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电子书 > 武侠电子书 > 流云芜草 >

第20章

流云芜草-第20章

小说: 流云芜草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没有理由不让自己的伙计跟家人团聚的。

  可是此时西湖两岸游人如织,正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的时候。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人可以放,店还是不歇的好。

  对于中秋,我是向来没什么好感 。

  没有家的人,中秋对我来说便只是一个符号,属于过去和回忆的,有着某种仪式一般的意义。

  已经不再年轻了,慢慢的,日子就会只剩下回忆。

  如果说每年一定要拿出某时间去回头看看满眼的风沙,面对经历过的屈辱和荣耀、快乐和忧伤的话,中秋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沉沉离别都压在心旁,漂泊无依都已经习以为常,家就在心里,隔着窗子远远眺望。

  很多江湖中人都相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可见江湖没有边际,即使浪迹天涯,也仍旧还是有到不了的远方,有回不去的家乡。

  十年生死两茫茫,

  今宵何处诉离伤。

  一朝负气成今日,

  四海无人对夕阳。

  想来中秋节的盛行应该始于宋。

  遗至今日,已经是与元旦齐名的节俗。

  八月十五,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自是十分重要的一天。

  华灯初上,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大家把酒言欢,谈心赏月。

  自唐代以来中秋赏月玩月的习俗就已经蔚然成风。

  入夜后的活动更是数不胜数,祭月、玩月、赏月、拜月、跳月、走月,江南塞北的说法各有不同,过节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但大都离不了团聚和畅饮两个环节。

  每年中秋,打二楼我房间的窗口可以看见西湖湖面上赏月的楼船来来往往,穿梭而过,箫鼓笙歌,琴声水上,灯笼映照出来的红光将诺大的西湖寸波尽染,赤红一片。

  店里更是忙的焦头烂额,不过好在膳时很短。掌灯以后来的客人,多是游玩赏月之余,进店歇息一下的,一般只叫些茶点和酒水。

  稍有雅兴的客人会选二楼对着东面开窗可以看得见西湖的房间,寻几个知心友或是家人弄月嘲风,闲话家常。

  叫一大桌子狂吃海喝的客人还是比较少。

  纵使客人再络绎不绝,不回家过中秋的伙计中,后厨留一个厨子,前堂留几个打杂的小厮也就还应付得来了。

  实在不行,仍可再雇几个短工。

  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总有些人要将生活的情趣屈就生存的压力,与此相比,不跟家人一起过中秋其实也便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后厨只有婉娘和抹茶,前堂只有我和杜凯。

  劳力不足,客人却多。

  今年的八月十五相比平常来说,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担子要重三四倍,就连一向只负责核算帐目的我也要亲自跑堂。

  不过却是十分享受这种劳碌的过程。

  堂前堂后,递水端茶或者点菜结帐,跑得周身大汗淋漓,却也是另一番的清净与畅快。

  与这喜庆祥和的团圆佳节无关,与当空皎洁的西湖明月无关,与窗外箫鼓笙歌的烟波画船无关,与高朋满座亲友如云的中秋盛宴无关,疏离一切的心境 ,没有牵挂、思念、感喟,拒绝一切思恋怀想和陈年往事,只是忙碌 。

  偶尔看看那些言谈中各怀心事的客人,各异的神色,彼此举杯、劝酒,玩闹和倾诉,眼神小心地掩藏起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情愫。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不是仅沉湎于这花好月圆的片刻欢愉?有多少人不是坐拥这相聚的时光享受只属于自己的快乐?有多少人可以感受和珍惜彼此的内心?

  寂寞是一个人的喧嚣,喧嚣是一群人的寂寞。

  掌柜,几个乞丐凑在门口不走,您看……

  门口迎客的杜凯疾步走过来轻声说,几个乞丐凑在门口。

  给几个月饼打发下一下吧,以往不是常有的事儿么?

