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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异人们的馆-第29章

小说: 异人们的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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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田伸吾(私立曙学园高中教师,三十八岁)

我记得让司先生是在十月突然失踪的,刚好校庆结束之后没多久。

校庆过后学校补休一天,可是补休的隔天,让司先生没来学校也没请假,我便打电话去他家,电话没人接,我们也联络不到他,之后一连两天他还是没来上课,直到第三天,让司先生的太太打电话来学校说她先生一直没回家,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校方联络,这时事情才爆了出来。

毫无预警便丢下家庭和工作的让司先生到底跑哪里去了?如果说跑回故乡,他又是东京文京区出生的啊;该不会人在哪里出了意外吧?学校同事都很担心。

原本由他负责英语教学的那些班级总不能一直让学生们自习,就由我暂时接手。

我听说他太太好像向警方报了案,可是警方似乎不怎么积极,他们在地下室发现沾有血迹的球棒,本来以为出了命案,调查之下才发现那不是人血,而是兔子还是什么动物的……

警方的态度言下之意是,让司先生可能是对太太感到厌烦而离家出走,他太太还为此气愤不已呢。

我觉得就算夫妻感情眞的不好,让司先生毕竟有个叫小雪的亲生女儿,他不大可能抛弃小雪的,我也不认为他会卷入什么案件,大概只是有些纠纷不方便出面吧。

之后整整过了一年,让司先生都没有主动联络学校,校方只好以书面劝返,让司先生和学校的关系就这么结束了。

我只是他的前同事,他们家后来的事我并不清楚。我和他的继子小淳只有在推理舞台剧上演的时候见过一次面,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小雪。

后来找到让司先生了吗?

没找到啊?唉,他究竟怎么了呢?

…………………………………………………………………………………

●西川真二 (白山学园高中同窗,目前为银行员,二十八岁)

我想小淳应该是在他父亲失踪之后才变得那么阴郁,虽然他原本性子就很怪。小淳开始出现一些精神异常的行为是在十月之后,刚好是高三的秋天,正是升学考的最后冲刺时期,我一直很担心他,毕竟还是会影响成绩吧。

学力测验一向保持第一名的他,秋天之后成绩严重下滑,他自己倒是毫不在乎,我想他那时根本无心在课业上。

那阵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道消息满天飞,说小淳砍杀家里养的小动物,因为他在练习黑魔法,必须献给恶魔鲜血,而他一直在杀兔子或天竺鼠之类的。

因为我曾是《Requiem》的一员,小淳和其他成员断绝来往后,我跟他还算处得不错,后来大概十月初的时候,我曾半开玩笑问了他:

“听说你在练习黑魔法?”

“是啊。”

我以为他会否认,所以当他大刺剌承认时我反而有点惊讶,后来两人聊一聊,我不知怎的说了出口:“我可以参观吗?”于是我得到了小淳的热情邀约。

我自己也很后侮,心想这下糟了, 一方面又自我安慰反正能借机见到小雪,最后还是去了小松原家:我来到二楼小淳的房间,他正在书桌前读一本很厚的书。

“哦,你来得刚好,我正在准备呢,等我一下。”

他看完书之后就带我到后院去,一旁有个小小的木笼,里面关了一对兔子,它们一看到小淳都惊恐地在笼子里跑来跑去。

小淳敏捷地伸手进笼子里,双手抓住一只兔子的耳朵,小淳无视兔子的极力挣扎,只是使了个眼色要我跟他走。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没想到他走到院子尽头处突然蹲了下来,那里有一堆枯草,小淳将枯草移开,出现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地道。

“小松原,这是什么?”

“秘密通道。”小淳一脸神秘地笑了笑,握紧死命挣扎的兔子的耳朵便走下地道,“喂,西川,下来之后记得把草盖上,要是被我妈发现就惨了。”

我照他吩咐做,接着跟着他往下走,一出地道便来到一间像是书库的房间,里面堆了满满的书,应该是他家地下室的某个房间吧。

小淳放开兔子。兔子突然被释放,先是一脸困惑地瞅着小淳,接着或许是察觉到应该逃吧,它开始在房间里乱窜。

“小松原,你要对兔子做什么?”

