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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山中,那十九座坟茔-第11章

小说: 山中,那十九座坟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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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时间,谁也没说话。

下午四点,陈煜和琴琴在龙山北面的停车点下了车。

从这里到山南面的一号坑道,还有七八里山路。新修的盘山公路上,时有施工运料的解放牌往返。

陈煜和琴琴对望了一下,谁也没有搭车的意思。好不容易从窘境中解脱出来,不如一块儿走走,轻松一下。

“唉……这一天的计划全泡汤了!”陈煜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

“都怪你!偏要到大街上闲逛游……”琴琴睨了陈煜一眼。

“怪我?”陈煜哈哈一笑,“我还抱屈呢!都怪你长得太漂亮了……”

琴琴的脸“刷”地红了。

陈煜心里也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

这本是一句说惯了的玩笑话。在师宣传队里,他常跟琴琴开这样的玩笑。琴琴也总是嘻嘻哈哈地说:“你少奉承人!”

那时彼此间是无拘无束的。巡回演出的行军路上,琴琴常掉队,陈煜便成了义务收容队员,理所当然地把她的背包加在自己的背上。琴琴也不推让,更没什么感激话,说声“谢谢”也跟开玩笑似的。而且他们并不急于追赶队伍,走在后面海阔天空地聊着,反倒觉得路越走越轻松了……

人终归是要成熟的,成熟的同时也就告别了单纯……陈煜这样想。

一条大路和一条小路同时出现在面前。陈煜说:“走小路吧。”

琴琴点了点头。她也正想这样说呢。

两人沿林阴遮蔽的山径缓缓前行。几场暴雨过后,山中的空气特别清新。绽蕾的野花送来淡淡的幽香,连草丛中都散发着令人陶醉的气息。

翻过一座山坡,两人来到峡谷中。

一条银溪从深山中流来。碧清清的水流撞在洁净的岩石上,溅起串串珠玉,发出金属般的脆响。叮咚,叮咚……大自然的乐器奏出的仙乐,在静幽的山谷回旋流荡。

琴琴忘情地跑到溪边,摘下帽子,躬身掬一捧清凉的溪水,洗了洗脸,又用湿漉漉的手拢了拢头发……突然,她神秘地对陈煜说:

“你听……是竖琴…”

陈煜听了听,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偏爱音乐。比喻,往往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同样的一条溪流,在你眼里它是一首乐曲;要是让工地上的战士们看见,他们会为这个天然的澡堂子欢呼的……”

“实用主义!”琴琴嘴一撇,“亏你还是搞艺术的。”

“说得对!”陈煜开心地笑了。

他枕着石头半躺在草地上,随手掐下一根草茎,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

琴琴默默地坐在溪边,绾起了裤脚,脱下鞋袜,把脚浸到溪水中。

“哎,琴琴,你知道吗?”陈煜挺身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自打你下到我们班,班里的掘进速度快了一大截子!”

“我?……我也没干什么活呀?”

“美,也出战斗力嘛!”陈煜诡谲地一笑。

“哎呀!你又拿人开心……”琴琴嗔怪道。

“不,我不是瞎说!”陈煜神情庄重地说,

“这是客观规律……人都有爱美之心,都有对美的向往。过去,我以为只有艺术家才具有对美的敏感和追求,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你知道孙大壮吧,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动物园是什么样……当我向他描绘熊猫的时候,他竞人了迷……他们虽然没见过罗丹的雕塑,达·芬奇的绘画,断臂的‘维纳斯’;也不知道人类居住的这颗星球上,有神奇的‘卢浮宫’,瑰丽的‘莫高窟’……可并非他们的心里就没有美的追求。一旦美展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的内心世界注定会为之震撼,为之欢呼的……你信不?人对美的崇拜,往往超过对偶像的崇拜!”

琴琴沉默了。她似乎被这话拨动了心弦……

五彩云霞正在燃烧。夕阳像个将要进洞房的新娘子,盛装艳丽,羞羞答答……青山,绿树.晚霞,泉水,一个多么美的伊甸园!

琴琴慢悠悠地从挎包里取出陈煜放在枕头套里的那本紫皮画本,端详着陈煜给她画的像,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陈煜扭过头来。

“哼,自己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找!”琴琴说。

“哎呀!”陈煜看清楚了,“它怎么在你手里?那可不能随便看呀!……”说着慌忙坐起来。

琴琴一扭身子:“画了人家,还不许人家看?!”停了会儿,她问他:“陈煜,你又没俺的照片……画俺画得这样像,你……是咋画的呀?”

