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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楼主 全文+番外 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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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着像时无英雄,竖子成名的路子。”庄严觉得梁诚谈起这些话题有点儿不同。
  “不带这么骂人的,那说白了不就是奸人当道,小人得志么。”他把车窗稍微放低一些,“不吹你吧?”
  “还行。”庄严看看梁诚,“您别老往恶毒里想我。”
  梁诚点了根烟,说:“HH高层是两派,哥哥一派,弟弟一派,主管技术的Trierenberg要提前病退,副手一上位,哥哥说话就不那么管用了,弟弟一直想对Y市的合资公司有大动作。我也得提前想想退路了。”
  “是因为合资公司跟HH在国内那俩代表处抢买卖,对着干?”代表处不具备法人资格,只能代表HH签合同,这就和合资公司形成了竞争的关系,庄严是这么理解的。
  “主要是俩公司间的利益分配,销中国的设备是在Y市组装的,合资公司就出一金属外壳,那点儿技术都是HH的。九几年HH到中国谈合作的时候,合资是迫于无奈,要放现在肯定是全资子公司,但当时不可能。一方为了市场,一方为了技术,就这么凑合在一起了。现在HH市场拿下来了,技术死攥着不撒手,德国人不傻,技术要没了,就什么都没了。HH吃肉,合资公司喝汤,一点儿稠的都捞不着,不掐起来都有鬼。”
  梁诚叼着烟,眯着眼睛,又说:“都在一较高下呐。”梁诚通过S市在N城的招商办拉了一部分广东省的项目,还有他亲自跟的北京几所大学的中水处理,虽然名义上他算总监,管理两个代表处的经理,但其实他们也在暗地里争斗。单单一个北京代表处也有派系,跟着梁诚的时常心虚山高皇帝远,毕竟,职场上站错队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意思是……现在说可能有点儿早,”梁诚抽了口烟,解释道:“你别做毕业以后留在HH的打算,特别是这个所谓的中国业务部,干销售,不适合你。我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赶上的是盛世,那时候不考虑市场有多大,只担心自己的生产规模。国内污水、淤泥净化根本没几家外资,而且大客户就认德国设备,HH的技术,化粪池里的水滤完了也能达到饮用标准,客户虽然对技术一无所知,但就是一脸渴望。现在就不那么容易了,德国设备在技术上跟法国的、英国的、日本的差别都不大了,技术门槛一旦形同虚设了,就纯靠关系、价格、售后、回扣了。任何行业,任何企业里都有一条食物链,你没经验、没人脉,天天什么都无所谓,又没赶上最好的入市时机,就算学东西快、有学历也还是一样,最多当个食草动物,一不留神就变成最低端的那棵草了,让人吃了都不觉得。”
  庄严在脑子里消化着梁诚的一番话,这三个多月,他教自己的不只是工作技巧,更多的是上下应对,明哲保身。
  梁诚看看她,面无表情,古井无波。她除了笑,很少带表情的。“听入神儿啦?”
  “主任,您今天有点儿不一样。不想干了?”
  “还不至于,看看再说吧。”梁诚又说:“你现在可能觉得周围的圈子没有勾心斗角,那只能说明你还没到那个级别。庄严,在职场上,跟谁都别交心,不管你跟他多谈得来。”
  庄严后悔了,刚才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好像是在刺探。精明和聪明之间的一字之差不只是区别在资质,也在性格,她觉得自己永远够不到前者。她轻声问道:“您再怎么教我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了吧?”
  “难度有点儿大。”梁诚笑了,笑得有点儿坏。“你难得能打听点儿跟你无关的。我现在确实没有不干的打算。”
  沉默片刻,他岔开了话题:“你学得挺快的,第四学期就上Hauptstudium(专业课阶段)了?”八卦也是可以传染的。
  “因为免了几门课。”
  “现在第五学期?”
  “嗯。”
  “想过毕业以后干嘛吗?”
  庄严很坦白,“没想过,您有建议?”
  “留德国吧,简单,有nett(友好的,和蔼的)就足够了,反正你也爱笑,什么都不用想,我跟你说的那些当故事听听就完了。非要回国想进外企,也别挑最大的,你斗不过人家,要不,去大学当老师吧,教书或者能好点儿?”
