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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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绣兴摇了摇头,并不回答窦石温的话。窦石温毕竟还年轻,对人情世故了解还不多。那帮土人什么都没有,自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里的佃户哪个不是负担重重,上有老下有小,早就在生活的压力下,苟延残喘了。
顾绣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开,说道:“将陈可辛赶走是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让村民生活得好点!”
“既然你说百里洲的沙质土地和这里差不多,何不到百里洲看看去?没准能找到办法呢。”
顾绣兴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个理,也该出去走走,咱们两个人闭门造车能弄出什么来?”
……
荆州惠王府。
长史大人将几张纸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气得浑身颤抖。这几张纸正是窦石温收集的证据。也难怪长史大人如此愤怒,陈可辛那个混蛋每年二百多两银子的年礼就把他打发了,而他自己在双庙山打着惠王的旗号多收了一千多两。多收年租长史并不反对,但怎么着也应该让他拿大头!陈可辛是什么东西?居然他拿大头?
“换人!老子要换人!”气晕了头的长史连声喝道。其声势吓坏了下人,战战兢兢的一声不敢出。
“老爷,双庙山管事陈可辛求见!”一个不知情的下人进来汇报。
“他还有脸过来?你叫他马上滚蛋,双庙山也不用回去了,哪里凉快就到哪里去!”长史抓起一个茶杯就往下人脸上扔去,只把下人当成了陈可辛。
下人灵活的避开了茶杯,也不理成为碎渣的茶杯,这个自有其他下人收拾。
陈可辛到达惠王府后,给门房塞了点碎银子,门房才勉强进去通报。没想到门房出来时,眼高于天,看都不看他一眼,喝道:“老爷不见,要你赶紧滚蛋!”陈可辛如五雷轰顶,手脚顿时都凉了。他呆若木鸡,傻傻的盯着门房。
门房见陈可辛瞬间痴呆,厌烦的说道:“还不快滚,这里是你站的地方吗?”,说完,还要伸手去推他。门房的推搡终于惊醒了陈可辛,陈可辛踉踉跄跄的往府外走去。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陈可辛犹如突然清醒般,停住了脚步。他细细琢磨,估计问题就出在年前没有给长史送银子上。他马不停蹄的往瓦市方向而去,找寻了大半日,花了四百两银子买了一匹玉马,又回到了惠王府。
“大哥,好歹帮个忙,通传一声,这点小意思,就算我请你喝酒了!”陈可辛掏出大约二两碎银子,哀求道。
二两碎银子起了大作用,门房用手颠着银子,说道:“老爷见不见,我可不能打包票!”
“那我就先谢谢大哥了,你通报的时候就说我的事情和林纯鸿有关。”
……
“你说那个叫顾什么的真的是林纯鸿派来的?”长史听完陈可辛的话后,狐疑道。
陈可辛跪在地上,膝盖早就酸疼,一直强忍着。他以头伏地,发誓道:“长史大人,这千真万确,顾绣兴和窦石温都是林纯鸿的爪牙,专门和惠王过不去。大人要是信不过我的话,大不了将小的宰了喂狗!”
长史摩挲着手里的玉马,骂道:“你的肉臭不可闻,狗都不会吃。你背着我干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看在你姐姐份上,不和你一般见识,以后你再胆敢如此,仔细你的皮!”
陈可辛以头抢地,差点将额头磕出血来:“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要是再瞒着长史,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小的……”
“好了好了,起来吧,去看看你姐姐吧!”长史厌烦的挥手道。
但陈可辛并没有挪开脚步,嘴唇挪了挪,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话?赶紧说!”
“那个窦石温教泥腿子练武,还把小的帮手关在了枝江大牢里,小的现在就是回到双庙山也斗不过他们俩啊!”
“哦?”长史沉吟不已:惠王府虽然掌握了大量的土地,但所有的行为无不受到地方官府的监管,如有不轨,被地方官参一本,搞不好惠王的封爵也会取消。自成祖以来,所有的朱家子孙犹如圈养一般,没有任何的自由。林纯鸿的爪牙该缴的租也缴了,不让陈可辛插手,还真不好对付。长史没有想到林纯鸿居然来这一手,按惯例,惠王自己派人收租即可,地方官并不插手。可现在林纯鸿打破常例,硬要代惠王收租,也不能说不对。
长史越想越烦躁,对陈可辛说道:“你先到双庙山盯着那两个家伙,一有什么情况就向我汇报,你放心,惠王府难道是林纯鸿这个狗东西可以欺负的?上次的帐还没算呢,这次一起算!”
