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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清遗梦终结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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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有些无趣地摸摸鼻子,讪讪地道:“搜宫寻妃,这种旨意我自打生下来也没听过,平日里不许咱们进后宫,那个康妃娘娘只听说是清丽无双,但终究是何模样,谁也不知道,对面瞧见了,怕是也认不出来。”   
  他是郑亲王的大贝勒之子承华,平日里仗着自己皇家贵胄的身份,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做,不敢说的话他说,今日得了密旨,传他们几个宗族子弟,搜宫寻找康妃,更震撼的是后面的几个字,“杀无赦”。   
  谁都知道这关系到帝妃私隐,谁也不敢多议一个字,听他这么讲,也都不接话,只是都把眼光投向领头的应尚,一时只听见唰唰的雨声。   
  承华见无人接话,更是无趣,嘟囔道:“莫非是咱位这位好主子,亲手缝了顶绿帽子给……”   
  他自己说的好笑,刚要张嘴大笑,忽然觉得颈项一凉,也不觉得怎么疼痛,却见一道红色的血线自眼前滑过。   
  应尚缓缓抬起头,他的长相极为俊秀,剑眉入鬓,斜飞的眸子是稀有的浓黑色,肤色浅褐,衬着一身雪白的侍卫锦衣,英气逼人。   
  他将手中的剑尖缓缓收回,瞧着雨滴将剑身上的血渍一点点洗净,忽然展颜一笑,极低的声音,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诽上者……杀!”   
  承华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冷,他迅速将袖子撕下捂住伤口,发现伤口不偏不倚,正挨在大血管旁,倘若再过去一根头发丝,自己就会血尽而亡了。   
  “还不快谢应大哥。”   
  有人和他交好的,也为他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提醒他。   
  承华这才真正用心地瞧了瞧面前的少年,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可眉目间自有一种沉稳冷静的气势,这应尚是月前才从军中回来的,从前没听说过,可一回来就授了四品御前带刀行走,众人艳羡之余,也隐隐生出敌意,终究大家都是一年一年熬上来的,他凭什么外调进京就得了这么大的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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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雨落花影杂剑影(3)       
  有人私下里说,这应尚其实是肃亲王豪格之子,豪格怎么死的?被摄政王多尔衮害死的。多尔衮为何要针对他?据说是因为他当年平定了四川,自恃有功,竟想篡位……   
  哎呀呀,这下面的话可就一个字不能提了,到此为止,大家哈哈大笑就散了,但这应侍卫的来历,还是摸不透,只知道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法武功。   
  承华虽然是十分地不忿,但的确也摸不清这位少年的来历,但只凭他能承皇上密旨,恐怕……   
  想及此处,承华忙赔笑道:“应爷恕罪,是承华无状了。”   
  “四散开来,以袖炮为箭。”   
  应尚瞧也不瞧他,唰地把剑回了鞘,对着身后的几个宗室子弟下令道。   
  “是。”   
  瞧见这一幕,谁还敢有不敬之心,忙齐齐地应了一声,一个个快步隐没在雨幕后。   
  应尚低下头思忖片刻,快步向玄武门方向走过去,他脚步不快,但每步都不发出什么声音,也不溅起泥水,整个人像已经与这雨幕溶为一体。   
  雨打梨花深闭门……   
  希微瞧着头顶乱坠如雪的梨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自己莫非真融入这清朝后宫了,如此生死之际,竟然想到的是句闺怨诗词。   
  小良子撞门时,她开门后就趁乱从后窗翻了出去,从爱元宫的小花园溜出去,悄悄去了玉宁宫。   
  玉宁宫早已人去楼空,她将那水晶帘差点拉下来了,却也没见雪泥或是罗姨出现,直到有宫人听到声音小心翼翼地过来查看,她不得不离开。   
  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只有知书了。   
  希微无奈地来了玄武门附近,她知道不能惊动玄武门的守军,只好悄悄藏在附近的花树间,谁知雷声隆隆,竟下起了大雨,一时间落英如雪,她自是全身都湿透了,狼狈不堪。   
  风愈大,雨愈急,满树初绽的梨花都被打的零落入泥,却有一朵正在树间,雪白的花瓣随风摇动。   
  希微瞧着它,想到自己,忍不住伸手过去,拿袖子遮住它,苦笑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你我还能撑多久?”   