  他们非是上门乞食,单说要见您。

  客官,您要点什么跟这位小二哥说,我这另有些事,见谅。

  把点菜的客人丢给杜凯,信步走向门口。

  几个乞丐见我走出来,上前作揖便拜。

  我眯起眼睛,伸手扶下了为首的那个乞丐老者。

  在下丐帮九袋传功长老罗真,奉帮主之命来偿掌柜爷赊之债。

  那乞丐从怀中掏出三两银子,递予我。

  帮主怕掌柜爷不收,特关照在下定要把这银子送到您手。

  帮主?赊债?若不是那貌似打狗棒和降龙十八掌的武功,我还真忘了有赊账这么回事。

  看着眼前三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心中忽觉几分好笑。

  一两银子的事情也犯得着差人兴师动众地送来,个个还都这般堂而皇之的上来自报家门名号,似乎颇像那么回事。

  莫非是那铃铛的原因?莫不是什么重要的什物?我忽然想起一直锁在柜台的抽屉里的铃铛,那么漂亮的什物深藏在桌柜深处,也算是明珠投案了。

  有劳长老,那日所欠一两便够。

  我留下一两文银,将其余的退回去,转身回店里拿了一壶酒并取出抽屉里地铃铛交给那老乞丐。

  这酒是给你和其他兄弟们过节的,只管收下,只是这铃铛有劳长老转交给帮主,代问帮主安好。

  多谢掌柜爷,只是……

  我转身准备进屋,听到那老者还有话说,便停下来探身问道,长老还有何事?

  今日是丐帮大会,帮主让在下敬上拜帖,望掌柜前去后山的月老破庙一聚,万望掌柜爷赏脸。

  我朝店内看了一眼,面泛难色。

  中秋佳节,许多伙计都回家了,现在又正是上客的时间,怎脱得开身?

  帮主早有安排。 那老者笑,捋了捋胡须,闪身让出身后两个黑面堂的乞丐,一样的破烂衣衫,只是皮肉稍显干净一些。

  这兄弟二人落难前也曾在几家大酒楼做过勤活,是伺候过大席面儿的好把式,通晓接人待客之道。帮主料定今日生意定好,掌柜爷便有心赴会,也是分身乏术,特命在下将此二人带来听候掌柜爷差遣使唤。

  小的常贵春,见过掌柜爷。

  小的常宝夏,见过掌柜爷。

  那两个随长老而来的乞丐上前一步,各自打拱作揖彬彬行礼。

  两位小哥,都曾在哪里做过勤活?熟悉哪些路数?我笑着回礼,小心问道。

  别小看这跑堂传菜的活儿,不简单。

  进店里先学徒,从剥葱剥蒜开始,到能独当一面,非二十年的功夫拿不下来。

  对于一家大的店面来说,好的跑堂更是千金不换。

  既然说伺候过大席面,那怎么也得问问,知个底细。

  回掌柜爷,小的落魄前曾是江山蜃气楼的大跑堂。 报菜名、点菜之类自是不在话下。 小的腿脚轻快稳当,中等尺寸的餐盘一次可以稳拿七八个,店里的伙计们皆称咱轻云穿堂腿。伺候过裕王府太子爷大宴幕僚的群英会。

  回大掌柜,小的落魄前曾在天然居任前堂从事。因小的心算甚快,也曾做过管账的差事。小的有过耳不忘之功,但凡客人点过的菜肴,哪桌哪位定了然于心。接待过的客人如若结账,不用看单,亦不用算盘,张口便可道出,分毫不差。客人皆唤咱铁算子儿。小的伺候过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藩严大人纳第六房妾的酒宴。

  我将面前二人又细细打量一番,心中不禁暗暗惊叹,乞丐中也有这般的人物。

  那小店就有劳二位小哥给帮衬一把了。

  叫来杜凯,把事情交待一下。然后吩咐他将那两兄弟从后门带进店里,洗把脸换身齐整的衣服后便领进前堂伺候客人。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我转身走进店中伸手从柜台里又捧出一大坛窖封三年的女儿红,转身走出客栈。

  长老请带路。我说。

  出了客栈在沿着大路一直向北,便可以看见耀挂着群星和明月的苍穹下,低矮的南屏山好像一只蜷伏着的大熊横亘绵延到南湖的西岸。

  路旁的树林仍旧是郁郁的景象,只是比起盛夏那份葱茏茂盛已经略显残缺。

  抬眼远眺,可以看到月色下雷峰塔尖尖的宝顶。

  有书生模样的一大群人迎面过来,大声哼唱着吟咏月亮的歌谣,迈着微微凌乱的醉步,手中的纸扇被摇得啪啪作响。

  谈笑间,有人偶诵出“云破月,竹弄影,菊翩翩。月中桂子,洒落点点向人间”的词句,那群纶巾皂袍的儒生先是一愣进而又爆发出一片大笑。

  岸边杨柳依依,仍有好些其他的路人,三两一群,或者一家大小,轻声叫闹着说要去看三坛映月抑或到酒楼吃酒。

  拎着坛酒跟着前面的老者,一路向北,只是走。

  夜风微凉,吹皱思绪,将所有的往事都翻涌上来,有如烟云一般,聚拢,然后消散。

  心中仍然是戚戚淡淡,没有什么喜悦,亦不怀有太多的感伤,那感觉,真个就应了当年为一个女子客居京城时,听一位故人喝多的时候所吟诵的诗句:

  小楼寂寞心宇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也难如钩,也难圆。

  呵呵……

  走了大约有十里,爬上山口,穿过一层不疏不密的树林,步上山腰,周围的一切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不仅仅是视野,就连心境也都这般。

  到处都可以看到乞丐模样的人,三五成群,并没有什么秩序,却都乐在其中。

  注意到打山下上来的我这陌生的面孔,或打声招呼,或相视一笑,不需太多的言语,只是一刹那眼神的碰触,便理所当然的熟稔起来。

  清秋的温凉和淡淡萧索开始变得温暖和躁动起来,脚步不自觉地开始加快,有种回家和约见旧友的急迫。

  年长的老乞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童围在树墩旁,逗弄破碎瓦罐中的秋虫。

  火堆的一侧,有人借着光斗棋,你来我往杀地天昏地暗,棋子落下的时候磕出很大的响声。烈焰熊熊,月辉熠熠,周围有一大群人似懂非懂地围看,只是抻着脖子,端看说笑,指指点点,亦有观棋人自己的欢乐。

  破旧的月老庙早就没有什么大门,借着门口红色灯笼闪烁的烛火可以看到里面斑驳残破的神像。

  门口有两堆熊熊的篝火,上面架烤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有几人专注地看着火堆以及上面的食物,时而。

  几个孩子绕着火堆疯跑,咯咯地笑,照看火堆的大人边是追赶边是大声斥责,把他们哄到离火稍微远的地方。

  ……

  山腰平地的一座小破庙、两堆篝火、怡然自乐的黄发垂髫……

  不见主、不见客、不见座、不见席、不见宴……

  不过数十亩的方圆,加起来不过数十的人众,我有些愕然,莫不成这就是那叫罗真的丐帮长老口中提到的丐帮大会?

  想起刚才罗长老煞有介事地邀我参加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敢问帮主何在?我托着酒坛,在庙门口前靠近篝火的空地站定,向走在前面的长老问道。

  掌柜爷这里稍等,容在下通报一声。罗真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迎上来的乞丐,转身作别处去了。

  庙前的聚集的人要较他处少很多,地上没有座位,只有十几个破旧的蒲团。

  仔细端详身后的庙宇,门口左右悬了两只赤红硕大的灯笼,一支稍显脏旧的红绸将其连在一起。

  尽管不是想象中的模样,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相反着实是有些喜欢上了这样的场面,仿佛站在家乡村口,眼前尽是些朝夕可见的邻里乡亲,只是在一起长时间淡然的相处,纵使相见也不会有太大的惊讶,亦不需长久的寒暄,一个眼神和笑容足矣。

  很久都未曾有过的归属感,温暖而和煦。

  一个小孩子忽然撞到我的腿边,手上原本托得稳稳的就坛被这不经意的一震,翻落手掌。

  以我的身法可以扑救的,不会很难,我低头看那撞到我的孩子,下意识地翻手去捞那正在落下的酒坛。

  忽然一个人影用膝盖将酒坛踮起,然后一个飞身将酒坛搂在怀中,闪身站定。

  我屈指刮了一下那孩子的鼻梁,皱起眉头浅笑一声。

  那孩子仰头看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亦是狡黠地笑,然后迅速跑开。

  等到我抬眼时,刚才救下酒坛的的人已经把那封坛的塞子打开,正望口中灌酒。

  他高高抱起酒坛,仰头小心将坛中的酒酿倒入口中。

  身子后仰,压得很低,腿弓成一弯很大弧线,仿佛顷刻之间便要仰倒在地上,然而他的马步却扎的很稳当,身体安如泰山一般,任酒液细缓地落入口中,然后咽下,不曾偏洒或浪费一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