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恨1-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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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随她们北上？”蒙武知道子桁归心似箭，不想在王姬身上再浪费时间。
子桁目光深沉，好一会儿才道：“看情形再定。顺利的话，也许明天就回国。”
当晚，听音筑。
姬冰仅着中衣，手里拿着一本帛制乐谱，倚在榻上，谱子没看进多少，尽回想白天的事情了。显然因为新造马车一事，又让子桁不快：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擅做主张，没有提早告诉他的缘故？早发现子桁只是表面温和有礼，其实脾气并不好，稍不小心，她就会触怒到他。
自入君侯府后，姬冰和每个人相处友好，尤其是君夫人，非常喜欢冰儿的聪明乖巧，几乎视为亲妹妹一样照顾，所有侍女也愿意亲近她。但只有子桁一人例外，对她若远若近，难以捉摸。虽然这位楚国王孙每天来探视，陪着她聊天、下棋、听琴，但其心思似乎不在娱乐之上。君夫人也说子桁以前对音乐兴趣很一般，姬冰每日更加留心观察，发现他果然只是投己所好而已。子桁听琴时经常陷入沉思，不然就是毫无顾忌地盯着弹琴者的面容出神，令她窘迫不已，琴技大打折扣。今天君夫人有意无意间突然问她是否已定亲？难道是……想做媒？想到这，姬冰觉得脸上微微发热，觉得自己这样胡乱猜测未免可笑。
按周礼“无媒不婚”。身为周室王姬，婚姻大事必须经过父母同意，并由公侯主婚。现在父母皆被虏往敌国，她不能尽半分孝心，怎么能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姬冰长长叹了口气，想熄灯就寝，却听到外间似乎有奇怪的动静，于是起身披上外衣，打开屋门。因怕泄露身份，她婉拒君夫人派侍女服侍的好意，开始时难免孤单害怕，现在已渐渐习惯一个人住。
见外面没有人，姬冰放了心，关好门，转身向榻上走去。
“别动！”突然门后蹿出一人，把她拦腰抱住。姬冰惊骇不已，刚想呼救，一把匕首已抵上玉颈，寒气逼人，“救命”二字被生生逼了回去。
那人蒙着面，站在女孩身后。姬冰无法回头，不知来者何意，只吓地面无人色。
蒙面人声音沙哑，直截了当问：“砥厄印玺藏在什么地方？”
姬冰大惊：这人竟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随后她的恐惧反而稍减，既然冲着砥厄而来，估计他不会对自己轻薄无礼。
王姬轻易不会吐露实情，声音虽然颤抖，反问道：“什么……砥……砥厄？信陵君现在邯郸，他的玺印……都随身带走了。”她不确定这蒙面人到底知道多少内情，害怕归害怕，仍想拖延时间。
蒙面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将匕首抵近了些，稍稍用力，语气很不耐烦：“你是王姬，砥厄之玉在你手里，别想瞒我！”手中的匕首锋利无比，相信女孩也能感觉到。
姬冰觉得喉咙有些疼，微微挣扎道：“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和周室没有关系。”
蒙面人“哼”一声，用匕首挑她玉颈上的细绳，从衣襟中挑出一块玉佩。匕首削铁如泥，细绳当即断裂，玉佩已落入他手中。姬冰挣扎一下，想夺回来，却马上被他钳住双手，丝毫动弹不得。
周人喜好配玉，常常在上面刻上族徽或姓氏，蒙面人猜女孩可能也有这样的佩玉，一试之下果然如此。见心爱之物被抢走，姬冰心痛之极，流泪道：“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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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开门揖盗（2）
原来王姬出生时啼哭不止，周王命人在府库中寻来各种宝物逗女婴。面对众多奇珍异宝，女婴伸手选中一块碧玉。玉璧在怀，她立即止住啼哭。于是周王命玉匠将其一剖为二，雕刻成龙凤和体的两块纹佩。每一纹佩上部为尾连首背的双龙，下部是双凤，龙昂首，凤长鸣，正是周室常用图案。平时只要女婴一哭闹，宫女便拿出其中一块纹佩给她玩耍，啼哭马上停止，此法屡试不爽。待王姬年龄稍长，齐姬让工匠将玉佩分别刻上“姬”、“冰”二字，一块自己留着，另一块给女儿随身佩带。
