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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流云芜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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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一杯斟满酒的茶杯递到我面前,不以为然地说,稗官野史,不可信。

  我端起酒杯,与他的那只轻碰一下,呷一口。

  即便如此,此序却也还是还有几分靠谱之处的。苏轼寓居定惠院,每到他深夜吟诗时,总有一位美女在窗外徘徊。当推窗寻找时,她却已经翻墙而去。此情此景岂非正是苏轼词上阕所写:“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由此说来,句中的幽人该是指那位神秘美丽的女子,上阕则是记录此事了。

  他听过这番话,也端起杯来小饮一口,片语不发,嘴角却漾起大片的笑意。

  这个女子好象是为苏轼而存在,在他离开黄州后,她便死去了,遗体埋葬在沙洲之畔。当苏轼回到黄州,只见黄土一堆,个中幽愤之情可想而知。此词下阕便是为纪念那女子而写: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泠。若如此说来,张大人以为如何?

  他沉默半晌,轻声叹道,此说确有可信之处。

  只是当时苏轼已过耳顺之年①,怕是自觉这个年龄再纳这十六的新妾有些不妥,所以才物色王郎之子与她为姻,结果不想却辜负了这女子的一番美意,断送了这佳人的性命。缘分叵测,造化弄人啊。我苦笑一声,半是感喟,半是自嘲。

  索性拆开张继所带来的那盒月饼,随意拿出一个,塞进嘴里。

  张先②七十还纳妾,苏子亲曾赋诗调侃曰:十八新娘兠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叠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六十纳妾,又有何不妥?若只是空负深情也便罢了,却偏偏要物色个王郎之子与她为姻,使佳人郁郁而亡香消玉殒。想来自古姻缘也如这空中明月,缺多圆少。

  张继说罢,笑着摇摇头,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去看过她了么?我问。

  似乎这话题转的太快,他先是愣了一下,少顷才回过神答道:不是已经将刑部大牢的通行令牌给你了么?心中惦念,何不自己亲自去看?

  去了又能怎样?于事无补。我痴痴望着窗外的明月,轻声道:不能回到过去的过去,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在责怪我无动于衷,是么?他正色问道,带着些许无辜的语气。

  若真如此,你便不会只在杭州待了一个月。

  的确不应该为难他的,看他的样子便知道,此案怕是已经回天乏术。

  她……所犯何罪?我问。

  虐杀。

  虐杀?我先是一惊,继而放声大笑。

  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要杀人已是不易,如何还是虐杀。

  她自己亲口供认的。

  他望着我,表情有些尴尬。

  此案我从头至尾一直在旁监审。确实未曾动刑逼供,也没有任何栽赃陷害之嫌。她对自己的所犯之罪供认不讳,一句辩护之词都未讲。

  我不禁哑然。

  张继伸手拿过酒坛子,自斟自酌起来。

  我知道你其实很想知道她离开你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想为她投入太多感情。你应该知道的,有些东西是人的天性,你大可不必这样。若对待身边的事情刻意保持着冷静的距离,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冷血或者不近人情。

  那就有劳张大人将实情相告了。

  我望着他,呷一口酒,低眉浅笑。

  人在许多时候的感受,都属于他自己,即便能与某人心有灵犀,也是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识片断,你只能自己予以忍受,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出口。正如之前在杭州我对他说想要看他的本心时,他回答我的,你们这些老江湖如何看的到本心。有时候我们只是想通过这种更深层次的交流让彼此得到扶持和慰藉。也许有若干所得,也许一无所获。我和张继在许多地方都很像,将心中的那扇门紧闭起来,不再对之外的人打开。

  她怀疑侍女绿翘趁其不在观中,与前来寻她的一位裙下之臣有染。鞭笞责罚之下失手将那绿翘打死。

  那绿翘是她的贴身侍女,依当朝律法,为主者杀仆,罪不至死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张继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他闪烁的言辞,让我隐隐感觉到这案子下面隐藏着更为复杂的脉络,那些游移在我生活层面之外所无法碰触的更接近真相的隐情。

