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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与子归全+番外-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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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说他如若神佛的?江湖人眼都瞎了么?

    按捺下心头火,她咬牙道:“当年我只有八、岁。”

    他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原来如此。”

    “那时我只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哪里能看得出男女?”

    “小乞丐?那你爹娘?”

    一瞬间上官意看到了她乌瞳颤了颤,似有难以言语的哀伤。可仅眨了个眼,她便又将情感收得妥妥当当。

    “他们离开了。”她笑得云淡风清,仿佛事不关己。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

    她瞅着他眨眼:“你在想什么,我爹娘尚在人间。”她笑得愈发轻快,露出了藏了好久的靥窝,“他们还活着,只是不要我罢了。”

    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脸上,明媚得不见一丝阴影,却又带着烧灼一切的荒凉。

    上官意默默凝睇,一眼似要看进她的心底。几乎是同时,她回避。

    “子愚呢,可曾有过什么经历?”

    “我么。”他思索了许久,“一言以蔽之。”

    睁大眼,她貌似很期待。

    “乏善可陈。”

    小脸骤地黑了。

    “过去的二十三年中何时最快活,何时最悲伤。我适才很认真地想,却没有哪一个日子或哪一个人能让我记起。你道,这算不算是乏善可陈呢?”

    徐徐垂眸,他看着她轻轻道:“我一直在等着一个——能让我不那么快忘记的人。”

    这目光带着期待,看得她心惊肉跳。

    笃笃笃……隐隐有声。

    她别开视线,极目望去,只见葱郁的树间闪过彩色。

    马车,是马车。

    “救命!”她立即大叫,半负着上官意向前快跑,“救命啊!”

  原来他们离官道这么近。


    余秭归看着几架马车的主人,这胡商身材魁梧,年逾不惑,正操着一口波斯语同上官意攀谈着。

    半晌,上官意右手按在心口向胡商行了个礼,而后垂首对她道:“曼老板此去临海,可顺道送我们到江都。”

    “恩,那你的腿。”

    “等进了城,就帮我郎中。”

    “这就好。”她点了点头。

    “秭归是在关心我?”这声带着笑意。

    嘴角抽了抽,她刚要说话,就见自马车上跑下一个小女娃。

    “爹,爹!”娃娃娇笑着扑向胡商,“娘要罚我,爹爹救命。”

    “华语说得真好。”她赞道。

    “曼夫人是中原人。”上官意解释道。

    正说着,布帘打起:“阿归,你又调皮。”

    这语气,这容貌,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她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走来的美妇人。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还是…还是……

    还是一切从未发生,是她昨夜入了魇,一切只是噩梦一场。

    是了,只是梦啊。前日她摔坏了娘的玉簪,如今娘发现了,在怪她调皮呢。

    原来都是梦啊,真好,真好。

    胸口充溢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她张口欲唤。却见那人与她擦肩而过,倾身抓住那个小女娃,佯装怒道:“该打,该打。”

    对她,视—若—未—睹。

    美好的回忆汇聚在一起,又瞬间破碎。碎片一个不少地割在她的身上,一片一片,割得她好痛,好苦,血淋淋的全是伤。

    她并未漆身为厉吞炭为哑,可她的娘,她午夜梦回每每必寻的娘,却认不出她,竟不认她!

    一口心头血,含恨整十年。

   
第四章 三试

    “阿牛阿牛,倒杯茶来。”

    “阿牛阿牛,快给你盖世无双的爹爹按按肩。”

    “阿牛阿牛,你娘把那瓶‘桂花酿’藏到哪儿去了?”

    “阿牛阿牛……”

    男子翻身跳起,对着榕树下闭目养神的小人儿怒道:“丫头,你当你英明神武的爹不存在啊!”

    “嗯?”小手揉了揉眼,“爹爹有叫我么?”

