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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夜妆(全本)-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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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刺,有一点点痛。 
  涵宇实业有限公司 
  采购部经理 周明宇 
  烫金的几个字还没有褪色,纸张散发薄脆的香气。 
  指尖摩挲过,再摩挲过最后三个字,它的质感,像新鲜的一片玫瑰花瓣。接着她把它扔进那些故纸堆。 
   
  关娜一手推开公司的玻璃门,像港片里被解雇的,失意寥落的小职员一样抱着个纸盒,最上端是一个水杯,用塑料纸裹了,半个模糊不清的轮廓露在外头。 
  直走过去是电梯,但她略偏一偏头,就看见周明宇。 
  他坐在距离电梯几步之远的长椅上,形单影只。 
  安全出口也在旁边,整层的进进出出,这里是绕不开的所在。 
   
  他起身向她走来。 
  关娜发现他手上缠着纱布,唯一的念头,是他真的受了伤。右手竟然也开始有莫名的痛意,她无意识地蜷起手掌,指尖抵进掌心摩挲。 
  而周明宇注视着她,仿佛周围的一切尽数熄灭,只有她是鲜活跃然的火光,迫使他不能转开视线。由远及近,她触手可及。 
  可他只是伸手按了电梯向下运行键,接着去接那一纸盒零碎,关娜却在这一秒反应过来,轻轻避开: 
   “不用了谢谢。” 
   “我们别在这里拉扯,你也不要对我这么客气。”周明宇看着她:“行吗。我就是想跟你谈谈。” 
   “可我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去哪里,说出来我送你去。” 
  关娜无奈。两个人僵持在那里。 
  数字一个一个跳跃,电梯在慢慢接近。 
  关娜长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好吧周明宇我直接一点。我也不喜欢拉扯,我不让你送是因为我不想再有纠葛,我也不想进行任何谈话这没有意义。我走了。” 
   “叮”的一声,梯门在他们面前不紧不慢地滑开。 
  关娜抬脚想走,可是尚未来及移动分毫,周明宇从身后一把把她抱住: 
   “娜娜,你别走。” 
  他曾以这样的姿态,在她耳边温柔缠绵地说,来,跟我说,什么都行,我帮你搞定。 
  彼刻的缱绻太让人贪恋,而此刻都成落空的幻觉。 
  他抱着她,而她紧紧勒住怀中纸盒,仿佛她的生命和意志力都在这上头:“你不要这样。” 
   “是我的问题,一直都是我的问题,我改。”他的嗓音低哑:“可是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就这样不肯放手,她后背紧密的贴着他的胸膛,她感到左边的蝴蝶骨跟着他的心脏一跳一跳的疼痛。 
  关娜仰起脸,还是有冰冷的水滴落在塑料纸上,簌簌两声。紧接着她挣脱他: 
   “这与我无关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周明宇。” 
  他不能相信,站在原地:“你爱过我吗?” 
   “都过去了。”她没有回头。 
                  85
  临走前的一天,我和苏澈吃完晚饭,在外头溜达。 
   “你离开这里,最舍不得什么?比如吃的,以后我给你送去。” 
  我开他玩笑:“我姑父亲手包的馄饨,你给我送看看?” 
  他想了想:“那我就向你姑父学艺,学会了去包给你吃吧。” 
  这世界有没有女人,听了这个话,会一点不心动?我想没有。 
  说话间我们踱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民国建筑群,现在是S市酒吧积聚地。 
   “对了。”我想起来:“我还真有个事情一直想弄清楚呢,你陪我去行不行?” 
   “行啊。” 
   
  我们去了“浮生93”,电梯里我和苏澈面面相觑,都有点好笑。 
   “当时很凶的问我,你到底下不下?” 
   “那当时哪位,还教训我做人要低调呢。” 
  刚进酒吧门,一位时髦女郎手持半杯鸡尾酒,转头跟人调笑间就这么一头撞过来,苏澈的白T恤立马酒香扑鼻。 
   “哎呀妈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郎一叠声地道歉,迷迷瞪瞪掏了半天:“奶奶的,纸巾呢?对不起啊。” 
   “算了没关系。”苏澈用手扯着T恤的前襟,看看我:“那我去下洗手间。” 
   “嗯。我在吧台那等你。” 
   “这哪儿行啊。”女郎掏出钱包来,跟在苏澈后头:“哎帅哥你别跑,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 
   
