是，这次，我早横下一条心了，我必须现在拿到。这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否则，我将会让这其中牵涉到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我说到做到。
我准备好了，这次，鱼死网破。
当一个人横下一条心时，这个人就具备了战无不胜的力量。
谁说过的？当我们凶恶地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会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我注意到了在他与冯大光交谈的时候，孟林显得有点慌乱，一会儿倒茶一会儿点烟，一会儿装模作样地开抽屉。
我知道他乱了阵脚了。可我一阵伤心，一时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到处是敌人，冯大光是自己的敌人，现在，郑小群与孟林也成了自己的敌人。冯大光是因为同行冤家，郑小群与孟林是因为职称。
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的。处处都可能存在着坎儿与障碍。
好，这个问题我们不谈了，校长，我接着问第二个问题。我很平静地说。
你问吧。我们今天也料到一部分同志会来问些问题的，我们也做好准备了。冯大光也拿出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我想问的是，我方芥舟下来了，谁顶上去了？大家都是吃教育这碗饭的，都不傻，凭条件，方芥舟在十三个人中名列第三，冯校长说是不是？再说，我就算没能什么资格参加省级比赛，也好歹也还有一个一等奖。我又不紧不慢地说。
说这个话，我是点到冯大光死穴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