“眼睛闭一会儿,再睁一会儿,就画出来了呗。”陈煜说着把目光停在了琴琴的脸上。

琴琴垂下头,躲过了陈煜的目光。“俺可不像你画的那样愁眉苦脸……”她故意挖苦说。

“啊,那大概就是我闭眼睛那会儿画的。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是那个样子……”

“你真神!”琴琴心里甜丝丝的。她看着画面下角的那几仃小字问:“你为什么让俺去分管音乐和诗歌呢?”

“因为音乐是美的,诗歌也是美的。音乐和诗歌,是心灵之谷流出的泉。你听——”陈煜说着,眯起眼来,仿佛真的在谛听那心灵之谷流出来的声音。

“……‘但眼下,她却不得不去分管特拉戈荻亚。”’琴琴念罢这句话,问:“啥是‘特拉戈荻亚’?”

“‘特拉戈荻亚’一词,在希腊文中叫‘悲剧’,意思是‘山羊之歌’。古希腊人祭神祗,原来是用活人,后来改用山羊代替……”

“悲剧?让俺去分管悲剧?!”琴琴怅然色变。

泉水中的音乐听不到了。

陈煜猛然觉察到失口了,忙说:“哎,悲剧也是美呀,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力量更强的美。总之……”

琴琴神色仍然没有缓解。

“嗨,其实我也没闹清楚,小知识分子嘛,囫囵吞枣,稀里糊涂写的……”陈煜暗暗叫苦。那不过是自己的一种预感,在心里想想而已,怎么能让她知道呢!那样她会痛苦的。

“好了,不谈这个了。”陈煜努力调解着气氛,“琴琴,你看,多么难得的幽静,又有泉水伴奏,唱支歌吧!”

琴琴的心情终于松动了,她用征询的目光望着陈煜,像是在问:“唱什么呀?”

“唱一支童年的歌吧……一支童年最钟爱的歌……”

琴琴默默地望着起伏的山峦,心中似有不尽的惆怅……许久,她轻轻吁了口气,用中声区那种酷似童声的音色,追忆般地唱起来:

山里的孩子(哟)心爱山,

从小就生长在山里边。

清清的泉水(哟)房前流,

羊儿在山顶舔蓝天。

陈煜被感动了,忘情地跟着唱起来。这也是他最熟悉的一支歌,一支童年最神往的歌。生在大城市里的孩子没见过山,唱着它,心里就充满了对山的恋情……

两个青年人全然陶醉在童年的梦境中了。在歌声里,在彼此间那情不自禁的、火一样热烈的对望中,两颗纯真的心贴近了,融合了……

如果不是身穿军装,如果是在城市的公园里,他们应该是彼此倚偎着、拥抱着来分享这美妙光阴的。而现在他们是在原地坐着,留下一米间隔……

军人的潜意识约束着他们。光荣的帽徽和领章给了他们理智。即便有爱的萌发,也被理智的剪刀剪断了……

山那边传来低沉的炮声。工地、军营在召唤自己的儿女了。

陈煜站起来,又把琴琴拉起来:“走吧,该回去了。”

他们默默地走了几步,又不约而同地回头望了一眼小溪边那坐过的草地。

良久,琴琴说:“陈煜,妈妈在信中好几次提到你……她问你好。”

“下到这龙山工地,我再没给老师去信。”陈煜歉疚地说,

“琴琴,你写信时替我向老师问安。你不要把我的遭遇告诉她,那会增加她的痛苦。就说我来龙山是体验生活吧……”

“我连着给妈妈去了两封信,可还没收到妈妈的回信。前些天,我在信中问妈妈,问她为啥不吃鱼,为啥也不让我吃鱼。我一直觉得这是个秘密。”

“大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最好不要问。”陈煜不再吱声了。在艺校就读时,他曾听别的老师说过,琴琴妈妈不吃鱼是与琴琴爸爸的死有关,但详情他也不知道。

琴琴迈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走在前面。那芳姿倩影,飘忽在嫣红嫣红的落霞之中。

陈煜蓦然感到,面前的姑娘美之过甚,像是来自九天瑶池,不似人间可得!

