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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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跑前不断移动，〃他说，〃在起跑点不断慢跑。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低温会让肌肉变僵的。〃　　　

　　〃没问题的，教练大人。〃　　　

　　〃很好。〃他说。　　　

　　〃好得很。〃我说。　　　

　　然后我得去小解。我跑进厕所。又跑了出来，轻轻晃动放松着手臂，这时鲍比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一起沿着跑道后面向起点处慢跑。四周一片沉寂，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让我跑吧。〃鲍比说。　　　

　　〃没门儿。我要打破2〃10。〃　　　

　　〃他妈的。〃他说。他拿出什么东西给我，是两根大麻。　　　

　　〃你到底从哪儿……〃我问。　　　

　　〃有个孩子让出来的。〃　　　

　　我闻了闻大麻。它们是真的。　　　

　　〃我可以把这些给你，〃鲍比说，〃只要你让我跑这场比赛。我想打败杰米那个混蛋。我做得到。〃　　　

　　〃鲍比……〃我说，但是我想起了下星期的舞会，也许可以和艾莉一起……等等等等。我不在乎锅盖头怎么想。他要我退队我就退。反正我讨厌跑步和跳高。　　　

　　〃好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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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LIFE　AT　THESE　SPEEDS（6）　　　　　　　　　

　　〃把你的钉鞋给我，〃他说，〃我的鞋钉已经拧下来了。〃　　　

　　我们坐在跑道上，交换了鞋，然后继续无言地向起跑线走去。　　　

　　〃卡腾中学，凯文o舒勒，〃发令员说，〃第六道。〃　　　

　　鲍比站在第六道上。我四处张望寻找锅盖头的身影，他正站在远处终点线旁。这里并不是标准跑道，所以八百米不是两圈，而是一又三分之二圈。　　　

　　〃等等孩子们，我需要耳塞。〃　　　

　　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孩跑过内场去拿耳塞。鲍比向我示意。我从内场对面望去，锅盖头正朝我们大步走来，一边还指着鲍比。锅盖头大叫起来。蹦蹦跳跳的女孩从锅盖头身边跑过，把耳塞递给发令员；他把一个塞进耳朵，往后站，对计时员示意，说：〃预备！跑！〃然后枪声响了。　　　

　　接着，疯狂的事情发生了：鲍比第一个起跑，抢完跑道后他位列第二，紧随着杰米。锅盖头在我身边停了下来，他的头摇得像台海军大炮。他微微张着嘴，大概刚好能容纳一朵玫瑰花蕾。很快我们就发现鲍比明显跑得不错，于是他说，〃那就是你啊。〃　　　

　　〃对，就是我。〃我表示同意。　　　

　　〃你跑得粉好。〃他说。　　　

　　〃我跑得很好。〃我纠正道。　　　

　　第一圈，鲍比紧紧追着杰米。他经过我和锅盖头身边时，我看了看锅盖头秒表上的时间。这对鲍比来说是超常发挥。锅盖头甚至都没有看时间，〃好好干！〃他喊道。我跟着锅盖头穿过内场，向终点跑去。我望着鲍比和杰米，鲍比与杰米比肩了，并且还在向前冲。我几乎被打动了，但杰米在弯道处把他甩到了后面。然后，到终点直道时，他们都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跑道上的煤渣被高高踢起。杰米摔倒了，鲍比则继续往前。他以2〃01的成绩冲过终点，并且向后望了一眼。　　　

　　锅盖头把他的笔记板朝看台扔去，使劲摇着鲍比。〃老天啊太棒了！〃他喊道，〃老天啊太棒了！〃　　　

　　锅盖头松开鲍比时，我以为他会像帆布一样瘫倒在跑道上，但是他站得笔直。他把两手放在脑袋上，手指交叉在一起。我穿过挤作一团的教练和计时员，向他走去。他用鼻孔喘着粗气。我看到他的腋毛比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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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LIFE　AT　THESE　SPEEDS（7）　　　　　　　　　

　　〃真是漂亮的一仗。〃我说。　　　

　　〃有人询问官方时间。一个计时员指着起跑登记表：〃卡腾中学的选手……凯文o舒勒。〃〃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凯文o舒勒，现在是州800米纪录的保持者。这是我的第一个纪录，也是最轻而易举的一个。　　　

　　一个裁判把锅盖头拉走了。〃把选手带过来，〃官员说，一边指着鲍比。我跟了过去。突然，艾莉用手臂围住了我。这一刻除了她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想告诉她我口袋里有大麻。　　　