  我坐在吧台点了杯苏打水:“帅哥,第一次来这里我就想问,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酒保在擦拭酒杯,并细心摆放整齐: 
   “你说这个酒吧名?” 
   “嗯。” 
   “据我们老板的说法,浮生是欢场,转眼就散,所以要及时行乐。”他语调带点儿调侃:“我们老板是特文艺腔一人。”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谢谢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他看着我笑:“美女,那你对我有好奇心不,我保证满足你。” 
  对于这样可爱的调情,我转着手里的水杯,配合的笑笑。 
   
  笑容还没收回去,就听见旁边有人一声暴喝: 
   “妈的个小婊子!” 
  我转脸看见一个男人站起来,从头发到衬衫,湿溚溚一片。 
  沙发上蜷坐着的女孩,一只手里还握着个空杯,其中的内容全倾注到男人身上去了,可惜一杯好酒。 
  今天什么日子,泼酒节? 
  男人正暴跳如雷:“出来玩还装什么处女,贱人!” 
   BALABALA,喋喋不休,谁说泼妇一定就是女人? 
  我起身走过去,把女孩从沙发上拎起来,她醉眼惺忪。 
  男人在我身后嚷:“你哪棵葱啊你,还他妈管事儿哎?” 
  女孩这会儿抬头看我:“关娜?” 
  同时一个我听见苏澈的声音:“怎么回事?” 
  估计他是职业本能,此刻语气特别公事公办,跟平时的温和相异,很有几分威摄力。 
  那男人估计有些怵了,但嘴上还多少保持强硬:“你又谁呀你。” 
  这时候连酒吧保安也赶过来:“先生,麻烦您注意分寸。” 
  男性泼妇在几面压力下终于退却:“妈的,以后别想我来这鬼地方!”悻悻然欲走,被侍者扯住: 
   “先生您还没有结帐。” 
  一众人都把他当成笑话看。 
   
  我们三个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尤佳看上去已经清醒许多,挣脱我的手: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苏澈扬手,出租在我们面前停下,她跌跌撞撞上前,捏着车门门把冷笑:“关娜,我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扳她过来,一耳光落在她左颊上。 
   “你搞错了,我是为了给你这巴掌。清算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 
  她懵住了:“你怎么知道,周明宇告诉你的?你们不是……” 
  我懒得多理她,转身离开。 
  她在我身后歇斯底里的尖叫: 
   “关娜,我爱明宇哥哥两年了,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你认识他几天?” 
   
  她不知道这些话有多么可笑。我忍的很辛苦,出租车开走之后,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苏澈看着我,什么都没有问,很快把话题转开: 
   “你走那天我去送你吧。” 
   “哦不用,我没什么行李,而且事先都会托运过去。” 
  他停下来:“那要是我坚持呢?” 
  我看他,这个男人一向温和妥贴,现在略作强求,也是让人不反感的姿态。 
   “苏澈,你特别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有过,当然有。”他回答:“高中时,喜欢一个女孩。” 
   “有多喜欢?” 
  他想了两秒钟:“算是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娶的那种吧。” 
   “然后呢?” 
   “当时高考,还有很多原因,没来及告白,大家就分开了。” 
   “就这样?”我有点失望。 
   “你确定要听?”他看着我。 
   “你说呢。” 
   “就在不久前,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她迟到了,我去路口迎她,那时候心里真是紧张,要说什么,甚至一句一句想清楚。”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我,我回头,才发现刚刚迎面而过,我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就这么错过了。那一刻我才发现,一切早就过去了。” 
   “这么幻灭?” 
   “这不是幻灭。关娜,我们都得给自己个契机,让过去的,真正过去。” 
  我点点头:“我明白,谢……” 
   “别。”他转头看我:“关娜,下次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换三个字。” 
   “那么。”我笑起来:“下次见。” 
                  86
  盛夏酷烈的灼白渐渐转为初秋温厚的淡黄,天气像一杯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沸水,渐渐的,余温犹在,却已是宜人的状态。 
  周明宇觉得自己现阶段的生活也不外如是,公司、饭局、朋友场,有一种寡淡的趣味在这样的日子里萌生。 
  新厂开始兴建,信任固然是交易基础,涵宇也要有一定监管力度——质量安全,工程进展,周明宇现在,相当一部分的时间都在这上头。 
  不是坐在名车的后座,参观名胜一样绕场一周,点头,挥一挥手,就此收工。 
  他得戴上安全帽,更谈不上专用路径,脚手架?该攀上去也得攀。身先士卒。 
  不是什么舒畅的体验,可他很享受。 
  劳累帮忙磨平狂乱的思念。 
  一切终会过去。 
  周明宇对于这一点越来越有信心。到了某一天,他可以跟别人谈起那个女人,用以下的句式: 
  她啊,至少证明我那时候还挺年轻。 
  多么洒脱。 
   
