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迷离-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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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后，天黑得特别早，黄昏一瞬间就从西天沉沦下去，暮色如潮水般涌进地平面的每一个角落，温度随光明一同被带走。方远和孙小郁坐在湖中央的亭子里聊了很多，那些记忆里不忍启封的过往，那些沉重而又弹指可破的现实以及今后的漫漫人生路，也聊到了人生，很多认识俩人都很契合。由“人与人从相识到相知不容易”这一主题引出了林芊云。
※第九章·雾色校园（3）
孙小郁的童年是在嘉雨老家度过的，小学的时候自己和林芊云同班，家也相距不远，每天早上林芊云经常在家门口等孙小郁一起上学，放学也一起回来。后来爸爸妈妈从嘉雨县事业的低谷抽身，在赤北和别人合伙风险投资，爸爸的事业起来了，妈妈的生意也开始蒸蒸日上。上初中的那年，家就搬到了赤北。因为舍不得孙小郁，林芊云也跟着来了赤北，在赤北一中初中部住读念初中。林芊云学习很卖力成绩一直紧跟孙小郁，希望和小郁一起进赤北一中，虽说成绩次一等，可每次考试分数进赤北一中是绰绰有余的。不幸的是中考那几天林芊云生病高烧，没能实现愿望，失落地回到了嘉雨。跟随小郁的脚步在岔道口就此分开。
“你应该打个电话过去。”
“上次我问过我妈，她说芊云家好像搬了，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这些年也没有了他们家联系了。”孙小郁淡淡地说。
“那她写信怎么知道你在哪个班？”方远问。
“我也不知道……”
“信上也没有交待具体地址？”
“没有。”
手机铃声响了，孙小郁掏出来接听。
“现在？……恩，好好！在哪儿？……好，马上到。”没有一句话完整。
“小虎喊我去城里，在外面等我……你要不要去？反正今晚没自习。”
“算了，我就懒得凑热闹了。你自己去吧。”
“那好，你自己找点事做，我走了。”
孙小郁跑着绕过回廊，朝校门奔去。
方远一个人倚在亭子柱头边，感受着湖上的安静，睡莲叶烂巴巴地贴在水面上，水里幽灵般冷清。偶尔几个人从身边走过。
相对论说，引力场越强的地方时间流逝得越慢；粒子速度越大，远离黑洞视界面避免被吞没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么高考是不是就是一个大密度物质，就是一个黑洞，暗森森嵌在六月明净的初夏里。越是临近引力越大，日子也会越沉重，所以越到后面会感觉时间越来越难熬，因此只有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在时间里以光速跑过的人才能从它的视界面逃脱，开始自己辉煌的人生。方远突然想起这个比喻，感觉挺有意思的，日常生活与科学理论符合得如此之好！
方远用手掌拍了一下大腿，直冲冲去了教室。
孙小郁出校门找到了小虎，小虎身边几个兄弟也屁颠屁颠跟着，拦的一同去了市中心。
几个人先去火锅城热了一下身，然后在迪厅蹦了两个钟头。应小虎一帮人意见，十一点半又转战星火网吧，赤北城最豪华的。
星火网吧里，余伟首先到柜台跟网管打过招呼，于是一起进了一间包间。进门余伟直呼里面的人闪人。男男女女抱头鼠窜，灰溜溜往门外跑。而角落里有个人纹丝不动，瞟了一眼，继续打魔兽，画面魔怪飞舞，灵光笼罩。
“哥们儿，这里我们包场了，得罪了。”彭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压低了声音说。
唐夏依然没有反应。
“好言相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余伟补上，两眼杀气腾腾。
“把老板叫来。”唐夏摘下耳机左手挥了挥说道，话音不轻不重，一脸平静。
“用不着你提醒，早打过招呼。”
唐夏没有说话，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
气氛有点僵。余伟正要冲过去，孙小郁拦住了他，“算了算了，多个人也无妨。”
余伟怒气未消，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来回转动。小虎、彭湃没有说话，也不想把事惹大了，据了解，那头倔驴不好惹。