  “回国内大学当老师没个博士头衔没法儿混,而且,也不那么简单吧。”
  “这倒是真的。”梁诚嘴角禁不住浮起一抹嘲笑,“明面儿里教书,背地里育人。”
  庄严没再接话,梁诚也不再开口了。一点缓冲都没有,车里一下子安静得又只剩下微弱的广播声了。下了快速路进城,梁诚的车还是开得很快,路灯一盏盏地向后退去,庄严几乎担心他被探头拍下来收罚单。她歪头看了着他,梁诚瘦削的脸上有灯光打出的昏黄的调子,眉眼间仿佛有一种疲累的颓丧。梁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三十二岁,按理说不该对什么都没兴趣,可他心里就是累,只想用一样的情绪对待一切,希望任何东西都是一样的色彩。
  开进Leibnizstraß;e梁诚才开口说话,问清了门牌号,在路深处把车子调了个头,折回来稳稳停在了庄严的楼门口。梁诚看着他,眼光柔和,左侧的嘴角牵着一抹不平衡的笑,就像面试那天的结束表情。他说:“晚安。”
  庄严感到了片刻的心律失常,也回了一声:“晚安,主任。”急急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在庄严的认知里,人与人之间只有好聚,没有好散,聚也大多是给散预备着的。可这个晚上,她心里对“聚”的抵抗突然不那么坚决了,更多的是紧张和焦躁。后来,庄严再想起这个晚上,就觉得这几个小时给自己指了一条不归路,这条路,名为彼此暧昧,独自忍耐。一路上,他们抬头能见同一片天,却低头却做着各自的事儿。
  梁诚看着车窗外,那个身影很快消失了,他思绪有些飘忽,脑子里反复对她的一颦一笑拆装组合,一幕一幕的,怎么都连不起来。会车的远光灯把他惊醒,梁诚心里暗骂了一句,操,原来不是想连起来,是在一遍一遍地回味。深秋午夜,春心荡漾,连身体都渐渐热了,他立刻用四个字给自己下了个结论——鬼迷心窍!下了车,她还是她,我还是我,过去还是过去。
  他发动车子,缓缓起步,夜已经深了。

  (八)他骑竹马来

  转眼天就冷了,德国的冬天开始得很早。
  周四晚上开始下雪,下下停停。梁诚下快速路的时候没有看见庄严,直到要去六楼开会,才看见她带着一阵冷风出现在楼道里。
  “今天晚了。”
  “主任,”她咳了两声,才说出剩下的那个“早”。
  “吃药了么,比上礼拜厉害了。”梁诚没停步子,甩下一句话直接推开楼道的门,往六楼去了。
  庄严看着那门一开一合归于平静,咳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往办公室走。
  梁诚每礼拜五早上的会都不长,他回来的时候,庄严捧着一杯热水暖手,听见脚步声近了,低头啜了几口,杯口靠脸太近,水蒸气熏得眼睛难受。
  那天,难得的,Tobias只给庄严分配了不多的任务,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她就无事可做了,看着窗外的雪花,时不时咳嗽几声。冬天的感冒似乎不太容易好。
  梁诚下楼了,应该是去抽烟。庄严把椅子往暖气边上靠了靠,站起来,手撑着暖气往下看。梁诚在寒风里瑟缩着,烟咬在嘴巴里,费了半天劲才点着,他站在连绵的雪幕里,雪飘飘散散,无声无息,无休无止。
  庄严的感冒一直反反复复的,拖了小一个月才完全好了。从头到尾,梁诚只是那天在楼道里说了那么意味深长的一句。
  下第二场雪的时候,梁诚问她:“庄严,假期回国吗?”
  “不回。”她声音闷闷的,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多长时间没回去了?”