  一阵风吹进房间,熄灭堂烛,月光便溢满整个房间。

  我们两人相顾无言,只是默默地喝酒。

  过了仲秋,很快便是霜降。

  秋蝉衰弱的残声渐去渐远,地上槐树的落蕊也越来越少。

  许多树早就已经没有叶子。

  我一直呆在京城迟迟不愿回去,住在驿馆的房间内,清晨起床,坐在窗口,泡一壶浓茶,细数着街道上从那些树木光秃的枝丫上漏下来的一缕一缕的日光。

  偶尔去刑部大牢看她,在囚室昏黄的灯光下与她对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自己过去的经历。

  不大想提早动身回去。

  张继曾经对我说:一件事情如果你不能再拥有,你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是不是为了记住她才在这留了这么久?

  说不好,因为不确定她是否爱过我,也不确定对她的那种隐晦的怜惜是否算是爱情。

  我不能失去一件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

  ①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耳顺之年指人六十左右。

  ②张先(990─1078)字子野,乌程(今浙江湖州)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历任宿州掾、吴江知县、嘉禾(今浙江嘉兴)判官。皇佑二年(1050),晏殊知永兴军(今陕西西安),辟为通判。后以屯田员外郎知渝州,又知虢州。以尝知安陆,故人称张安陆。治平元年(1064)以尚书都官郎中致仕,元丰元年卒,年八十九。张先“能诗及乐府,至老不衰”《石林诗话》卷下)。 txt小说上传分享

霖(十四)
每年霜降后十日,三司同三品以上高官都要会审京畿附近的死囚,称为“朝审”,朝审后把死刑案分为情实、缓决、可矜、留养承祖四类,除情实类由当朝天子勾决后执行外,其他三类均可豁免。

  会审那天去了很多人,将大理寺衙门外围了个密不透风。

  许多人只是为了目睹一下这位美艳绝伦有着数多裙下之臣的女道士。

  由于陪审张继的要求,在大堂靠近门口的地方,为我设了一个座位。

  大堂上的公案前坐着三人,主审是枢密使裴澄两位陪审分别是工部尚书张继并京兆尹温璋。

  两排差役喊过威武,由提刑按察使将人犯一个个带到堂前复审。

  押解到大堂外候审的死囚犯大约七八个。有五大三粗杀人越货的壮汉,也有身形矮小獐头鼠目的贪官污吏、还有缉捕多年的谋杀朝廷要员的要犯。

  霖带着枷,站在他们中间,视线越过大堂前庭投向我这边,眼神淡定凄柔。

  人犯是按顺序一个个被带上公堂,接受庭审官员的简单问话后便作定刑结案美,然后被带下堂去,收监看管。

  轮到霖上堂复审的时候,后面已经再没有其他人犯。

  她扭了扭身子,甩开架着她的衙役,缓步走到堂前站定。

  啪!裴澄的一声惊堂木拍地惊天动地。

  大胆刑犯!公堂之上,见到主审官员,安敢不跪?眼中可有朝廷王法?

  霖抬头望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屈腿跪下。

  大胆民女,你可知罪?

  知罪,妾身甘愿伏法!她没有抬头。

  案犯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将案宗归于情实之类,案犯押下,俟秋后问斩……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听到裴澄的最后判决时,我看到张继蹙起眉头,慢慢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然后慢慢地点了下头。

  那温璋先看了看张继,又将目光转向裴澄,亦点了点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忽然听到大堂外观望人群的后有人高声喊冤。

  一个位眉清目秀书生模样的人海扒开人堆,挤进大堂,在三位主审面前咕噔跪下。

  那绿翘是草民所杀,与道长无关,望大人明察。

  大堂外人群爆发出一阵私语声,公堂上的三位官员也都有些猝不及防,呆愣在那里半天。

  我在一边看着那人的背影和侧脸,觉得他的模样好像自己十年前在江陵见到的李亿。

  那裴澄惊堂木一拍,大堂内外便立刻悄然无声。

  堂下所跪何人?

  京城乐师陈韪。

  为何在此喧闹公堂?

  草民前来自首。

  你说那侍女绿翘是被你所杀?

