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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地狱门-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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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毛猴子倒颇有灵性,它懂人话,听了就接过包子,一口口地啃起来;虽然是委委屈屈,不情不愿。
    麦无铭微微一笑,他感到自己多心了,真是庸人。
    再看看其他的客人,多半是寻常百姓,只有一桌,那一来坐了五六个精壮大汉,带着家伙,带着兵刃。
    五六个精壮大汉没有什么,他们佩带兵对也没有什么,精壮的人多的是,凡在外面走动的人都很精壮。
    佩带兵刃的人也多的是,麦无铭以及那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和姑娘不也都佩带兵刃么?可是,结伴的人谁皆有说有笑,这些人呢?犹如哑巴,却一声不响地在喝着闷酒,那就显得特殊了,显得反常了。
    “啊!客官,对不起得很,今晚的客人多了一些,是以一时之间忙不过来。”
    后小二捧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因为夜幕开始笼罩大地,屋子里已经是黑蒙蒙一片,尤其是在内角。
    “哦!没关系。”麦无铭怡然地、也随口地说:“你是说贵店以前的生意并没有这么好喽?”
    “可以这么说。”店小二生硬的笑了一笑,说:“不过也只多了二三桌生客而已,公子也是其中的一位稀客呀!”
    这一下又点到了麦无铭的心尖,他暂时压下菜不点、饭不叫,刻意地探询起来了。
    “你说的可就是佩刀带剑的江湖客?”
    “是的。”
    店小二也忘记了他的工作,竟然和客人攀谈下去了,其实,和客人攀谈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莫非是贵地出了什么事情?”
    店小二摇摇头说:“唔!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那他们的来意是……”
    “或许是巧合吧?”店小二机警地、也世故地说:“倘若真有事情发生,公子难道不知道么?”
    “喔,我是来找人的。”
    “那他们大概也是吧!”
    麦无铭见问不出什么来,他又随口地说:“这些人怎么都不会说话呢?”
    “会呀!他们不正在高谈阔论么?”店小二蓦地回头,霍然一怔,接着惊噫地说:“啊!而且还少了一个人!”
    “嗄——”麦无铭半真半假地找话说:“少了一个人你都不知道呀!”
    店小二涩然地说:“实在是忙了一点,就失去了注意。”
    “他们谈些什么事物呢?”
    “好像……好像是在等两个人;不说了。”店小二又挤出了些许笑容说:“公子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对方既然收了口,麦无铭也就停了问。
    “可有清静的上房?”
    “有。”
    “那你先替我送一盘包子,切一盘牛肉,然后收拾一间客房,我很快就会过去。”
    “好的。”店小二殷勤地接口说:“喝什么酒?要什么汤?”
    “不喝酒,也不要汤,给我来一壶茗茶就可以了。”
    身在客地,凡事谨慎,酒会出错,汤内也容易动上手脚,忆当年在馆头镇的小食店里,人家巧妙地布了局,就差一点着了人家的道儿。
    虽然郭筱文并未在酒中下药物,但是,凭心而论,那时候自己也的确疏忽了,失去注意,一点都不曾怀疑。
    如今,四周都是风声,四周辄是鹤唳,因此他叫的皆是现成的食物。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麦无铭口中说着,心里想着,眼睛看着,而耳朵呢?更展起了“天听”之术在谛听着。
    天听之术,炉火所粹,它能辨飞花落叶,它能释雪飘尘扬,它当然也能闻蚁语蚊蚋之声。
    他发现,黑衣姑娘有意无意,不止一次地在偷觑着他。
    他自然也听到了另一桌那几个精壮大汉彼此之间的窃窃语音。
    用几个精壮大汉的衣衫服饰都属紧身短靠,至于色泽,二人穿的是黄褐,二人是青玄,另一个则是月白,或者是淡灰。
    其中一个褐衣汉子略略转头朝里角睨视了一眼,脸上广布着疑迟之色,然后轻声地说:“真是这个小子么?”
    另一个褐衣汉子也轻声地说:“应该假不了,不然,谁又会在自己的脸上抹灰呢?”
    “这小子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不信的一个还是不信,他再次的诘究着。
    “这也留不了,不然,四爷一见对方来了,又何必要急急地避席呢?”