　　〃你的选手用鞋钉扎伤了杰米。〃普特镇中学精瘦的教练说。　　　

　　锅盖头摇了摇头，说：〃你们的小孩在他超过的时候绊他。〃　　　

　　发令员、三个裁判、几个教练，还有一群选手挤成一团。杰米坐在跑道前方三十米处的地上，他的右踝上有几道很大的伤口，煤渣和血把他的膝盖和手掌染得黑红相间。我们向他张望的当儿，两个戴着橡胶手套的急诊医生把他扶起来，带走了。〃别被他们骗了！〃他喊道。　　　

　　〃我亲眼看到的，〃锅盖头说，〃你的选手绊了我的选手。如果你在看的话这可是一清二楚的。〃　　　

　　〃确实是。〃有人说。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发话的是我爸，手里还拿着黄色的望远镜。〃我看到普特镇中学的选手绊了卡腾中学的孩子。〃他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　　　

　　〃先等等，〃发令员说，他是所有当地运动会的发令员，〃这个孩子〃……他指着我……〃不是凯文o舒勒吗？〃　　　

　　〃呃，不是，〃锅盖头说，他把手放在鲍比的肩膀上，〃这才是。〃　　　

　　没有人扭头。发令员叉起双臂。鲍比弯下身。　　　

　　我拉着艾莉走出人群。她在一旁笑着。〃看，〃我说，〃他的鞋。〃　　　

　　我们都望向他的鞋，连鲍比自己都在看。他的鞋，确实，左脚的大拇指处有一条条的血迹。下面是只有天知地知的十二毫米鞋钉，正是这些违规的鞋钉扎伤了杰米。我知道没人会看到那些，但是我知道它们在那儿。我知道这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　　　

　　但是其它人看到的东西却很引人注目：钉鞋的脚跟处有我妈写的圆体字，Ko舒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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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LIFE　AT　THESE　SPEEDS（8）　　　　　　　　　

　　艾莉捏了捏我的腰。　　　

　　发令员点了点头，〃好吧，〃他说，〃好吧。纪录有效，我们可以回家了。这么冷的天除非逼不得已，实在没必要待在这儿。〃　　　

　　〃冷得屁股都冻僵了。〃我说，有几个人笑了。所有人都转身离开。艾莉用脑袋蹭我的脖子。　　　

　　我和爸妈坐米色的雪佛兰赛欧回家。我们跟在校车后面，开到麦当劳，然后超了过去。我明白了：普特镇中学的校车已经在那儿了。我们朝着哈迪斯驶去。　　　

　　〃城里最好的饭馆。〃我爸说。　　　

　　我告诉他们最后一刻我的腿抽筋了，所以锅盖头只好换上鲍比。〃抽筋，你们知道的。莫名其妙。〃　　　

　　〃下星期你还能赢。〃妈妈说。　　　

　　我们跟着校车停在哈迪斯饭馆门口，这时爸爸点了点头，〃我知道在最后一刻被换下场，而赢不了比赛是什么滋味。我知道那不好受。〃　　　

　　〃我无所谓。〃我说。　　　

　　后来爸妈在哈迪斯可亲可敬地隐藏形迹了。我给艾莉看了大麻，她吻了我。〃我亲的是你，〃她说，〃不是大麻。〃我们队在运动会上的排名倒数第一，但是我们现在关心的只有食物，温度和彼此。〃我们不太像一个团队。〃我向艾莉坦白。　　　

　　〃该走了，〃锅盖头喊道，〃我们得在午夜前赶回家。上车吧！〃　　　

　　在校车后面的阴影里，艾莉吻着我，我吮着她的脖子，她把我推开，热切地望着我。　　　

　　锅盖头从车门探出身子。〃快上车！〃他喊道。　　　

　　艾莉吻了吻我转身离去。〃给我打电话，〃她说。我们总是这么做：凌晨两三点给对方打电话。　　　

　　我把她拉回来。　　　

　　我说：〃蒙大拿。〃　　　

　　我坐在汽车后座上，爸爸紧跟着校车。〃利斯教练加速了。〃他咯咯地笑着。　　　

　　〃超过他们。〃我说。　　　

　　妈妈睡着了。　　　

　　〃在过桥前超过他们。〃我说。　　　

　　爸爸在一段直道上超过了他们，紧接着就上了桥。这时妈妈醒了。　　　

　　〃今天晚上过桥开慢点。〃她说。桥很湿。我能听到积水溅起的声音。我望着月光下的奥赛治。这是条开阔的河流。桥很高。我想知道站在这座条桥上，是不是能够一直望到贝格内尔水坝。我躺了下来，然后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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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LIFE　AT　THESE　SPEEDS（9）　　　　　　　　　

