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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谋良缘-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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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直到自己觉得没有半点纰漏,这才放心。

    江陵王在气急败坏地处置了出事过程中大批可疑的人之后,便亲自审问了赵重。

    赵重在如暴怒的雄狮般的江陵王面前,惶然如微不足道的蝼蚁,俯身跪倒在冰凉的大理石上,战战兢兢地连话也说不出来。

    审问的结果可想而知,江陵王一无所获,又担心爱女伤势,整日暴跳如雷,直到李启贤从信阳赶来,他才第一次露出礼贤下士的风度,亲自到府门迎接。

    可惜李启贤也不过是个“医怪”,并不是神仙,在认真诊治一番后,只能遗憾地摇头,表示无力回天。

    十二月十九日傍晚,林阿娇因伤势过重一命呜呼,江陵王府哭声震天,除了江陵王虎目蕴泪,人人都是干嚎鼎炼乾坤最新章节。

    由此,定远侯之嫡长孙沈珂,就落下了“克妻”之名。

    先前选定苏氏女为他冲喜,前夜其母猝然病故;此次迎娶的林阿娇尚未过门,也于成亲前夜死于非命,可不就是“克妻”么?

    至此,原本还有欲将女儿送入定远侯府攀龙附凤的酸儒小吏们也都开始对沈珂敬而远之,而将心思打到了沈顼身上,可沈顼是定远侯心头肉,不仅人物俊逸,还满腹才学,又时常出入宫中,眼高于顶,等闲人物又哪能看得入眼?有那审时度势之人便将那心思歇了下来,自然,前往定远侯府的媒婆也日趋稀少起来。

    沈珂就过上了难得清闲的好日子。

    可是,人闲,心却闲不下来。

    他已经年过弱冠,于情于理,都该娶妻生子,为定远侯府开枝散叶了。这些年因为姐姐和赵宥,他不得不韬光养晦,时常出入青楼酒馆,落了个花花公子的名声。可自打在信阳见过苏玉妍后,他就觉得眼前一亮,才觉得世上有了他看着养眼的女子,继而觉得他要娶的妻,就应该是她这样刚烈而美丽的女子。之后,她的临危不惧,她的委屈求全,她的毅然果断,她的慧黠机智……都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展现,让他对她,从此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与思念。

    当苏玉妍到定远侯府求助的时候,他竟然生出了窃喜之感,之后考虑再三,就想出了“冲喜”的主意,而这时候,在他这心里,已经认定了她是他的妻,他这辈子非她不娶。可事与愿违,她不仅没能成为他的妻子,还为此失去了她的至亲,他想象着她的哀伤与痛楚,恨不能以身相替,可当她再次面对他时,却是那样的决然与绝望,宛然变成另一个女子。

    他不清楚她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伤害自己是不是权宜之计,可他无法容忍自己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她重孝在身,断绝所有应酬,他见不到她,也无法名正言顺地见到她。而在这时,江陵王进言要将爱女嫁给赵宥,他思虑再三,建议让自己娶林阿娇为妻,祖父深知即便将此女娶进沈家,也是不可预测的后患,故此便有了林阿娇骑马摔死之事。风波虽已暂时过去,平静的水面却仍然暗藏着不可预知的暗涌。谁都知道江陵王是不会轻易让让爱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的。所以,他必须严阵以待,以静制动。

    他有了“克妻”的名声,暂时安静下来,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这些天他闭门谢客,只窝在书房看书,连素日的狐朋狗友也都拒之门外。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时间过得特别慢。

    可却无法阻挡春天的脚步。

    转眼就到了立春。

    这天午后,他歇了午觉刚刚起来,锦春便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孝成大道的苏家,要回信阳了。”

    沈珂一怔,看了看锦春冻得通红的双颊,佯作轻描淡写地问道,“是苏慎一家么?”

    看他这漫不经心的模样,锦春不免有些着急,“孝成大道是咱们府里买下的地段,住的都是姓赵的,还有别的苏家不成?”

    “苏家要走,你急什么?莫不是看上了苏家的小公子?”沈珂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

    “爷!奴婢好意提醒您,您还只管拿奴婢来打趣!”见沈珂拿她打趣,锦春一时哭笑不得,不免嘟着嘴小声嘀咕。

    “什么时候走?”沈珂这才正色道,心里却在暗忖,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信阳了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明天就走。”锦春瞄了他一眼,“您看……明天要不要去送送?”