    “你,你,你——”

    “方才爹爹明明叫的是阿牛么。”微翘的眼眨啊眨,很无辜。

    “乖女啊~”男子柔和了语调,颇为可惜道,“阿牛就是你,你就是阿牛。当年要不是你娘到处乱跑,你应该生在牛首山,哪里会叫这个俗里俗气的名字。”

    眼角抽了抽,小人儿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

    “没错!当年排在取名簿上的第一候选就是余牛首!阿牛,阿牛,当年是爹不好,没看好你娘,一个不小心让她跑到了秭归县。浪费了一个好名字啊,阿牛,是爹对不起你……”长身一抖一抖。

    没看见,没看见,她闭上眼继续睡。

    哎,不怪她年纪小小却举止老成,只因这样事太常发生,她早已见怪不怪,就算哪一天发现武林大会比的是女红针线她也不会惊讶。

    “乖女也很遗憾吧,不如以后趁你娘不在的时候爹改口叫你阿牛?”

    “阿牛阿牛。”某人叫的很欢,生怕小人儿听不见。忽地他弯下身子,语调谄媚道,“阿牛,那瓶‘桂花酿’?”

    “余大疯!”震天一声“狮吼”,杀气由远而近,“三天不收拾就皮痒是不是?”

    “夫……夫人……”

    “你刚才叫阿归什么?嗯?”

    “没啊,呵…呵……”干笑。

    “牛首山,秭归县,肚子里那点墨水还学文人喝什么清酒!”

    “那‘桂花酿’……”某人不死心。

    “早下肚了!”女声豪气冲天。

    “什么!好啊好啊,还不准我喝!你个偷酒的……”

    最后三个字男子虽没敢说出口,可她眯着眼分明看到他的嘴皮在动。

  

    “母老虎,我娘叫母老虎。”

    闻言,小道士们纷纷嗤笑。

    “咳咳。”老道士清了清嗓子,看着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再问,“你爹叫余大疯,你娘叫母老虎,那你叫什么?”

    小乞丐抬起头,微翘的眼眸清澈见底。

    “余秭归,我叫余秭归。”

    “好,从今日起余秭归便是我王叔仁的座下弟子,排行十二。”

    ………

    “师弟师弟。”

    “十一师兄。”

    “师弟师弟。”

    “什么事?”

    “师弟师弟。”

    “……”

    半个时辰过去,她洗净身子,穿好道袍,推门出去。

    “师弟师弟。”“鹦鹉”还在。

    撩过发带,她边走边绑。

    “师弟师弟,我终于有师弟了呢。”圆脸小十一兴奋地跟在她身后。

    “哇,师弟师弟,你比山下的小红还漂亮。”

    “师弟师弟,你长得比我还高呢。”

    “师弟师弟,虽然你比我大两岁,可你还是我的师弟哦。”

    穿过破旧的走廊,她拿起笤帚开始清扫练功场。

    “师弟师弟,做师哥的怎么能让师弟一个人打扫呢,一起吧。”

    “师弟师弟,你姓余,和那个大英雄同姓呢。”

    小手一滞,扫地声渐轻。

    “大英雄?”她问。

    “师弟,你同我说话了呢!”十一兴奋地热泪盈眶。

    “那个大英雄也姓余么?”她问得随意,手指却深深扣紧。

    “嗯嗯,这次师傅带我们下山就是为了看那个大英雄哦。”

    “那怎么又回来了?”

    “哎,才走到一半就听说那个大英雄死了。”

    “真的…死了?”路上虽听人说起,可她始终不相信。

    “肯定是死了。”十一重重点头,生怕师弟怀疑,“同路回来的徐大侠当时就在虎跳崖,四大门派、百来个掌门、上千江湖人,亲眼看到大英雄和大魔头同归于尽的。”

    “四大门派、百来个掌门、上千江湖人么。”她轻轻地扫着地,喃喃着。

    “那个大英雄还有个魔教老婆呢。”

    “哦?”她淡淡应着。

    “听说那个魔女长得像观音,眉心一点红痣,温柔美丽的不得了。可惜也死了,要不然我们就可以看到观音长什么样了。”



    冬阳浅浅流照,如一杯薄酒,熏热了记忆。充耳不闻十一的聒噪,她细细想着,想得那么仔细,像要穷尽全身的力气。

    不是的,不是爹,她的爹是个见势不好就逃跑的识时务者。也不是娘,她的娘一点也不温柔,是个力大无穷的母老虎。

    不是的,一定不是,因为她记得娘离家前的话语……

    “乖女,你姨娘病了,娘要去看看她。”

    姨娘?原来她还有个姨娘啊。

    “你要乖乖在家,过几天娘就回来。”

    不要,不要,过几天阿归就长大了,到时候娘认不得阿归怎么办?