“我要举行驱邪仪式。”小淳从杂乱的物品当中抓起一支旧球棒,将球棒靠着肩,视线紧紧追着兔子,“好,开始打猎了。”

当时小淳的表情简直跟发狂没两样,我大声制止,他却好像完全听不进去,只见他挥起球棒发出怪声追着那只兔子。他那样子根本是疯了,我不禁想起威廉·高汀的《苍蝇王》里那名发狂的少年。

兔子痛苦哀叫着到处逃,可是房里有大量的书挡住去路,无法跳跃的兔子终于被追到角落,缩着身子不停颤抖。

“喂,小松原,你适可而止吧,我没听过有这种驱邪仪式啊!”

我抓住小淳的手臂,发现他眼里有道不寻常的光芒,这时我清楚地知道,他发狂了。

我被他吓到,小淳趁机甩开我的手,龇牙咧嘴地冲向那只动弹不得的可怜兔子。

“你干什么!快住手!”

小淳似乎没听到我的话,球棒一挥,兔子当场毙命,鲜血飞溅到旁边的书上,小淳喘着大气发出胜利的欢呼。当时我只想尽速逃离现场,所以我没选择地道,而是往地下室出口跑去,但当我一握住门把,突然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我“哇!”的一声往后返了一大步,门打开了,小淳的父亲神情诡异地站在那儿,没想到原本那么柔和的他会露出魔鬼般的狰拧表情。

“小淳,住、住手,给我住手!”

他父亲似乎没看到我,直直走到发狂地挥舞着球棒的小淳身旁,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拳就把小淳打倒在地。小淳吃了出其不意的一拳,先是恍惚地转着眼珠看了看四周,接着他露出充满敌意的眼神,狠狠地瞪向握着那支沾血球棒的父亲。

“小淳,醒一醒!”他父亲大声怒叱。

没想到小淳竟然大叫:

“混账!竟敢阻挠我!”小淳随手抓起身旁的东西朝父亲扔过去,口中喊着:“你给我滚!”

他居然对父亲说这种话,小淳不停吐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甚至趁父亲愣住的时候朝他扔石头,拳头大的石头飞快地掷出三块,其中一个打中他父亲的额头,虽然没流血,伤处立刻肿了个大包。

我在一旁看到这整个过程只想逃离现场,脚却像生了根似地无法移动。

他父亲心里不知作何感受,只见他神情痛苦仿佛小孩子快哭出来似的,接着他猛一转身,不是朝门的方向,而是朝我们溜进来的那个地道冲了出去。

“喂,小、小松原!”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出声叫小淳,“这样好吗?你怎么对父亲讲那种话?”

“哼!我管他去死。”

小淳不屑地吐了这么一句,起身把丢向父亲的石头一个个捡了起来,然后他直盯着石头像在思考什么。

“喂,小松原!”

我一叫他,小淳抬起眼恍惚地看着我,那时候我眞的觉得这家伙肯定疯了。小淳突然举起石头,我连忙蹲下身子大喊“住手!”我以为石头会朝我飞过来,但小淳没这么做,他只是把石头藏到书桌下方。

接着他像是突然恢复了平静,望着那一动也不动的兔子尸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地说道:

“那么,开始念咒吧。”

“喂,够了啦!小松原!”

我早就不想看什么黑魔法下咒了。

“你在说什么?我好不容易准备了活祭品,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停手!还是你怕了?”

“我要回去了。”

我只说了这句话,转身走向他父亲刚才离开的地道,这时地道上方突然亮了起来,传来女孩子的说话声,很快地,一双修长白皙的腿走出地道。

是小雪。

她似乎没料到我们在地下室,慌忙拉齐裙襬。当时的她应该才中学二年级,身体发育却完全是个大人了,我顿时把兔子的事忘得一乾二净,陶醉地看着她天使般的脸庞。

“这……”小雪一脸茫然。

但当她看到呆立一旁抓着兔子尸体的小淳,当场轻呼一声“啊!”两腿一软便昏了过去,我慌忙搀住她。

之后没多久,我就听说小淳的父亲失踪,我不清楚他父亲的失踪是不是因为那次的事,但我想应该多少有影响吧。

而小淳则是一天比一天怪异,上课的时候总是恍惚地想着事情,而且他不再和我说话了,当然成绩也一落千丈,我想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自暴自弃吧。