  话音还未落,却见一道亮光闪过,再定睛时,只见梨树最高的一枝断裂了,掉在下面的枝桠上,却正好为那朵花遮住了风雨。   
  希微诧异地缓缓转过头去,雨丝夹着梨花一片一片地纷落,花雨间,一个白衣少年垂了眼帘,手中一柄雪亮的剑,正指在自己颈间。   
  雨越下越大,顺治踱到窗前,半开的窗缝间吹进湿润的水气花香,他阴沉着脸,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谁都知道他正在火头上,宫女太监们都小心翼翼地瞧着几位主子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通往慈宁宫的小路上隐隐出现个人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雨太大,也看不清容貌,小良子本就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口,见有人来,只巴着是应侍卫找到了康妃,也顾不得雨势如泼,拿袖子遮了头就跑步迎了上去。   
  那人跑到近前了才抬头,小良子赔了笑刚要招呼,却见这张脸熟悉得很,不是应尚,却是乾清宫事上儿的太监。   
  那太监全身都湿透了,也顾不得抹净面上的水,就忙不迭地向小良子行个礼道:“良公公,佟图赖大人在御书房候着呢,说有急事求见皇上,奴才仪容不整,怕惊了驾,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小良子自忖道:这佟图赖为礼部侍郎,专管主客清吏司,负责的是番外来朝事宜,这几日正是那个什么多罗尼国使节来访,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往宫里跑,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道:“万岁爷,礼部佟图赖大人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万岁爷,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庄太后诧道:“这几日正是多罗尼国使节来访,商议国界之事,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皇后虽不懂这些政事,但见庄太后神色凝重,也出声劝道:“还请皇上以政事为重,后宫之事自有皇额娘和臣妾担待。”   
  小良子见太后和皇后开了口,忙到门外传了轿子来,顺治沉着脸也不说话,走到门口了才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道:“康妃聪敏明慧,这时候……恐怕已经自绝了。”   
  这话如电闪雷霆一般,震得满屋子人都呆住了,庄太后神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见皇后惶惶的样子,伸手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平静地道:“她产后身子虚弱,药石罔效……”   
  皇后伸手端了茶碗,盖子却抖得当当做响,庄太后伸手按住了,凝视着她道:“天意难违,以后三阿哥就交给你照顾了。”   
  皇后本来就是个极为良善的女孩儿,何况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她硬撑了这许久,终于撑不住了,腿一软瘫倒在地上,顺治虽然走远了,却还听得到她呜呜咽咽的哭声。   
  人活着……谁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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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堂前燕 旧人家 茫然逝华年(1)       
  第十三章 堂前燕 旧人家 茫然逝华年   
  顺治扶着小良子的手在南书房下了轿,雨滴顺着飞檐淌成一条条水线,落到地下又溅起一篷篷水花,顺治沉着脸,本来就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见佟图赖穿着身破旧的朝服已经守着门口了,见自己来了,忙跪在地下行个大礼,一低头,缀满红缨的帽子上竟嵌着颗黯淡无光,磨损颇重的蓝宝石顶子。   
  顺治将身上的斗篷解开,向小良子手里一扔,竟不说起叩,先重重地冷哼一声。   
  佟图赖跪在地下,头也不敢抬,见自己还没说出为何事求见,皇上就已经不悦了,吓得簌簌发抖,舌头竟是被牙齿缠住了,好容易才胆战心惊地喊出一句:“臣罪该万死。”   
  顺治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碗,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才恼道:“身为大清国的朝辅重臣,堂堂三品侍郎,朝庭的俸禄还不够用怎么的,到朕面前摆出这付寒酸样子,哭穷吗?”   