    相信的一个依旧相信,他也再次地回上了话。
    其实,回话的那个褐衣人与所谈的“这个小子”也是毫无瓜葛,一无所识,他只是根据“那个四爷”所说的话语,所作的举动。
    这时一个玄衣汉子也接上了口,他说:“这小子难道天神下凡?抑或是钢筋铁骨?四位寨主联手都不是他的对于,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
    你不得不信,话是出自四爷之口。“另一个玄衣汉子也开口说:”连七毒大阵也奈何不了他呢。“那些汉子言事谨慎,行态小心,他们没有明指事故,他们没有提名道姓,但有道是“言多必失”。
    凭着四人联手,凭着七毒大阵,麦无铭立即已了然于胸。
    “这个小子”,指的必然是他,“那位四爷”,称的也必定是洪家寨的洪半钧而无疑了。
    首先接口的玄衣汉子听了冷冷地说:“或许这小子侥幸,或许是他也会玩弄毒物。”
    答话的玄衣人似乎不愿太过刺激对方,是以他软下了语气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一个说话的褐衣汉子又开口了。
    “我们在此地把这小于给放倒了,不就结了?”
    “哦!你行吗?”另一个褐衣汉子再度抢白地说:“你比洪家寨的寨主又如何呢?”
    “功力或许不及,但我们豢养的东西可正是那些虫豸的克星。”先前说话的褐衣汉子一脸傲然的说着。
    “也不能一概而论呵!你的话不可说得大满,洪家寨蓄锔的毒物包罗万象,如蟒如虫,又是谁克谁呢?”
    “这……”
    言拙了,气泄了,想再说却是乏辞可强,无语可陈了。
    他们二人本是兄弟,冲动而好言者乃隶幼,叫钟良柱,稳沉而制压都乃兄长,叫钟良根。
    另一对穿玄衣者也热。
    穿灰衣的那一个年岁较其余的大了七八来岁,他见这两对兄弟语声越来越大,语句越来越僵,不由也转睛朝里角瞄了一眼,说:“好了,你们不要惊动来人而坏了大事,那就有负朋友之所托了。”
    各人听了果然有所警惕,大家又兀自地灌起闷酒了。
    麦无铭三口两口地塞饱肚子,他招来店小二,同到了客房,然后梳洗一番,然后上床大睡。
    因为,这是出人意表,下面的人决决不敢上来采取行动,谁也猜想不到这时他会毫不设防、泰然安眠呢?由酉牌正中一直睡到亥时初起,麦无铭已经是精神饱满,体力充沛了,他虽然拗身而起,但仍旧和衣在床上合目打坐。
    “笃笃笃镗镗镗,笃笃笃镗镗镗……”
    谯楼上悠悠地传出更鼓之声,是二更时分了。
    六月溽暑,气候燠热,以故每间客房的窗户全都敝开着,这还不啻是客栈,一般人家甚至连大门也未关呢。
    那么说不就便宜了梁上君子?他们时以不必再撬门挖户,只要蹑着脚步,只要翻过窗棂,省下了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然吧?不尽其然。
    虽然门开着,虽然窗敞着,梁上君子进来的确方便多了,但是,这种天气,半夜三更到处都有人踪。
    庭院里,屋檐下,他们手中挥着蒲扇在乘凉,在消暑,有的还彻宵不眠呢。
    这个时候,麦无铭听到屋顶上有阵轻微的响动声。
    他顿时略睁眼睛,高竖耳朵,倾听、探视起来了。
    那该是鼠鼷,那该是猫狸,因为声音轻巧而细腻,假如是人,那这个人的功力可就难以衡估了。
    忽然,有两颗辰星在窗口旁闪了一闪。
    接着,有两盏明灯在房间里映了一映。
    什么辰星、什么明灯,那分明是眼睛,两对精光闪烁、绿火明灭的眼睛。
    房间里一对当然是射自麦无铭的眼中,至于窗口旁的那一对嘛!……又该是鼠鼷,又该是猫狸,因为光芒深邃而强盛,假如是人,那这个人的功力可就难以衡估了。
    窗口外那对眼睛随着它的主人悄悄地溜了进来,而麦无铭舒开双腿,也悄悄地溜下了床。
    两造各有所行动,一方掌推而出,一方疾窜而起。
    只是,麦无铭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他虽施了袭,但未曾蕴上内力。
    对方的身形利落而快速,他虽受了惊,但也未曾遭到任何的伤害。
    仅听“吱”的一声响起,仅见一张白纸飘落。
    微笑顿时上了麦无铭的脸庞。
    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那是一只猴子,一只正是下面食堂中所见通体墨黑的那一只猴子。
    “你来干什么?”
