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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江湖再见-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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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胡公子,我们跑码头唱戏的人,也懂得体面二字。技不如人,自当该退出江湖,无话可说。” 
胡镠沉默:“薛小姐,对不起。我当时只觉你天赋甚好,心存可惜,故意拿话激你,没想到伤了你的职业尊严。” 
她心中忽然一酸,却只是冷笑:“算了,胡公子,是我自伤在先,技不如人,活该有此场羞辱。” 
挥手再次赶人。 
胡镠不再说话,默默往外走,听到院中薛清芬练声,脚步停得一停,头也不回地:“她天赋一般,算了,我给你编出戏。” 
没几日,果然送了剧本来。《寒江》 
她本执意不接,但一群人总要等着吃饭。她是不上台的了,薛清芬嗓音的确又不够好,再看胡镠的剧本,每一句唱腔,都是针对了薛清芬的嗓音设计,扬长避短,让她不得不叹服。 
最后,胡镠自己也挟着把胡琴来了,一开口,还是不中听: 
“你妹妹嗓子实在一般,伴奏必须要求更高才行。我来做琴师好了。” 
她还是冷了一张脸:“我可没钱,请不起公子少爷。” 
胡镠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放心好了,我一把胡琴,绝对能将你妹妹的唱腔包得密不透风。” 
不出所料,果然《寒江》一炮而红。 
她心里清楚,其实多亏了胡镠的剧本和胡琴。 
从此,就让薛清芬顶了小梨白的名头,唱下去。只是,自己坐在台下,看台上红衣翠影,不是不寂寞的。才忽然发现,原来喜欢唱,是真的喜欢。 
一日又演。 
薛清芬开唱:“大千秋色在眉头,五万春花如梦里。” 
听着,她眉头就皱了起来,唱腔虚浮不说,身段也没做到位。即使胡镠的胡琴再好,也架不住她这样耗。 
等到薛清芬一下台,后场的她就狠狠地把她骂了一顿,骂得薛清芬忽然嚎啕大哭,摔了头上珠钏就跑:“我又不高兴学,还不是你自己喜欢,逼着我来唱。” 
她想追,却没有力气。 
戏散场,舞台空落。不知不觉就走上去了,一甩袖,一负手: 
“看遍翠暗珠香,重游瞻部, 
记得丁歌甲舞,曾睡昆仑。” 
一遍又一遍,唱得狠凉。直到终于累了,回头却看见了胡镠,挟了胡琴在那里: 
“唱得不错。” 
又歪了头想想:“我拉一段,你听听,配上词。” 
“呵呵,明明,就是今天你听到的这一段了。” 
轻轻的声音再次响起,行云流水般: 
“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  
溯源应太古,堕世又何年?  
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  
不求邀众赏,潇洒做顽仙。”  
  
 一百八十三 
“薛姨,这就是《和氏璧》?” 
“是。” 
那天晚上,他拉一段,她唱一段。不知东方既白。 
胡镠越来越兴奋:“薛小姐,我要编出新戏。”说完了,闭目沉呤一阵,开始拉起胡琴。 
就是她听到的那一段了。滔滔江水奔流,然后,百川归海,月朗星稀。 
那夜,空气似乎都要崩断。 
然后,听到他兴奋的一声大叫,拍着脑门就跳了起来: 
“《和氏璧》,《和氏璧》,就是它了。” 
他显然兴奋得不能自己,一下子就抱住了她跳跃: 
“薛小姐,薛小姐,多谢你,多谢你,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东西。” 
多天真,多忘情,多纯粹的拥抱。 
他跳跃着一拥抱完,就跳跃着冲进了后台,她怔了怔,也跟进去,看他将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全拂到地上,跳上去,盘腿坐了,很虔诚地微笑一下,沉呤一下,手里忽然抖开大折扇,开始摇头晃脑。 
“夜风爽, 
翘首望, 
天边一钩月,如新霜。 
这富宅华堂, 
这穷街窄巷, 
皆作了燕渡寒塘。” 
折扇一收,跳下桌来,手掠了袍襟出去。却是挑了指尖向着天上,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且喜楚天阔、人清朗 
缓步行,梳闲妆 
酒尚温,人无常, 
看一段风流, 
自有寒磬空林、歌台暖响。” 
完全听得怔了,却忽然歌声一收,却还似绕了那些花香,果有悠悠暖响。 
薛清芷唇角一挑,有轻轻的笑容,那笑容,竟有几分怜悯的味道:“明明,这就是胡镠他,想做的东西。他要做一场和氏璧。”  
  