  这一天,周明宇赶去工地,在路上天色渐渐昏暗,最后开始淅淅沥沥落雨。 
  本想打道回府,思南这时候打电话给他: 
   “干吗呢?” 
   “外头转悠。” 
   “那别转悠了,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去,回头你又招惹一帮人,我还不够跟着烦。” 
   “喂你至于吗,你禁欲了?” 
   “禁什么禁,我就是没兴趣。” 
   “……算了,我今天就再荒废一晚上。”思南在那头老大不情愿:“陪你喝喝素酒,你要痛哭就在我肩上哭。” 
  思南之前因为尤佳的事跟他扭打一场,可最后还是气喘咻咻道:“周明宇我谢谢你,你对佳佳手下留情。” 
   
  两个人从酒吧出来,周明宇问: 
   “你喝多没有,别开车我送你回去。” 
   “开玩笑,这一点酒就想撂倒我?”思南抢过钥匙冲进驾驶座,宾利沿S型就出去了。 
  如果不是坐到后座的周明宇觉得不对,等思南开上了大街,估计得一头擂消防栓上,还是轻的。 
  周明宇伸手一摸,立刻一身冷汗,一点薄酒都清醒了: 
   “停车,停车!” 
  思南说:“哥哥,你开我玩笑不是?后头还有车等出去呢。” 
   “我不管,靠边,快!” 
   “怎么啦?你想吐?” 
   “吐个P!我手机不见了!” 
   “嗨,不就一手机吗?什么型号的,回头我让他们送十台加强版给你!” 
   “你他妈耳背怎么的,叫你停车没听见?” 
  等思南骂骂咧咧地开回原地,周明宇下车一路找回酒吧,也没看见手机的踪影。 
  据思南后来形容,周明宇当时就跟一辑毒犬似的,都恨不得趴地上嗅过去。 
   “至于吗?至于吗?啊。”思南后来一想起这事就摇头:“小周,你过回去了。” 
  手机里,存着他手头惟一一张她的照片,她某日睡眼惺松之际,他偶尔兴起拿手机偷偷拍下来的,颗粒很大,不很清楚,却是最后一点浮光片影。 
  丢失了他才知道,他有多么沮丧。 
   
  这一天他把思南送回家,然后往回开,雨越下越猛。 
  在一个路口遇到红灯,他停下来。视线不期然落到对面购物中心的广告牌上。 
  男装女模特咬着下唇,唇线勾成一段美妙的弧,笑得像一只小狐狸那样俏皮。 
  扫雨器在眼前摆动,这段酷似她的笑容在初秋的雨中不断明灭。 
  空气里,有雨水浅淡的味道。这个城市此刻于他,只剩逆行的时间。 
  他不知在这里停了多久,然后自嘲地笑笑,重新发动,上路。 
   
  大雨一直不停,他一路上像沿着晨昏线在行驶,窗外是陌生寂然的极夜,有一点失真感。 
  如果这是异世界,如果这是时空之间连接的隧道,我希望,直接回到她离开之前。 
  心中隐藏着这样可笑虚幻的期待,下一秒就发现,已渡到现实的彼岸,熟悉的家在路的尽头处,灯光温暖。 
  他从车里出来,开门,上楼洗澡,睡觉。 
   
  翌日清晨。 
  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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