    麦无铭知道对方通晓人语,是以口吻温和地询问着。
    黑毛猴子却瞪瞪眼,裂裂嘴,大概是怪对方攻击了它,惊吓了它。
    麦无铭笑笑说:“这你不能怪我,事出突然呢!”
    黑毛猴子又“吱吱”地叫了几声,然后用手指指掉在地上的那张白纸,好像说:“算了、这次我原谅你,下次不可以这样,至于什么事,你自己看看那张信笺不就知道了?”
    接着一个斛斗,翻身而起,循着原路退了回去。
    麦无铭解嘲似地耸耸肩,他踏上两步,随手捡起了地上的那张纸笺。
    白纸黑字,上面是这么写着:“警醒、防备,夜里有人施袭。”
    一没有抬头,二没有具名,没抬头是无可厚非,因为他们素昧平生,不知时方姓甚名谁。
    没具名却感到稀罕,因为扬名立万,原是江湖人的所好和江湖人的本色。
    麦无铭虽然早已经获悉,并且也有了准备,不过,他还是感激对方的好意,彼此素昧平生嘛!麦无铭吐出了一口气,如今,无所事事了,就拿起茶杯,无可无不可地啜吸了两口茶,因为他并不感到口渴。
    接着,凝视着桌子上的油灯出了神。
    佛家说:“一粒粟中有一个世界。”那么豆大的火光中,必有万千个的世界。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感到兴致索然,无聊、落寞,唯有再回到床上去打坐休憩。
    “镗镗镗……”三更天。
    三更天月朦胧、星朦胧、灯朦胧、人亦朦胧。
    就在这诸般朦胧的时候,有些东西却精神万分呢!什么东西?如宵小,如蛇虫!麦无铭听到了屋外有声音,接着,又听到了屋内也有声音。
    神光再次地由他眼光中逼射了出来。
    一阵闪烁,一阵巡视,不禁莞尔地哂之于颜。
    那只是故技,他所看到的乃是蝎子、乃是蜈蚣。
    睹物知人,麦无铭顿时开口说话了。
    “洪一钧,你真不怕你的宝贝断宗绝代么?”
    在屋外的人果然是洪一钧,还有他的兄弟洪半钧。
    洪一钧听了不由怔了一怔,他如今已经是一只“黔驴”。
    本身的功力不如人家,而恃以作威伤人宠物中的蛇也将死亡殆尽,所剩的只有蝎子,只有蜈蚣,倘若再遭对方杀残灭绝,那自已岂不连牙齿、连脚抓都没有了吗?对!他必须珍惜,他必须保留。
    因此,悍然地说:“麦无铭,你若有种,就出来吧!”
    “我既然如约来到了岭南,什么花样,当然是全看你了。”
    “好,那我就在城南的山脚下等你,不见不散!”
    洪一钧毕竟有点名堂,只听“嘘”的一声哨音响起,蝎子掉头,蜈蚣疾走,一下子就退得无影无踪了。
    左潭镇左边是潭,右边是山,绵绵延延,乃是罗浮山逦迤下来的余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南山当然不是陶渊明笔下的那个南山,因为它位在左潭镇的南边,是以左潭镇的镇民也就称之为南山。
    麦无铭一驰到南山,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南山的山势不高,却却烟雾苍茫。
    山内万簌俱寂,一没有风声,二也没有虫声。
    虽然还称不上恐怖,可是它竟然荡漾着邪气,透露着腥气,散发着阴气。
    麦无铭略一凝神,立即蕴上了刚阳之气说:“洪一钧,所约的人来到了所约之地,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上面的山冈霍然冒出了十来个人影。
    这些人麦无铭他全认识,其中除了洪一钧和洪半钧,其余的正是左潭平安客栈食堂内所见的那两桌武林人、江湖客。
    洪一钧开口说:“麦无铭,上面辽阔,上面平坦,你上来吧!”
    “且慢,受人点滴,当报以涌泉。”身穿黑衣的汉子接口说:“先让我们兄妹下去会会这江南的一条‘龙’。”
    话落身起,三条人影顿时由山冈上泻了下来。
    “有劳二位了。”
    洪一钧的语声也随之从后面追了过来。
    “何劳之有?这正是敝兄妹聊以回报之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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