 和氏璧? 
他们说她是石头,他说她是美玉。因为这世上赝品太多,看多了赝品的人看不出她的好,制造赝品的人则要以毁掉她来保护赝品的价值,而他,拼尽全力地要为她寻求证明,从此,一起纠缠着,翻滚入这江湖红尘。 
眼眶忽有些发酸:“薛姨,很好的戏。” 
薛清芷还只是淡淡的笑:“其实,我们那个时候,还是以言情的戏为主,又好编,又好唱,观众也喜欢听,而且,不管唱还是在台上演,如果你只是恰到好处,适可而止,观众便以为不够看,且有许多人未看明白,他们不会欢迎,反而是你唱得越煸情越肉麻,演得越过火,大多数人就越高兴,都会喝起彩来。台上这些唱的,为了迎合观众的眼光,就唱得、演得越死去活来。生生地把一个情字搞滥俗了。” 
这样的大背景下,搞和氏璧这样的戏出来,想必也是不太受待见的吧。 
薛清芷仰起头来望了顶上花架,摇摇头,又笑笑。 
“胡镠,他就是很狂,也太傲气了一点。其实,这世人,能做到不迎合别人的又有几个?” 
她沉默,却忍不住开口:“无所谓迎不迎合,只是擅听良言和投其所好的区别。” 
薛清芷收回眼光,落在她身上,却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明明,你说得对。只是,人总是很难判断自己,所以,过犹不及。现在想来,当时,我们没有把握住那个最适合的度。”  
  
 《和氏璧》很快就编出来了。 
很多时候,就是他拉,她唱,一起皱眉,一起沉思,一起击掌,一起大笑,再一起屁颠屁颠地冲到西胡同的那家酒楼,进门就掀了帘子,悠悠来句大唱:“掌柜的,茴香豆啊。” 
然后,登台。她正式宣告复出。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失败。 
她在戏中亦男亦女,演两个角色。一个是拼命证明石头是块美玉的他,一个则就是那块幻化的石头。既然是幻化的石头,自然是带了仙气,而一带仙气,就不能表现得太似真人,否则难免烟火气重,偏偏胡镠国外留学,受西方戏剧的影响也深,刻意地往雅淡里做,太雅淡了,观众就有些看不懂,看不懂,来看的人就少了。来看的人一少,自然就给了别人踩的机会了。胡镠一夜暴红,又是个恃才任性的,此时,不一下子把他置于死地更待何时? 
薛清芷笑笑,又轻轻叹了口气:“明明,那一年,我是把世态人情全都看透了。” 
直接的肆意诋毁,间接的骨里春秋,表面的恶毒,内里的阴毒,分明是朋友,再见已成路人。一夜之间,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她忽也想笑,轻轻的,只轻轻的:“薛姨,我懂。” 
一老一少,忽然的都不说话了,半晌,倒是她开了口:“那后来呢?” 
后来? 
戏有些演不下去了,胡镠仍在坚持,因执意唱戏,胡家早跟他断了关系。她背了他去托以前的老关系,想找些资金,老关系笑眯眯的:“小芷啊,你不是跟胡大才子混在一起了吗?” 
她就陪了笑:“才子啊,空赔个名声,哪及得上手头有干货的您呢。” 
老关系还是眯眯地笑:“也不能这么说嘛,才子风流,风流才子。风流啊,你们女人不是就喜欢这个吗?” 
她干脆地就豁出去了:“风流下流,说穿了不过都那么一回事。自然有钱的人腰要更硬一些。” 
老关系终于哈哈大笑:“小梨白啊小梨白,你果然有股子劲,我喜欢,既然这么痛快,咱们就明码实价吧。上你一回,你要多少钱?” 
正在讨价还价间,胡镠从薛清芬那里听到风声,过来了。 
那么清逸的一个人,进来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地从怀里拖了菜刀出来,砍在桌面上,一个字:“滚。”  
  