  正是。

  可有证据?

  当日我前去方寸咸宜进香还愿,恰逢玄尘子道长云游在外,唯遗那侍女绿翘在道观中接待香客。小人见那女道人长得风韵可人,又正值妙龄,便起色心,欲与其成就鸾凤之好。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见智取不成,便只有强求。将其哄骗到道观的后花园中,厮打之间,失手伤了她的性命。记得当日我俩纠缠在一处时,指甲刮破了那女子胸前的一点皮肉。大人可问当日验尸的仵作,是否查出此伤。

  霖跪在一边低头不语,只是静静地聆听,仿若公堂之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

  宣仵作。裴澄对公案下的衙役吩咐道。

  不一会,差役带上一名身形矮胖的男子。

  那女尸胸前可有抓痕?这次是温璋问那男子。

  男子仔细想了想,又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记事簿。

  回禀大人,尸体胸前确有抓痕,亦有与人行房的痕迹。

  哗一声,公堂外围观的人群又炸开了锅。

  温璋扭头看看身边的裴澄。

  裴阁老,这……

  那裴澄一拍惊堂木,一脸怒容地问道:验尸结果中,死因为何?

  回大人,尸体表皮遍体鳞伤,多处瘀青,头部有为钝器所伤的痕迹,应是被人用钝器活活打死。那矮胖男子恭敬地答道。

  陈韪。

  裴澄转而又问跪在堂下另一名男子。

  你杀死那侍女所用何凶器?

  道观花园中的一枚石块。

  大胆刁民!当日验尸的案宗中早就写得明白,尸体表皮伤处似为扁平坚韧之物拍击抽打所伤,指甲完整,无挣扎追逐痕迹……你却说是你在道观花园中行淫未遂用石块击杀。分明是在捏造是非颠倒黑白!你还有何话说?你若是局外之人,又怎将本案中道观清静地中男女苟且偷欢的事情说的这般惟妙惟肖!?那与绿翘通奸的男子定是你!你可认罪!?

  惊堂目一拍,那陈韪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想起张继在流云芜草时曾经跟我说过的话:恩师的城府,非你我之辈所能揣度。

  脊背不由泛起一阵寒意,莫怪连心思缜密的张继也这般谨慎。

  这裴澄,的确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刑犯薛若琳,虽身为道士,却不思修心养性洁身自好,与香客私通,又因嫉妒侍女与香客有染将其鞭笞致死。着其秽乱纲常,伤人致死之罪,维持原判,押下,俟秋后问斩!张韪与道观中未婚侍女偷奸在先,捏造证词扰乱判案在后,庭杖三十!退堂!

  刑签落地,几个衙役手执刑杖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按住那张韪便打。

  公审是在未时升堂的,此时的天色已近酉时。

  这个时候结案退堂,时机把握得着实得当。

  围观的人一层层散开。

  她从我身前经过,望我一眼,然后被衙役架上囚车。

  那眼神是完全游离于形骸之外的,我甚至不能确认她是否是在看我。

  只有看破了生死和名利的人,眼神中才会有那样绵亘而磅礴的忧伤,一点一滴进而汇成深不见底绝望。

  若霖……

  大堂上正挨着板子的陈韪大叫她的名字。

  我不该有负于你,不该有负于你……

  我站起身,整理一下有些微皱的长衫,缓缓走出已经变得有些空落的大理寺衙门。

  又是一场情爱交织的闹剧。

  谁爱了谁,谁背弃了谁?

  谁路过了谁的前世今生,谁辜负了谁的今生前世?

  谁以为谁为自己吐丝,等她的破茧而出,变成蝴蝶与你双宿双飞?

  谁以为谁为自己苍老,漫长的等待只因为一个焦灼灵魂的眼神。

  谁以为谁为自己走遍青天,任岁月燃尽了你曾经的年少?

  谁以为谁为自己望断红尘,红颜无眠,只有你三生里的一声笑。

  谁以为谁的故事是真是假,不过是纸上的一段长演不衰的桥段罢了。

  只是结尾处有她的一个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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