老板过来把暖气开上了。几个人并排坐一起打CS。
凌晨几点孙小郁实在难受，头脑发紧，呼吸缺氧，毕竟很少包夜。于是小虎把一帮人带到自家的另一套豪华住宅睡了两三个小时，里面没有住人，离水岸星城边自家的老式公寓不远，每次出来都是避着父母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画外之音（1）
本届《书法与绘画艺术大赛》获奖作品在画廊里展览，三个年级往来的行人经过都纷纷停下脚步，欣赏赤北一中学子们的天才之作。一等奖一栏又被姚梦泽占据，已是三连冠了。那张《大雪纷飞的季节》备受关注，画里一个男孩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从大雪纷飞的荒原向春光明媚的花丛跑去，花丛中一只燕尾蝶独自飞向了远方，两种季节过渡得自然巧妙，天才的笔法！
“听说她还是理科班的，物理竞赛还等过奖耶！”
“……去年美育节那个以曼妙的舞姿征服了全场观众的女生好像是她耶！”
“对对对，就是她。”
“哇塞！太强了！”
“嘿嘿。。。。。。好像长得也很漂亮哦耶！”
“得了得了，少来这套！”
……
评论声一片锦绣河山，不胜美好。
黎曼看到这幅画一脸惊讶，画里的背景跟方远送给自己的如此相似！那个男孩也好像是同一个人，再看看那只燕尾蝶，独自飘飞。一瞬间，黎曼感觉自己蒙受了巨大的欺骗和耻辱，眼前的色彩不再分明，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描述着自己周身单调的空间，而空间之外的精彩繁华已不再属于自己。
在一片美好的评论声中，黎曼酸涩地离开了，脚步无声无息，像是被人抛弃的流浪猫，没有人会注意自己的落魄。
韩鲜还在人群里“咿咿呀呀”赞个不停，回过神已不见黎曼的踪影。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广播里突然响起通知，闪电雷鸣般，下午倒数两节课在足球场召开全体学生大会。广播里女人的号召声尖锐麻利，带上电流嘶嘶的杂音，被扩音出来有了一种潮水汹涌澎湃的效果。
三栋教学楼里的学生从不同的楼道口流向同一个片场地，椅子撞击的声音、男男女女唧唧歪歪的声音，纷芜嘈杂地在人流上空盘旋。人群向主席台中央密密麻麻的靠近，像是铁屑被一块巨大磁铁吸引。
午后的太阳从西南边教工公寓天台擦过来，打在足球场东边的看台，空气中腾起的灰尘粒粒可见，灰尘里参杂的鞋内异味冲进鼻孔要呛出泪水。
黎曼搬着椅子走在前面，身影寂寞。在她前面隔着几个人，姚梦泽穿得花枝招展，头发扎成两只羊角，走得春分得意，无限骄傲，椅子旁边的男生搬着在。
韩鲜在后面碰到孙小郁，把椅子往他身上蹭，然后嘻嘻哈哈搭上几句。
方远落在最后，随散漫的几个人跑进人堆，也被磁铁粘符上了。他坐在高三七班最后面。
广播里播放着检阅进行曲，铿锵激昂。
姚梦泽神不知鬼不觉上了主席台，和几个学生在几个领导的后面站成一排。姚梦泽在正中间，身姿很端庄，不高不矮，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几分钟整队。
大会第一项是对赤北一中第十三届《书法与绘画艺术大赛》进行颁奖仪式以及赛后总结。“……绘画类一等奖得主高三十五班姚梦泽，作品《大雪纷飞的季节》……”场上掌声四起。
礼仪小姐递来花环和奖杯，校领导亲自为她颁奖。
姚梦泽的获奖感言是：在座的各位，大家下午好！很荣幸登上这个舞台，在这里，我要感谢评委老师对我的作品的认可，感谢大家对我作品的赞赏，除此以外，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他就是方远，就是他给了我创作的灵感。谢谢！谢谢你们！
提到方远，场上一片哗然，高三一块都向七班这一排投来目光，从前往后搜索他的人。方远在后面先是一惊，然后正视了一下大众的目光，然后又低下头思索着什么。
姚梦泽讲完后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拿着奖杯离开麦克退回原位，谈吐举止大方得当，彬彬有礼。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画外之音（2）
八班前头的女生当中，黎曼望着台上金光闪烁的姚梦泽，在万人中央绽放万丈光芒，感受着众人对她的景仰，无限仰慕可又无数次欲哭无泪。