 车镜明听得入了神,自顾自地接了嘴:“那就滚罢。” 
薛清芷本来也讲得忘了神,被她忽如其来一岔,愣得一愣,倒也悠悠地笑起来:“是啊,那就滚罢。” 
老关系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计划泡了汤,她无奈地摊了手:“你说怎么办?”拿了菜刀起来吹吹:“笨死,刀都提来了,也不知勒索一把。” 
胡镠睁大眼睛看了她。她一拉他:“看什么看,走吧。” 
有风又起来了,那些架上的蔷薇,香得更浓了几分。架下的两人,一个讲到此处,一个听到此处,一老一少互视一眼,却都唇角一挑,笑了。 
薛清芷笑得很天真:“明明,你说胡镠这家伙笨不笨?” 
她一口一个胡镠,绝口不称胡伯,好象眼前还是那纵情任性的年轻胡家十三郎。又悠悠地叹口气:“男人啊,有时一笨起来,就没边了。” 
戏是演不下去了,想到别的法子,就是灌唱片。 
“明明,其实我是有私心的,就想着,戏演不了了,可这么好的音乐,总该保留下来,是石头还是璞玉,总有一天能证明。” 
就去录唱片了,没人给出钱,自掏了腰包。录得也不多,有人能听到就成。然后,拉了胡镠跑电台作宣传。能多卖出一张总是一张的价钱。 
只是,越来越疲于应付: 
“胡先生,听说你出生于豪门望族?”提问者总是激动的睁大眼睛。 
“胡先生还留过学吧?”再次期待地睁大眼睛。 
“胡先生,你当年一夜暴红,你觉得与你的望族出生有关系吗?” 
吃吃地笑:“有许多听众,是因为你的出生背景才被你吸引过来的喔。” 
 “胡先生是为了薛小姐才回来的吧?”吃吃地笑,象老母鸡一样娇嗔:“真是有情有义的美男子哦。” 
死一般的沉默与空白。 
永远如此,他们对他最大的兴趣永远在于他的出身背景,他的外貌情史,没有人,问起他的音乐。他最最在乎的音乐,最最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音乐。 
这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终于有一天,宣传途中,一女孩子忽然就冲了上来,搂了猝不及防的胡镠,就在脸上狠狠地印上一记口红。 
“胡镠,你好帅,你好帅,我好喜欢你。” 
唰地一下子将旗袍开叉撕高了,露了白白的大腿出来:“你能帮我签个名吗,”媚眼若丝:“就签在这里。我要比照着做成纹身。” 
别说胡镠,连薛清芷都当场呆若木鸡。 
那女孩子还等在那里,记者的镁光灯早已兴奋得闪成了一片。 
胡镠终于走了前去,薛清芷下意识地想去抓他,却莫名地又收回了手。看他走近那女孩子,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又看看那腿,开了口:“知道我是学什么的吗?” 
除了疯狂的镁光灯,全场安静得连一颗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我学了很多年医。从我们的专业眼光来看,你腿太肥,肤质黑,纹理粗,烙上去也不会好看。” 
全场死寂,连疯狂的镁光灯也停得几秒。 
那女孩子怔怔地看他,一张嘴,忽然尖利大哭,刺帛入云端。 
“胡镠,算我瞎了眼,怎么喜欢你这种人。亏你还是大明星。” 
他只笑笑,对了周围的记者:“你们满意了罢。” 
然后,不说一句话,离开。 
疯狂的镁光灯重又疯狂地闪了起来。 
“明明,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子忽然上台。其实是主办方为了扩大影响,私下故意诱导歌迷,制造的噱头。” 
有香气盘旋在空气中,不由也仰起了脸。轻轻的笑笑:“薛姨,走得好。” 
“是,明明,其实当时我站在那里,看着胡镠走,觉着他真帅啊,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真他妈酷毙了,我根本就不想去拉住他,半分这个念头都没有,他爱走就走吧。” 
接下来,用脚指头也想到,得罪了主办方,得罪了歌迷,还得罪了记者,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但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戏院,他和她,都在台上。 
“胡镠,你走吧。” 
顿顿:“戏班怎么办?” 
她轻笑一声:“我没你这么惨。你是树太大招狂风,我好歹只有点小名气,有导演找我拍戏呢。” 
他忽地低下头,手指头搭在琴弦上。 
“胡镠,你去好好地想一想,《和氏璧》,《和氏璧》。”她蹲下身来,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微笑着发狠:“我们迟早要让它重见天日。” 
他拉了两个音,却忽又收住:“小芷。” 
恍然间一袭长衫,折扇轻收。全换了幽幽的唱: 
“夜风爽, 
翘首望, 
天边一钩月,如新霜。 
这富宅华堂, 
这穷街窄巷, 
皆作了燕渡寒塘。” 
她便幽幽地接上了: 
“且喜楚天阔、人清朗 
缓步行,梳闲妆 
酒尚温,人无常, 
看一段风流, 
自有寒磬空林、歌台暖响。” 
四目相投,却似乎笑中有泪。 
“胡镠,再见。” 

“明明,你相不相信?”悠悠的声音传来,透过大写了毛笔字体的历史:“我跟胡镠,其实我们一直不是情人。或者说,没来得及成为情人。”  
  
 薛清芷关于言情戏的那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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