我还听说他定期去精神科接受检査,不过是否属实我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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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尻义雄(精神科医师,五十五岁)

这份病历已经超过十年了,找出来可是费了我一番心力啊。

是啊,小松原淳这名患者我还隐约记得,不过因为关系到病人隐私,我没办法对你透露什么。

我最多只能告诉你,其实他的症状没什么大不了。听说他是离家出走,在山梨县西湖风景区的一家土产店被救了回来,后来他母亲便带他来这里接受诊疗。他从十二月到三月,整整四个月的时间定期来我这里治疗,因为刚好遇上大学入学考,他那年就放弃考试了,还表示要好好拚来年。我能说的就只有这样了,可以了吗?

还有患者在等我,先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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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丸胜之助(西湖的土产店老板,八十二岁)

啊啊,你说在严冬里自杀未遂的那个孩子是吧,我怎么忘得了呢?

我们这边到了十二月观光客很少,生意冷清到都可以网麻雀了,那种时候我多半整天闲在店里没事做,你看也知道我是个半隐居的老人家,每天都闲到不行呢。

那孩子啊,是在十二月一个非周末的日子来的,他背着登山背包,穿着学生服和蓝外套,我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在下午一点左右到了之后就一直站在湖畔,目不转睛看着湖水,再怎么迟钝的人也会觉得怪吧。

那天富士山吹来的风非常强,一直站在那里肯定会冻僵的。我和我老伴一边喝茶一边聊了起来。

“喂,老太婆,那孩子眞的怪怪的。”

“老伴儿,你去把他带回来让他喝点热茶吧。”

其实就算老太婆没这么说,我也打算去找那孩子聊聊,于是我走出店外来到码头边,那孩子一直杵在那儿,我对他说:“你好啊。”他便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他大概是高中生年纪,一脸想不开的表情,我一看就觉得这孩子很危险。我见过无数想自杀的人,那孩子身上也散发那种特殊的气氛,可是啊,要和一个打算自杀的人说话可不容易啊,他们的精神状态是勉勉强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很可能只因为一句话就崩溃的。

“小伙子,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喝杯茶啊?”我指着店这么说了,“一直站在湖边会感冒的,来吧。”

结果那孩子一脸不悦地别过头,跳到码头下方的沙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脚又不方便,追不上他,只好回店里去。

“老伴儿,糟了呀,你看那孩子……”

老太婆脸色大变指:者湖的方向,我回头一看,那孩子一身衣服穿得好好的就往湖里冲啊!

“喂!赶快叫警察!”

我一边大喊,一边冲出店门找隔壁民宿求助,后来幸亏发现得早,那孩子得救了,民宿的小老阁抢在灭顶前救起他,我们把他带回我家换掉一身湿衣服,让他穿上我儿子的睡衣。

他的学生服里有学生证,我马上联络他的家人,他母亲开车赶来时已经很晚了,当场紧紧抱着睡梦中的儿子哇哇大哭呢。

听说那孩子是两天前离家出走的,他母亲正想向警方报案就接到我们的电话。

“这件事要是曝光会影响他的前途,请你们千万不要张扬出去。”

他那个既富裕又高雅的母亲都这么说了,和警察谈过之后,我们便决定低调地处理这件事。

不过事情都过那么久了嘛,我就全部告诉你吧,其实后来我们和那孩子还见过几次面哦。

你想听啊?

那我就说了。在那一带有一处树海,没错,就是那种一旦进去就出不来的树海。去年呢,那孩子……

〔独白〕6

……我一味等着直升机再度前来。

然而等了好几天,还是没听到那刺耳的引擎謦。唉,就算是轻型机也好,只要稍微偏离飞行路线误飞到这片森林上空,然后很偶然地看到我以枯枝排列的文字就好了啊。

HELP! HELP!

难道他们没有看到这些文字吗?还是他们无法理解这些字的意义?恐怕SOS比HELP浅显易懂,而且如果把HELP读反了,根本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记号排列。

可恶—这可是我花了几乎一整天的工夫才好不容易排出来的文字啊!消耗了太多体力,如今又无力地蹲在洞穴里。我只是希望获救才用尽最后力气排了这些字,竟落得如此下场。

努力换来一场空,我只能等死了。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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