  佟图赖这才明白顺治冷哼的原因,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只觉得全身冰冷,想来不是雨就是汗湿透了衣裳。   
  小良子见佟图赖跪在那里只是低头不语,忙过去轻轻推了一下,低声道:“佟大人,您的十分火急之事……”   
  佟图赖这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瞧瞧小良子又瞧瞧四周侍立的宫女太监,迟疑道:“皇上,奴才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顺治烦躁地道:“有什么事就讲,朕这上书房里的奴才倒比你们忠诚老实多了,你们心里耍的把戏当朕不知道吗……只是瞧在老辈儿的面子上容忍罢了。”   
  他说这话倒是有原因的……佟图赖是正蓝旗的固山额真,世职累进的三等精奇尼哈番,有传说他是汉人出身,赐姓佟佳的,虽未得明证,但他能统率正蓝旗一族,想必应是谣言。   
  他战功赫赫,于顺治八年才结束戎马生涯回到北京,战场上他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麾下,回京后也自然而然地跟着郑亲王站在了庄太后一边,顺治虽然不当他是眼中钉,但也嫌他碍眼,寻岔子把他调到清吏司当礼部侍郎,品级不低但权力不大,但好在还有能面朝万岁的机会。   
  佟图赖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有苦笑,待顺治的火发完了,他才惶然道:“奴才是来请死的。”   
  顺治一愣,立刻冷笑起来,指着他道:“请死?佟额真说笑话罢……就算你捅了天大的漏子,且起身去慈宁宫求求你的好主子,怎么撒娇做痴做到朕这里来了,打量着朕是个好欺负的,有了错,就先拿个死字堵住朕的口,再慢慢地从长计议?”   
  佟图赖见顺治不打算屏退身边的宫人,只得把应该私密讲来的话拿到台面上,整个人都伏在地上低声道:“奴才这次犯的错,非同一般……乃是欺瞒圣上的大罪,奴才本欲自己了断了,但偏偏扯进了别人,只求向皇上告清了罪,任皇上发落。”   
  顺治听到“欺瞒圣上”四个字,立刻想到了希微,脸色更是阴沉了,缓缓在房里踱了几步,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花,怒道:“欺瞒圣上?朕这圣上倒像个三岁的孩子,谁想欺就欺想瞒就瞒,你倒说来听听,是如何欺如何瞒了?”   
  佟图赖额上的汗珠顺着鼻梁往下滴,啪啪地砸在青砖地面上,他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就是拿自己的命下注,赢了未必有天降的富贵,可输了却就是永世不得翻身了,他虽然在来的路上已经拿定了主意,这时却不由得踌躇起来。   
  “佟大人,今儿皇上心情不好,您还是快讲吧……”   
  小良子见顺治渐渐失去了耐心,忙过去小声提点道。   
  “这……”佟图赖见事已至此,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得深吸口气,低声道:“皇上容禀,此事要从崇德五年说起……”   
  “崇德四年,奴才被授了兵部右参政,跟着郑亲王从攻锦州,那一战我军兵强马壮,士气如虹,竟是轻松地取了白官儿屯台。奴才的部下中有一名少年,面貌柔弱,却是勇气可佳,进攻城门时,便是他不惧流矢,率先爬上了城墙,城破后,郑亲王命我和敦切伦清城……”   
  顺治听到这里,脸微微一红,他知道这清城二字就是屠城。对入关时清军的行为,他打心眼里感到耻辱,也曾在朝上提出免除扬州嘉定十年的徭税,但立刻被那些满贵元老们否决了。   
  佟图赖说到这儿也叹了口气,才道:“我刚要下令,那少年却扑通跪在我的马前,胸前的血都湿透了盔甲也不顾,只是一个劲儿地求我放了这满城妇孺。我虽然怜惜他,但也不得不严词拒道:‘军令如山,岂是你我能改的?我瞧你战功卓著,只当没听见你这狂言妄词,快去治伤吧。’”他说得兴奋,把奴才不知不觉变成了“我”,顺治也不以为忤,反而听得目不转睛。   
  “我好言相劝,那少年却是十分地固执,抓住我的缰头不肯离开,口口声声地道:‘大人,谁人家中没有父母儿女,您且想想家中孩儿绕膝老母垂泪,何况我们女真人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却去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女子孩儿,就不怕他年冤魂索命,夜夜难眠吗?’”   
  “其实在此之前,我已觉得清城一事,实是不仁,但无奈军命如山,慢慢地也就麻木了;但被他这么一说,我又迟疑起来……谁知道正巧郑亲王从旁边过,听到了一语半声的,立刻着人拿下了他,重打二十军棍,以免再有人学他胡言乱语,惑乱军心。”   
  “我见他已经是身负重伤了,便悄悄吩咐执棍的军士手放轻些,饶是这样……他还是被打得昏晕过去,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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