一种无名的惆怅,又涌上他的心头……

十六

郭金泰下放到“锥子班”已经两天了。

他的到来,使彭树奎又悲又喜。悲营长一生坎坷,革命二十七年竟三次被撤职;喜有营长在,施工就有了依靠和主心骨。

前两天那“金疙瘩”的事,多亏陈煜救了驾。事后,指导员殷旭升向秦政委报告了事情的经过,秦政委不但没有责怪,反倒让殷旭升捎话勉励“锥子班”发扬成绩,加紧施工。

这一颗悬着的心刚刚落地,导洞里又接二连三地出现险情大前天一早,是彭树奎到营部去接的郭金泰。自从郭金泰被宣布停职检查,彭树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到他了。进了门,他喊了声:“营长……”,眼圈就红了。

“走吧走吧,回到班里和大家在一块儿,是好事。”郭金泰笑着宽慰他,说着就要自己扛背包。

彭树奎按住背包,说:

“营长,你听我几句话:到了班里,要紧的是爱惜自己的身子,战士们都通情达理,你干活多少没有计较的。你千万要少说话。特别是当着副班长的面……”彭树奎见郭金泰没表示,又说道:“营长,我算是求求你……”

郭金泰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老下级的规劝。有战士们的一片心意,他郭金泰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

他俩上了路。郭金泰问彭树奎:“家里怎样?菊菊好吗?”

“啊……”彭树奎心里“格登”一下。无论如何不能给营长添心思了。“还行……嗨,工程紧,进了洞眼珠都不敢错转一下,也没时间考虑别的了。”

“这些天连下暴雨,洞里情况怎样?”

“情况越来越差。差就用差的办法对付吧,打一小段就支撑,把安全时时挂嘴上。不然,都上有老,下有小,伤着谁也不是味。”

到了连队,郭金泰扔下背包,便带彭树奎进了洞。

“锥子班”开挖的一号导洞已有二十米长。几场大雨过后,拱顶上出现渗水,不时可听见碎石落在拱架顶上的声音。那宽七米、高四米的导洞口,像偌大的老虎口,说不定啥时就要把“锥子班”一下吞进肚里……

“停止掘进,全部人马先加固支撑!”郭金泰看罢洞中的情况,果断地说,“如果再追求掘进速度,就等于跑步向阎王爷那里报到!”

“锥子班”停钻加固支撑,全连各班也都仿效。

指导员殷旭升没有阻止,默许全连都按郭金泰的意思行事。他是个聪明人,深知在施工中搞出点名堂,要比“拣西瓜皮”、“锯小板凳腿”难千百倍!再说,秦政委已暗里指示过他,对郭金泰要“政治上监视,技术上利用”。是的,聪明人不是自己去辛辛苦苦地创造奇迹,而是巧妙地利用别人的成果,去装点打扮自己!

全连经过两昼夜的奋战,荣誉室四个“上导洞”已经开掘并支撑好的部分,每两根立柱当中又加进一根圆木。

郭金泰仍不放心。为了变放大炮为放小炮,尽量避免大震动和大断面开挖,昨天下工前他又嘱咐彭树奎:明天“锥子班”只开一部钻机掘进,腾出人力来在洞两侧备好一些支撑木,以便应付意外。他又和安全员陈煜一起制定了几条新措施,责令他严格把关……

被罢官的郭金泰不仅成了“锥子班”的决策人,也成了全连施工的“参谋长”。“锥子班”的一切做法,其他各班都不约而同地仿照执行。全连上下,都好像吃了颗定心丸。

不料,今天一上工,彭树奎就和王世忠发生了一场争执。

“停一部钻机,怕死鬼的主意!‘锥子班’不能带这个头!”彭树奎刚分配完任务,王世忠就嚷起来。

这股火,他憋了好几天了。郭金泰下到班里来以后,件件事都不对他的心思。明明是下来改造的,班里的人却整天围着他转,言听计从。上级一再号召发扬“两不怕”,加快掘进,上一周指导员还告诉他,说秦政委对他在施工和大批判中的表现都很称赞,希望他继续发扬;而郭金泰一来就这要安全那要保险的,说话行事处处和秦政委不一路。他真奇怪,创造了双大功营、“渡江第一连”和“锥子班”英雄业绩的,应该是秦政委和他王世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郭金泰呢?停止掘进两天进行加固支撑,他已经急不可耐了。今天又要停一部钻机,他不能不据理力争了。

彭树奎听他越嚷越难听,也火了:“副班长,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王世忠梗了梗脖子。赶巧殷旭升转悠过来了,他立刻又嚷起来:“指导员,这样干法我有意见!不能因为施工中伤过几个人,就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和石头打交道,碰点皮去点肉算个啥!……我看这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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