长史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先打发掉陈可辛,自己慢慢琢磨法子。他本来准备向惠王汇报此事,希望激起惠王的愤怒,向宗人府投诉。但回头一想,觉得也没必要,惠王不通俗事,每天倾心于园林花草,为人更是贪鄙刻薄寡恩,只在乎自己收入了多少银子,根本不问银子从何而来。向惠王汇报,还不如去找一条狗问计。
长史认为还是应该从林纯鸿这里找突破口,只要能找到他的错处,不仅能报上次的一箭之仇,最好能顺便将荆州货栈也拿过来,荆州货栈日进斗金的盛况,早就让惠王和长史垂涎不已。因此,他又把陈可辛叫来一阵吩咐:除了盯紧顾绣兴和窦石温外,往枝江也派个人盯着,一有情况,马上汇报,时机成熟,就玩死林纯鸿!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心若止水
晋江是福建境内的主要河流之一,宋元时代的泉州港主要得益于晋江,一时成为举世闻名的大港。后来由于泉州港淤积严重,港口便挪到了安平。林纯鸿望着十多只小船,不禁感慨世事无常。四个月前,他身为俘虏,没有任何自由和保障,而现在,他又摇身一变,成为郑彩的座上宾。郑彩由于成功的将郑氏舰队的炮口对准了荷兰和刘香,得意非常,极尽奢华的招待林纯鸿。林纯鸿就如土包子一样,对这些奢华的生活惊叹不已。
这十多只船便装着三万两黄金和四十门火炮,吃水甚深,这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林纯鸿又看了看波涛汹涌的大海,叹了口气,对张兆说道:“走吧!”
说完,林纯鸿便跳上一艘船,往船舱钻去。林纯鸿思绪纷扰,也没有抬头看路,一下子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幽幽的香气传来,林纯鸿不用问,就知道撞到了崔玉儿。崔玉儿哎呦一声,坐倒在船上,满眼无辜的看着林纯鸿。林纯鸿连声道歉,忙伸手去扶崔玉儿,但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此时的崔玉儿身着深色缁衣,头发散批在肩上,一副宁静与世无争的神色。
林纯鸿指着崔玉儿,“你……你……”,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崔玉儿低头叹道:“小女子乃不祥之人,这次更是连累了大人,早就觉得了无生趣,投身佛门了。”
林纯鸿急了,大吼道:“这是逃避,崔玉儿是女中豪杰,绝不是逃避的弱女子!”
这次崔玉儿与林纯鸿同时被劫,在船上朝夕相处,要说一点情愫也没有,这点恐怕两人自己也不会承认。崔玉儿不仅貌美,更是冰雪聪明,性格柔中带刚,与周凤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深得林纯鸿的欣赏。而崔玉儿这次连累了林纯鸿,一直内疚于心,林纯鸿的大度深深的吸引了她,再加上她从周凤那里了解到林纯鸿的一些特立独行的观点,也让她痴迷不已。她之所以兴起入佛门的念头,就是担心自己无法面对周凤。
听了林纯鸿的吼叫,崔玉儿的珠泪缓缓滑落,低着头啜泣着不说话。林纯鸿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崔玉儿。
船外传来艄公悠长的号声:“开船喽……”
这声音惊醒了崔玉儿,她抬头一看,发现林纯鸿正呆呆的看着她,一缕红晕印在脸上,又连忙低下头。崔玉儿的小动作被林纯鸿看得清清楚楚,林纯鸿拼命按捺住内心的失望,长叹一口气,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等到了枝江后,就给你挂单在青溪庵。”说完,转身钻出船舱。
舱内传来一声声哭泣,让失落不已的林纯鸿内心更为烦躁,他吼道:“张兆……张兆,快过来,我们喝酒!”