蒙面人手里拿着的，正是刻着“姬”字的龙凤玉佩，十几年来未离王姬半步，此时被人夺去，她当然舍不得。
“还想抵赖？”蒙面人将刻有“姬”字的一面冲向她。姬姓多是王族，而龙凤合璧是天子用的图案，若是普通贵族女子，顶多配凤饰。
姬冰一心要回玉佩，只好点点头，承认身份。
但蒙面人丝毫没有物归原主的意思，竟一手将玉佩收在怀中，另一手仍用匕首恐吓她：“还不说出砥厄下落？”
“被魏太后拿走了。”姬冰不知道蒙面人究竟是魏人还是秦人，抱着侥幸心理说。可惜她回答的太快，一点诚意也没有。
“若是太后已拿到砥厄，何必派人四处搜你！”蒙面人突然十分恼火，把匕首从她颈上移到中衣丝带。
中衣已经很单薄，里面更剩下贴身亵衣，王姬真的害怕了，被其轻薄侮辱，比死难受千倍。
见女孩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他的手背上，蒙面人语气稍缓：“说了实话，我今日饶你一命……”他不信王姬肯为砥厄牺牲性命，或许她以为只要坚持不说，他亦无可奈何。
蒙面人故意发出低沉的笑声：“把话挑明了，就算你不惧一死，就不怕被侮辱名节？”这种要挟当然很卑鄙，但对自幼受礼教甚严的周室女子，最见效了。
听他此言，并且那匕首停留在衣带上，随时可能挑开中衣，令姬冰胆战心寒。无奈之下，她只好屈服，哭道：“砥厄在……在王城。”
“什么？”见女孩肯招供，蒙面人又惊又喜，追问，“王城那么大，具体说来。”
“在我宫里，锦榻下有个暗格。”王姬不情愿道。
“你住锦云宫？”蒙面人想确定一下。
姬冰点点头，就因这句问话，她断定蒙面人必为秦国公子派来的刺客。若不是曾在周宫大举搜查，如何知道自己寝宫所在？
蒙面人见目的已经达到，竟然真收回匕首，并松开她。
姬冰鼓足勇气，退后几步，远离他：“还我玉佩！”
蒙面人为王姬的大胆一震，随即冷笑一声：“若所言不假，以后自然还你玉佩；否则……哼！”
姬冰心中一惊。若发现她说谎，蒙面人不但不归还玉佩，还会再来要她性命？想到自己可能会被一路追杀，惊恐之下，她又倒退几步，心虚道：“不会假的……还我……玉佩……”但蒙面人已消失在门外，没有听到她最后一句话。
好半天姬冰才感觉恢复气力，冲出房间。她再也不敢独自留在这里。
跌跌撞撞来到君夫人处，里面灯火通明，显然主人还没有睡。几位侍女见冰儿衣衫不整，面无血色，都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何事，不及通报便让她进去。
“啊……”姬冰一进去，便后悔了。子桁正和君夫人下棋，而她衣着不整，十分失礼。君夫人见女孩这般摸样，脸色惊讶，知道出了大事，子桁脸色也变了。
姬冰当下想退到内屋去，却被子桁起身拦住，他语气急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她玉颈上有细细的一道伤痕，隐隐有血丝沁出，着实令人怜惜。
姬冰当即泪如雨下，却不说话。子桁转身对一旁侍女道：“端些清水给她梳洗，再拿些外伤药！快去！”
君夫人早急坏了，取了件外衣给姬冰披上，然后一个劲追问原因。
姬冰倍感委屈，啜泣道：“刚才有人闯进我房间，”她不敢吐露身份和砥厄一事，隐瞒大半真相，“抢走我的玉佩。”
侍女很快端来清水和药，为姬冰清洗伤口后，子桁亲自为冰儿上药，神情关切：“那人带着凶器，只想抢一块玉佩？”
君夫人同时也问：“除抢玉佩，那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见冰儿衣衫不整、神色惶恐的样子，君夫人心疼的同时，担心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姬冰立刻想起那蒙面人以挑开衣带要挟自己，她脸上一红，低头默默不语。
君夫人误会女孩委屈的神态，以为发生不堪的事，怒气难抑：“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夜闯君侯府？来人，去叫管家，马上报官，抓住此人！” 府中每晚都有家人巡视，信陵君虽然失势，但从未有人敢觊觎府内财物和女眷，两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君夫人惊怒下失去往日娴静之态。
子桁马上反对道：“女子名节更重要，”他不同意报官，“何况冰儿也在逃避官兵搜查……我看此事不宜张扬。”