关于她和方远的谣言曾经在校园里流传了好一阵，而这次的公开表白肯定又会揎起好大一阵风波，这已不再是什么谣言什么风波了吧！你不正是你姚梦泽想要的吗？再想起那幅画，黎曼顿时感到肮脏恶心，胃里有种想吐的感觉，眼神无力地看着韩鲜后背的一点，任由前面的雨嫣转头侧身瞟来意味深长的眼色。韩鲜时不时回过头想逗她开心，似乎能体会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大会后一项是对各年级近一次月考成绩分析总结，黎曼作为高三年级组进步最大的学生，被点名表扬了。最后宣布十一月底的期中联考安排，特别强调了此次期中考试的重要性，关系到赤北一中声誉问题。因为这次又是与近邻省市的上十几所重点高中联合统考，而且规模空前。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后，大会又拖了一二十分钟，整场会议就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说教，那些从小到大耳膜都快听溃烂的准则制度、思想教育又在被重复。学生很多时候的反感招来政教处主任的训斥是“就算听一辈子，你们有些人还是做不到！”言外之意是“你一辈子坐着一屁股屎不知道香臭！”
全场东倒西歪的队形在最后的一句“解散”声后猛然恢复力量，暮色里，学生纷纷起身向食堂和超市奔去，东西两个出口严重堵塞。黎曼和韩鲜随混乱的人流上台阶准备去超市。
“椅子给我吧。”上到最上面一阶台阶，拐弯处有人叫住了黎曼，声音轻微、略带关怀的口吻。
黎曼抬起头，一张冷静的脸在暮色里显得很忧伤。时间在那一瞬变得很迟缓，两个人对视了五秒钟，目光里交织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愫，恍若一段痛，在内心深处隐忍了多年，从未被提起，而在那一刻却得到了释怀。
黎曼把椅子送到他手里，目光从他的胸口移开，上了最后一步台阶转身走开，没有说话。
“喂！也把我的带上去吧。”韩鲜在一边笑眯眯地把椅子给方远。
方远点点头，一手提一把椅子，从人缝里侧身向教学楼走去。
“嘿嘿……刚看你的表情好傻。”韩鲜取笑黎曼，发出咯咯的声音。
黎曼推了一下韩鲜，含着笑不好意思。
方远上楼碰到下楼的孙小郁，是他把自己的椅子带上去的。
“你要不要带点东西？我去超市。”
“随便带点，只要能饱肚子就行。”
一个上一个下，楼道里挤满了人。
方远把椅子放到八班黎曼和韩鲜的座位上，教室里的人见了他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一个个望着没有说话，鲁帅在黎曼座位后面看见这一幕也心领神会过来，摇了摇头，轻舒了一口气，貌似要说出“唉！何苦。。。。。。”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画外之音（3）
晚自习全年级做了一套数学试卷。每次考试方远都要克制容易疲劳的大脑保持清醒，再怎么也要熬过两个小时，所以第二节自习一下，就会感觉头脑又昏又痛。本来想找孙小郁下去的，却不知道人又蹦到哪里去了，所以只好一个人下去了转转。
方远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边蹲下来，寒冷的冬夜，四野没有人。他望着东南方空荡的天幕，赤北城的上空被地表璀璨的灯火渐晕出一抹绛红色，隐隐约约能听到城市内部的鼓动声。
高三很多班级开始为高考摆开战线，晚上开始跑操，晚跑也不管科不科学。强者的较量不仅仅是心理素质的较量，身体永远是革命的本钱，不可忽视！环绕校园的柏油路上，以班级为单位的、几个人一组的、只身一人
的，疏疏密密绕校园逆时钟慢跑。不管怎么强调，别人怎么骂，还是有人爱特立独行，反其道顺着跑。
方远呆了十几分钟，在清凉的空气里澄清了思维，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黎曼和韩鲜从楼前的桂树下手牵手跑过，方远看着她们嬉笑着跑向楼梯间，感觉两个人都单纯活泼得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两个人，一个从小到大与自己一同跑过了童年和少年的美好时光，是与自己的记忆息息相关的人；另一个，这些年已经在心中无声无息地坐上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的席位，每天晚上藏在心上是那么深。而过了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