张兆看到身着缁衣的崔玉儿,估摸着林纯鸿想纳崔玉儿为妾,遭到了崔玉儿的拒绝。他也不迟疑,拿出在安平收集的几坛好酒,与林纯鸿对坐而饮。两人不停的碰杯喝酒,不多时,一阵阵酒意冲上来,张兆的舌头开始打卷,他手按着酒壶,说道:“要我说啊……典史……典史大人还是太迂腐……生米煮……煮成熟饭,还想着变回生米?”
林纯鸿的酒量甚宏,头脑还算清醒,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张兆见林纯鸿摇头,说道:“大人怕家里人……家里人不同意?哈哈……没想到典史世事洞明,唯独看不透女人的心思!”
这话激起了林纯鸿的兴趣,看着张兆等下文。
张兆嘿嘿笑道:“小荷跟着大人已久,大人准备给她什么名分?”
林纯鸿骂道:“胡说八道!跟着我做事就要给名分?以后跟着我做事的女子多得去了,都要给名分?”
“那就要看家里人的态度喽!小荷的身份已经被默许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家里人对纳妾不反对嘛!”张兆的笑容有点神秘。
“什么小荷的身份已经被默许了?”
“不默许能让她每天在大人面前晃悠?”
林纯鸿眼前浮现出小荷清纯的面容,心里还真有点痒痒。小荷文采、曲艺都不错,也算千里挑一的人物。作为婢女,从不违抗林纯鸿的命令,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得妥妥当当,缺少她在身边,还真不习惯。如果周凤是带刺的玫瑰,那么崔玉儿就是艳丽的牡丹,而小荷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林纯鸿拼命的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每个男人都有“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的愿望,但是娶一个是专情,多娶是承皮肉之欢的观念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张兆见林纯鸿的眼色迷茫,说道:“大人离开枝江后,瞿式耜发来一个邀请,邀请大人参加他的纳妾典礼。”
林纯鸿大吃一惊:“瞿式耜纳妾?这个老家伙不是耶稣会的吗?还纳什么妾?”
“呵呵,可不是呢。这个老不死的色心不死呢,为了纳妾,只好先退出耶稣会喽。”张兆混不把耶稣会当回事,对瞿式耜也充满的鄙视和嘲笑。
天主教严禁纳妾,在大明的传教士坚持这个理念,并严肃告知信徒,纳妾是违反教义的。这是天主教传入中国后,与儒家文明产生的第一个文化冲突。
“也有那不退教就纳妾的,陕西王徵不就是?他一直膝下无子,就纳妾了。”
大明的天主教徒纳妾不关林纯鸿的事,崔玉儿入佛门,事实上与林纯鸿关系也不大,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吗?只要林纯鸿拿定了主意,他的心情就慢慢安定下来,与张兆等人喝酒吹牛,倒也快活。
一行人押送着巨额黄金和火炮,一路自然小心翼翼,丝毫不敢马虎。郑彩还帮着出具了海上游击将军的关防,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试图知道船里装着何物。船至南溪县后,转而上陆,抵达赣州,又乘坐船只,沿赣江北上。这一路折腾让张兆抱怨无比,直嚷道:“要是乘海舟,至松江后换江舟要比这个方便多了。”
林纯鸿微笑道:“换船也麻烦,再说海上不靖,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要说啊,从广州上西江,然后经灵渠至湘江,那就方便多了。但我们的船如何敢去广东沿岸?”
“是这个理,现在我们的茶叶和棉布都过灵渠到广州,不过关费一大堆,到了广州,价格高一大截,完全竞争不过广州本地的棉布。”
“你这么说我倒有点想让商船伪装成贼船了,贼是不用缴那莫名其妙的关费的。李蒙申在武昌府附近干了几票,哈哈,我们发大财了!”林纯鸿一想到李蒙申轻轻松松劫掠了上万两银子就兴奋。
张兆并没有被林纯鸿的兴奋感染,他苦笑道:“哪有正经商人不做去做贼的?”
“很简单,做贼获利更大。朝廷的措施就是逼着良民做贼,陕西和山西贼寇满地,就是这个理。不造反就饿死,造反还有一丝存活的机会。说到底,就是官府出了问题。”
张兆摇了摇头,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