  “来了就没回去过。”梁诚算着,两年半了,这姑娘不想家么。
  “我过两天出差回国。”
  “又走?”梁诚上次出差大约是五六个月以前。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这活儿没什么可羡慕的,两边飞来飞去。”
  “嗯,我以前以为当头儿的脑袋好就成,认识您了才知道,还得脚程好。”
  梁诚看着庄严,眼睛里出现一抹笑意,“国内有东西让我给你带吗?或者往家捎的?大件的不行,我这次后回北京。”
  “没有。”
  “再好好想想,下礼拜五之前告我就行。”
  “嗯。”
  梁诚刚要走,庄严又叫住了他,“主任,您要方便,给我带两盒芬必得吧。”
  “嗯?”梁诚一愣,随即又说:“哦,行。”
  梁诚这次出差只有一周时间,周一到上海,然后去Y市,回北京已经是周五早上。他匆匆回家放了趟行李,没顾上跟尹默打招呼直接去了代表处,一泡就是一整天,中间抽空到两所大学看了看新建的中水站。紧赶慢赶到饭馆已经七点多了,包间里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五个人,自己父母,尹爸尹妈还有尹默。这些人里最长时间没见梁诚的就是尹默,这次她正好放寒假回国。
  还没来得及一个个问好,梁易直接训儿子:“六点半,六点半,跟你说几次了,又长能耐了是不是,让这一大桌子人候着。”
  “显摆你嗓门大啊?”梁老太太拿眼神狠狠警告家属,老头端起茶杯,泄愤似的一通猛灌。老太太转过头又骂儿子,“你知道忙不会多留几天呐,非那么赶着要回去,也不是德国有什么勾着你。”
  尹老太太疼梁诚更胜过亲爹亲妈,直接把他叫过来坐在自己和尹默中间,“你可算回来了,默默这一天这闹心的,就差没拆房子了。”
  “我看你也快拆房子了。”尹明隽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笑。
  “尹妈,今儿真好多事儿,我要是待业了怎么养她啊。明儿下午陪您打牌。”说完,梁诚搂上了尹默的肩,递了个暧昧的眼神给她,弯起眼睛笑,凑过去小声调侃:“急成这样?”
  尹默笑着,看梁诚侧脸,也不反驳,拉下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直接靠在梁老太太身上,“梁妈,明儿我跟您上街,让他陪我妈去。”
  尹老太太端起茶杯作势要泼自家闺女,“你说你这儿挑什么事儿啊,人直说是下午下午的。”
  梁诚举起筷子喊饿,嘻嘻哈话的总算把迟到糊弄过去了。
  吃完饭,老人们遛弯回家,梁诚和尹默去赶下一个局,严澄宇带着女朋友刘冬予还有公司的几个同事等着他们去唱歌。
  晚饭桌上,尹默虽然坐在梁诚旁边,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说悄悄话,直到进了光线暗淡的KTV包厢,跟大家打完招呼,她才靠上梁诚的肩,问:“想不想我?”样子像是在撒娇。
  梁诚在尹默的耳垂上亲了亲。他知道她嘴上是不会明说的,可心里头她想他更厉害。
  “礼拜天上午走?”
  “嗯。”
  “这回怎么就呆两天啊。”不是问话,是温柔的抱怨。
  梁诚笑着揉了揉她卷卷地长发。然后,给大家发了一圈烟,窝在沙发里,开始喝饮料。尹默的好嗓子是大家公认的,而梁诚基本不碰话筒。他虽然也是公司的老板,但是跟手下并不太熟。整个屋子吵吵闹闹,唯独他吐着烟圈在犄角旮旯里静静呆着。大伙一块儿喝酒瞎聊,似乎是谁的车在路上被追尾了,肇事司机给了二百私了,报出自己是驾校开除,自学成才的。
  “小光哥,一块儿喝点儿吧,你又不开车。嫂子都喝了,你好意思自个儿喝橘汁么。”公司里一个干了两年多的小姑娘推了一杯啤酒到梁诚面前。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没量,出了名的‘一杯倒’,就这一杯啊,多了不行。”严澄宇说着,斜眼看梁诚,“嗳,她哥,给个面儿吧。”
  “谢谢领导体恤。”梁诚端起酒杯,暗想自己要是有机会穿越,一定得托生在杜康之前。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随即笑笑,“你们干了,我随意。”
  尹默把自己手里的半杯跟梁诚面前的一满杯换了,攥着酒杯不再撒手,生怕有人又让换回来。严澄宇看了看尹默,拿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几个同事,笑嘻嘻地说:“你们几个也是,非灌小光干嘛,人俩一年没见了,礼拜天就又得走,一点儿不知道心疼人。你们光哥在德国这十年过得那就不叫日子,早年间,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现在经济基础是上去了,娱乐基本上还得靠手。”
  “去你大爷的。”梁诚斜斜咬着一小截过滤嘴,含混不清地骂了一句。刘冬予使劲拍了严澄宇脑门一下,“啧——,拳头儿,你就不能有点儿正经的!”
  “操,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需要这么拘小节么。”
  尹默贴着梁诚的耳朵,小声嘀咕:“你靠走、靠吼那会儿,不用靠手吧。”她的长发贴着他的脖子,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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