　　那天晚上两点我拨通了艾莉家的电话。是她爸爸接的，〃警官吗？〃他问。　　　

　　〃你看，〃我悄悄地对特洛里说。运动会过后的一周，他全身裹着纱布和床单，躺在病床上，〃现在只有我们了。只有我们。我们是仅存的成果。我们会让这个世界看到的。〃　　　

　　尽管他有软垫……他的体重使他在撞到车椅和队友的骨头时得到了缓冲……但是他还是死了。在四五月难以入眠的夜晚，我坐着，历数着我失去的东西：我的钉鞋，我的田径队，我的女朋友，我的教练。我想象我的队友们在奥赛治河底挣扎着，吐着气泡，然后只有特洛里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浮到水面上。很快就到了仲夏。我历数着我得到的东西：两根大麻烟，一个州纪录，还有鲍比o希克尔的训练鞋。　　　

　　困扰我的是：当你在顶端的时候，你的上面空无一物。　　　

　　〃不要朝下看。〃他们如此对恐惧高度的人说。　　　

　　我的新座右铭是：〃不要往上看。〃　　　

　　我害怕低处。　　　

　　。2。　　　

　　但是大多数时候，没有人去想。　　　

　　即使在八月，也没有人去想。开学那一天，我径直走到卡腾中学。　　　

　　正当我打算走进体育馆的时候，布里尔校长把我推开，仿佛我是头倔强的牛犊。〃停下别动，孩子。你在装什么？〃他问。　　　

　　〃上课。〃我说。　　　

　　〃不是在这儿，你不该在这儿。〃　　　

　　他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边走边提醒我班里只剩下三个人了……三月发生的事故中，只有三个人不在校车上。我提出小班上课有助于营造亲密的学习氛围。　　　

　　〃亲密在这个学校里没有立足之地。〃布里尔校长回答。我们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站在窗前的空调组前，用凉风吹干手掌。他看了看我说，〃我见过孩子们经过一个暑假长大许多，但是……〃然后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他拿起电话，望着我。　　　

　　〃3210。〃我说。　　　

　　他拨了号码。我听见妈妈的声音好像门的铰链。　　　

　　布里尔校长向她解释了这里的情况：〃他要不就转学到布里斯维尔中学、西兰中学、本德城中学、洛克中学，或者并入超前的班级。〃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49节：LIFE　AT　THESE　SPEEDS（10）　　　　　　　　　

　　我来到了本德城中学，全州最大的学校。这儿离家有三十分钟的车程。早晨七点三十分，我在秘书处等候。布里尔校长为我安排了负责人，亲自处理我的转学事宜。　　　

　　〃约见柏福海瑟伦督导的访客，请坐在深褐色的椅子里稍等。〃一个小个子男秘书说。　　　

　　我看到一张深褐色的椅子。隔着三个座位，另一张深褐色椅子里坐着一个由四部分组成的男人：美丽纤长的腿，凹陷的胸，地中海的容貌，以及深沉的双眼。　　　

　　他向外斜倚着，挑了挑眉毛。〃你也在等柏福海瑟伦先生？〃他说。他喜欢自己的口音。我猜他或者是西班牙人，或者摩洛哥人，或者意大利人，要不就是利比亚人。　　　

　　或者他是个恐怖分子。　　　

　　他动了动身子，舒展了下修长的身躯，向我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我是格利高里o阿尔特拉巴沙。〃　　　

　　〃很好，〃我说。从他的年纪看，他不可能是学生。他长着胡子，脸上有瘢痕，英俊，冷静，而且散发出一种慵懒憔悴的气质。他靠在椅子上，仿佛是挂在那儿的一件轻便风衣。　　　

　　〃我叫凯文o舒勒。〃　　　

　　〃没错。〃他说。他转过身去，朝那排副校长办公室门点点头。他穿着跑鞋和紧绷的黑色牛仔裤。我看了看他的鞋。他鞋带的绑法和鞋底的磨损显示出他有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微平足，很可能只在人行道上跑步。我从他条状的小腿肌肉判断，他可能还跑过马拉松。　　　

　　〃你是跑步的。〃我说。　　　

　　他笑了笑，眼睛闪了闪。接着又笑道，〃对，对。我是跑步的。〃　　　

　　〃我以前也跑。〃我说。　　　

　　〃真可惜。过去时。〃　　　

　　〃我讨厌跑步，〃我说。　　　

　　〃啊，〃他说，〃那时候你跑得快吗？〃　　　

　　〃哦，快的。〃　　　

　　他朝着向我们走来的秘书点点头，秘书招呼我进去，〃那么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