    “傻孩子,就算十年不见娘照样能一眼认出你。”

    真的么?

    “那当然,因为阿归是娘的乖女,娘是用心在看你啊。”

    嗯!

    当时她重重点头,却不知是离别时候,更不知会有这样一个十年之后。

    她微微掀眼,只见暗色的帷幔挡住了烛光,隐隐几个人影近在床边。

    “这位姑娘……”

    明明说一眼就能认出,如今却这般生分。在这人眼里,她只是一位姑娘,一位不知名的姑娘。

    思及此,她难以抑制地轻颤。

    “秭归负着在下走了几天,已是累极。”语声轻缓,如清风一般。此时,这声音的主人正坐在床缘上,一只手伸进被子里,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

    上官意,上官子愚。

    “秭归?阿归?”女声喃喃着,每一咬字都让她心跳加快,“听起来和我们家阿徽的名字可真像。”

    阿徽么?原来刚才这人叫的不是阿归啊。

    失意涌上心田,甜腥在喉头蔓延。

    “方才听公子提起姑娘姓余,不知是哪个字?”

    “这个恐怕要问她自己了。”帷幔轻掀,“你说呢,秭归。”

    烛光微暖,一双俊目静静看来,似有几分深意。手腕被扣得有些紧,让她忘了颤抖,也忘了去看旁人。

    “自然是到往之‘于’。”她嗓子有些哑。

    “于子归,于子归。”

    女子轻声回味,听得她心头微紧,不由期盼着。

    “为姑娘取名的人真是雅士。”

    她心跳一沉,眯眼看去:“雅士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姑娘的名字应是取义于此吧。”

    女子笑意浅浅,眉心一点观音痣,分明是那个人,却又和记忆中的倩影无法重叠。

    原来如此,是她心浮气躁了。

    “夫人好聪敏。”她微微一哂,“今日之事多谢夫人。”

    随之手腕轻转,脱离了他的抓握,眼波浅回,如雨后空山般清明。

    “也多谢子愚。”

    …………

    风云百里碧,晚照长留君。

    早听说江南道的长留山绵延百里,绿遍千原,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余秭归依着车窗,回望蜿蜒绵远的山路。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五日她落崖获救、巧遇故人,此番遭遇恰是应了这句话,可这种幸运她偏偏是不信的。

    “姐姐姐姐。”

    正在叫她的是阿徽,湛蓝的瞳眸,偏黄的卷发,一看便知是胡汉混血。自她醒后,这孩子便成了她的尾巴,那般讨好的叫着,让她不禁怀疑是十一师兄附体。

    “姐姐姐姐,陪我玩儿吧。”蓝瞳一眨一眨,像能挤出水来。

    “好啊,玩什么?”她来了兴致。

    “玩‘打马儿’吧。”

    阿徽绕过正在午睡的娘亲,从箱子里取出棋盒。摆着棋子,小丫头随口问道:“姐姐玩得好么?”

    “我总输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怎么会?听说中原姑娘打小就会玩这个呢。”阿徽说着,笑笑打量着她,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眨眼道,“我姐姐玩得就很好。”

    “哦。”余秭归敷衍地应了声,皱眉看向棋盘,犹豫了半天方才落子,“该你了。”她抬眼看向对面。

    车马徐行,树影斑驳,小小女孩坐在明暗交界处,一双蓝瞳又似清水又似深渊,让人一眼瞧不透。

    “姐姐这一步想了好久。”阿徽忽而嗔道,哪还有半点老成。

    “对不住,对不住,我尽量快点就是。哎哎,你这就下了?跳青马儿……”她拈着棋子,低头想着。

    “走官道?不行不行……跃高山?说不定会失足,啧……”

    自顾自喃喃,她知道阿徽在看她。

    “姐姐姐姐。”

    “嗯。”她随口应着,又自言自语,“下平川吧,嗯只有平川妥当。”

    “我们赌棋吧。”

    “嗯。”须臾,“什么?”她猛抬头。

    “姐姐已经答应我了哦。”小丫头气定神闲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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