听姐弟二人意思，竟误会自己被坏人轻薄，一向伶牙俐齿的冰儿说话也开始期期艾艾：“不……不是的，那贼……只是抢……偷走玉……玉佩，没……没碰我。”不与女孩碰触如何抢走玉佩？真是越描越黑！
子桁看了冰儿一眼，表情怪异。君夫人见他虽然神色关切，但没有震怒，一反常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如此镇定，难道子桁甘心放任贼人行凶，欺辱冰儿？不过确如弟弟所说，事关女子名节，不宜张扬。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君夫人对冰儿更加怜惜：“今晚就住我这。”拉过女孩，轻轻为她拭泪。治家不严，让贼寇出入君侯府，君夫人心里内疚。
子桁也安慰姬冰：“外面我会加派人手，日夜巡视。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他不忍多看，告辞回去。
姬冰见楚国王孙匆匆离去，心中后悔。如果早知子桁也在这里下棋，她绝不会衣衫不整，贸然闯进来。现在被他们姐弟误会，要怎样才能还自己清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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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债台高筑
第十二节 债台高筑
“公子，马备好了。”蒙武进来时，见子桁静静地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蒙武又等一会儿，见子桁还没有动身之意，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君夫人还没有起身，要不再等一会儿？”蒙武不明白子桁为何突然决定回国，又不当面去和君夫人辞行。他刚奉命去回禀君夫人，侍女们说因昨晚府中来了盗贼，君夫人和姬冰皆受惊吓，半夜才就寝，现在尚未起身。
子桁终于下决心道：“蒙武，这次你护送君夫人北上，一路要小心。”听说往邯郸路上时有流寇出没，他决定把所有的侍从都留下来，由蒙武带队护送姐姐北上。
“那……”蒙武见子桁这就准备出门，追问，“砥厄一事如何处理？”子桁要一人独自回国，难道他已放弃追查砥厄？
子桁未答，快步出了君侯府，“旋风”已经在门口，他打算日夜兼程赶路，轻装简行，没有多带包裹。
一跃上马后，看着满脸困惑的蒙武，子桁才道：“君夫人那边问我匆忙回国原因，随你怎么解释，只别提砥厄。”蒙武听得一头雾水，子桁又道，“转告她，以后我会去邯郸看望她的。”
蒙武以为“她”指君夫人，点点头道：“我会转告君夫人，公子放心。”其实他极想随子桁一起回国，但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
子桁见蒙武误会，却未加解释，就此扬鞭而去。他不告而别，走的倒轻松，却给蒙武留下一个难题：该如何向君夫人解释公子的反常之举？
这几天一直日夜兼程地赶路，子桁骑术再好，也不免觉得疲惫。幸好一路平安到达王城，他的情绪稍稍好转。时已深夜，城门早就关闭，隐约可见秦兵在城上巡逻。子桁不想耽误时间，在城下叫门，报明他的身份。
须臾城门大开，一队秦兵举着火把，中间的将领直接大步冲子桁走来。看见面容，将领不禁又惊又喜：“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子桁也是一惊，问：“嬴樛？不是让你回咸阳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弟弟。
嬴樛见左右人多，笑道：“回去再说。”
子桁道：“好！先带我去周宫。”因答应周王为其保存周宫及宗庙，他走前命人将周宫封住，后来驻扎王城的将领另置住所。
“啊？”嬴樛先是一愣，随后答应，“我这就叫人去拆封。不过周宫久无人住，没有打扫过，不太适合……”
子桁仿佛没听见，翻身上马，直向宫阙而去。嬴樛也匆匆上马，紧随其后。
九重宫门被重新一一打开。离开数日，大殿蒙尘，梁上已有蛛网。子桁在前殿匆匆扫一眼，向后宫走去。但没想到后宫宫室甚多，他竟绕的转向了。
嬴樛见大哥神色倦怠，脚下却健步如飞，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大哥到底想在哪个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