第一卷 090、立春(下)

    对于女儿的决定,苏慎言听计从,不仅上了折子辞官,还早早地派人回信阳收拾旧宅,万事俱备,只等立春。

    当皇帝拿到苏慎的辞呈,也是百感交集,眼前晃动着苏慎当年在金鸾殿上口若悬河的模样,握着朱笔的手悬在辞呈上方,良久才缓缓落了下去——时隔十五年,当年意气风发的书生已经满头银发,锋利的棱角已经被世事打磨得圆润光滑,已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苏慎了,这样的苏慎,要来何用?

    因此,不等立春,辞呈就批了下来,恰值久雪初晴,苏慎看了黄历,宜出行,便决定立春这天启程。

    武贤伯倒是劝过苏慎几回,奈何苏慎主意已定再难更改,他因为宋氏的自缢和苏玉妍毁容之事心存余悸,倒巴不得他们父女早早离京。

    立春这日,武贤伯与太夫人夫妇并宋德成夫妇,宋清泽兄弟,宋清霜姐妹等人都到了孝成大道,还有苏慎的几位故交也赶来送行,一时院前人声鼎沸,反将离别的伤感冲淡了许多。

    苏玉妍站在院中,与宋清霜姐妹淡淡的应酬。

    初春的晨光映照在她脸上那薄薄的纱巾上,让左脸那道隐约可见的伤疤愈显可怖,但她表情恬淡,神态从容,丝毫不因自身的缺陷而觉得难过,不禁让存心来看笑话的宋清霜姐妹在意料之外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

    辰时一刻,三辆马车驶出孝成大道,走了一段,拐上了去信阳的官道。

    马车走在宽阔的官道上,除了车轮骨碌和车夫偶尔在空中甩得脆响的马鞭,车里的人都保持着沉默。

    虽已立春,昌宁却还是寒冷如故。雪后初晴,漫天遍野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依旧是一片莹白。行至城外,苏玉妍才将窗帘轻轻撩起。冷风顺着细小的缝隙灌了进来,杂夹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清新而又冷冽,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口气。

    自由,兴许就是这样的味道吧!

    只可惜,娘亲已经不在。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将窗帘缓缓放下。

    忽然,马车缓缓停下,接着听见陈永贵沉声问话,“你是何人?为何拦车?”

    “有人委托我跟苏小姐说几句要紧话,为避人耳目,故此在这里等候肉文女主不好当。”车外有清脆地声音回答。

    春草、春荣两人与苏玉妍乘一车,听闻外面有人要找苏玉妍,春荣便探出头去瞧了一眼,见前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立着一个头戴皮毡帽的少年,看起来有些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陈永贵满脸警惕地打量着这少年,沉吟片刻,便领她到了苏玉妍的马车前。走到近前,春草将车窗打开,问那少年,“你是谁?找我家小姐做什么?”

    那少年笑嘻嘻地说,“你们不认得我了?我是沈珂的丫头锦春呀!”

    春草定眼一看,果然是锦春,她心里狐疑,便低声向苏玉妍说了一句,“看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像什么好人。”又向锦春沉了脸喝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说的?”

    锦春睨了她一眼,“自然是不能当着你们说的话。”

    春草不由得急道,“横竖我们是不离开我们小姐半步的,你要说便说,不说便罢。”

    锦春也急了,“你们要不走,我就不说。”

    苏玉妍心里一动,便向春草春荣道,“有陈永贵在这里,不怕她有诈,你们且下去,我听听也无妨。”

    春草春荣只得依言下车,陈永贵也知趣地退到一丈开外处。

    苏玉妍这才向锦春道,“好了,有话你就直说,不用再拐弯抹角了。”

    锦春瞥了避到路边的春草春荣一眼,脸上漾起一丝笑意,“我家爷让我特意在此等候苏小姐,只为让我跟苏小姐转达两句话。”

    既是有话要说,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到孝成大道送行,巴巴让贴身丫头跑到城外等候,必不是什么好话!苏玉妍暗忖,却不答言。

    “我家爷说,不管苏小姐样貌如何,他对苏小姐仍是一片赤诚,等苏小姐孝期一过,他就亲自到府上求亲。”锦春微笑着望着苏玉妍。

    良久,苏玉妍才开口,“请你回去转告你家爷,我苏氏已丑如无盐,再不敢当他如此厚爱。”

    锦春却笑道,“我家爷也知苏小姐会这般说。他还说了,他虽不是谦谦君子,却也是一诺千金的人……当年‘一夜荷花满后湖’的佳话苏小姐想必也听说过吧?只有我家爷不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说到后面两句时,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冷嗤——我家爷不嫌你容貌尽毁依然对你一片深情,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怎么还摆出这般矫情的姿态?若是别的女子,怕是早在心里乐开了花!

    对于沈珂弄出的“一夜荷花满后湖”的所谓“佳话”,苏玉妍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沈珂十五岁生辰那日,昌宁各家王公贵族的子弟前来捧场道贺,入夜,在定远侯府那偌大的后湖花园赏月,有一人忽指着湖中三两枝荷花道,“如此月色,若配上满池娇荷,岂不美哉?”此言一出,立时有数人响应。沈珂便笑道,“这有何难?”便约诸位王公子弟次日一早前来赏荷。众人自是不信,沈珂便与人击掌盟誓,以一百金为赌注。次日一早,众人如约前来,就见满池荷花亭亭玉立,迎风摇曳,满池生辉。至于那满池荷花的来历,沈珂秘而不宣,有好事者后来四处打听,才得知是耗资千金从定州连夜运回。至此,昌宁便传出了“一夜荷花满后湖”的“佳话”,虽然暗含讽意,却仍是道出了沈珂的一诺千金。

    这样的一诺千金,除了将沈珂的奢华刻画得入木三分,又还能证明什么?起沈珂那柔和的眼神,苏玉妍不觉一阵恍惚。这个外表看起来如玉树芝兰般的男子,内里装的到底金玉,还是败絮?就算他有了“克妻”的名声,但他想要求娶哪家小姐,也没有不成的道理,怎么就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自己示好?

    一恍神间,锦春又笑道,“还有件东西,我家爷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苏小姐。”

第一卷 091、玉颜(上)

    锦春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外裱黄色锦缎的盒子来,恭恭敬敬地捧给苏玉妍,“这是内造的玉颜膏,有生肌去疤的奇效,我家爷说了,您先用用看,如果觉得不错,他就差人定期送到信阳。”

    如果真的不在乎她的容颜,又怎么会巴巴弄来这内造的玉颜膏?苏玉妍心里冷笑,只朝那锦缎盒子看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请你转告你家爷,他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玉颜膏我用不着,还是让他留给用得着的人吧!”

    见苏玉妍不肯收,锦春不由得急了,“这可是好东西,我家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您不用怎么知道它的好处?”说着直往苏玉妍脸上瞅——隔着轻薄的面纱,她左脸那道狭长的伤疤隐约可见,让她近乎完美的脸庞有了无法弥补的缺憾。

    “有些伤疤,是无法用药膏来修复的,就算真的修复了,那伤痛,也将永远留在心里,让人不能释怀。”苏玉妍淡淡一笑,“你且回去跟你家主子交差吧,就不用再白费唇舌了。”

    “苏小姐!”锦春见识过她的倔强与决绝,眼见自己无法说服她,只急得跺着脚叫道,“我家爷对你真是一片痴心……就请您收下吧!”这玉颜膏可是沈珂花了几千两银子弄来的,虽然他一掷千金的行为并不少见,可为了一个女子一掷千金,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你不必再说了,请回吧!”苏玉妍不再看她,只唤春草春荣上车。

    锦春见状,便冷笑一声,“我家爷对您怎样,您心里自如明镜,您这样对他,难道不觉得心内有愧么?”这几个月来,历数沈珂对苏玉妍的恩情,还真是说一桩是一桩——先是从杨正青剑下救了她,后来又拿沈家祖传的白玉并蒂莲救她,接着又为她出演冲喜的戏码,再后来苏玉妍自毁容颜,还差点致使他背了黑锅!这一件件认真算起来,她苏玉妍岂不是欠了沈珂天大的人情?可她对沈珂竟还是这样淡漠如水,岂不令人齿寒?

    苏玉妍转过眼眸,不再答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沈珂对她的好?只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好,加起来也抵不过娘亲的死。娘亲之所以选择死亡,就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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