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电子书 > 武侠电子书 > 黑杉霞 >

第44章

黑杉霞-第44章

小说: 黑杉霞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应双缇望着地面,目光彷佛要透过泥土和棺木,继续分辨某一张变样的脸孔。那时她看了钱六臂一眼,不知道自己已经跪坐在地。?苓见她摇摇欲倒,伸手将殷迟接抱过去,牵着康浩陵转身走进屋里,她也并无反应,心中仍问:「是你么?若真是你,便像往常那样对我笑一笑罢?」

    生死有命,无宁门众人原是惯见同僚惨死,然而殷衡与钱六臂临去时,没提及半分危险,倒像是回中原游览采买,哪料到会是这般收场?众人惊愕不语,静待钱六臂说话。钱六臂道:「我说了凶手出来,大家决计想不到。但咱们这个仇是报定了,谁要说我声称退隐却出尔反尔,我也无所谓门主是江?害的!我亲眼所见,他与门主一言不合,出手挑战,一剑杀了他。」

    若他说下手杀殷衡的是冷云痴,甚至李继徽,也还罢了,众人都是江?在西旌的旧日同僚,熟知江殷两人交情非比寻常,去年众人正要首途前来西陲,江?在凤翔为岐**队所困,殷衡执意赶回相助,险些性命不保。钱六臂之言委实匪夷所思,当下几人同声惊问:「他何以如此?你们途中发生何事?」

    却见应双缇伸手过去,越过钱六臂肩膀,似要去触摸尸体,她手才碰到殷衡脸上冰冷的皮肤,便一阵颤栗,晕了过去。

    应双缇觉得奇怪,十五年后,为何仍记得晕去之前的念头,那是两幅飞快掠过的景象。一幅色泽嫩绿,是在岳阳派附近的山谷,她携着自己的琴,要找江?听她弹奏新曲,这是她做惯了的,却在树荫下发现江殷两人表情严肃,似正商量甚么要事。她也不理,就地坐下,便弹了起来。江?站在一旁,面色沉重,只对这小妹子道:「我没心绪听。」

    但殷衡坐到她身前,微笑道:「一个人弹琴,未免寂寞,我来捣乱。」伸手拗下树枝,折了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奏。

    应双缇见他吹奏时亦自若有所思,为他风采所倾,竟错乱了指法。这时江?听得琴音不对,回过神来,忽然「嗤」的一声笑。应双缇抬眼偷瞧,只见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又看殷衡一眼,好像抓到了她甚么把柄似的。她窘迫异常,把琴推开,江?故意问道:「你生甚么气?」

    第二幅景象,是红通通的正月十六深宵,这是元夜的后一日,长安仍不设宵禁,坊门大开,连几夜的狂欢却已到了尽头,喧哗之声渐息,满城辉煌,一处一处地暗了下去。应双缇坐在坊市里的鼓楼之下,有些惆怅:「马上要天明了,这些灯就要撤下了,节庆也就完了。若能一直赏着灯,可有多好?」

    江?知她脾气,催道:「走罢!明年还不是有灯可看?」殷衡却叫:「等等!」一翻身就纵了出去,从几落围墙上奔过,悄没声息地翻上最近一座灯楼,将正要被拆下的花灯给偷摘了两串下来。

    应双缇又惊又喜,眼见殷衡笑吟吟回到身前,双手伸出,两串精致玲珑的花灯递了过来,这一路动作轻盈已极,灯中烛火未灭,城里的喜气彷佛都堆到自己面前了。她向江?撇嘴道:「看看,你一点用也没有。」江?指着她笑道:「有了心上人就嫌弃大哥。我就输在不会这『灵蛾翻飞』。」应双缇花灯抱了满怀,将羞得如灯色般红的脸藏在了花灯之后。

    江?是凶手?江?怎能是凶手!她希望醒来就发现一切都弄错了。但醒来之后,钱六臂将过去数月的经历巨细靡遗地说了,加上?苓作证,道出殷衡从康?夫妇身上夺令、江?在北霆门外插手等情,她于是知道这恶梦才是现实。

    应双缇眨了眨眼,那一红一绿的两幅图景便消逝了。她向身旁的殷迟瞥了一眼,见他短剑出鞘,低头沉吟,心想:「那贼子作恶之前、我三人少年时的事,我这一生都不能对阿迟说。他知道了,徒乱心意,报仇时说不定要犹疑。」忽听殷迟道:「阿娘,我都长大了,仇人不出几年便能尽数伏诛,你为甚么总要想着从前,让自己这么伤心?」

    应双缇不答,心里那个总对意中之人耍性子的小姑娘在说:「我知道这不对,但便是不由自主,一遍一遍地想,醒着想,作梦也想。我越是伤心,越是欢喜。」淡淡说道:「这一年的遭遇,还有甚么要跟我说的?」

    殷迟仰头瞧了一会儿星星,终于问道:「我此番到中原,也查探了南霄门。想起娘说过,有个南霄门人小时候寄居在我们家,是么?」应双缇道:「是,康浩陵那孩子么。他果然活下来了?你遇上他了?」殷迟听见康浩陵的名字,不禁一凛,答道:「没遇到,只是听人说起南霄门主有这么一个弟子,驰星剑学得很好。」

    应双缇轻轻哼了声。殷迟有些心虚,停了一停,才接着问:「你带他去南霄门投师,要让他长大后成为的爱徒,去屠杀他父亲的门人,这我是知道的。但是为了甚么?」

    应双缇微微冷笑,道:「没为甚么。他母子是贼人江?所救下,又托来无宁门的,本就不是好人。据钱六臂说,你爹曾说要去跟康靓风、?苓夫妇周旋夺令,?苓也证实了此事,我对她从此就没好感,只是不便表现出来。过没多久,她也随丈夫之死而自尽。当年种种风波,究竟是何事由,已无人知道。我就是恨尽了所有牵涉此事之人。我恨不得这些人与事,个个惨不堪言。」

    殷迟不语,应双缇又平静地道:「世上每天都有惨事。你要明白,这人间,残缺不全方是常态。倘若一朝你心里有了甚么期望,转眼间便要看着它湮灭。越想要太太平平过日子,下场越是不堪。我这样做,只不过顺着弄人的天意罢了。」

    母亲这样说法,殷迟却也不意外,咬了咬下唇,念头一动,问道:「那康浩陵我小时候到底见过他没有?」

    应双缇道:「他母子寄居无宁门时,你尚在襁褓,也不算见过他。」停了一会儿,说道:「倒是有一件事你婴儿时爱哭,我又没养过孩子,怎么哄你,你都不愿止哭。那孩子自己也只三四岁,看到了你,大约是觉得有趣,便逗着你玩。说也奇怪啊,他一逗你,你就不哭了,还会冲着他笑,每试每灵。其他大人抱你逗你亲你,你就是照哭不误。」

    殷迟无声地涩然一笑,心想:「我见到康大哥就听话,原来是有渊源的。」转头望了望墓地,又想:「康大哥的娘亲也就埋在此处,要不要想个法子,让康大哥知道,让他能够前来拜祭,又或是迁葬南霄门?但康大哥也是个心细的,我一说出来,甚么事便都揭穿了。」说道:「阿娘,我出外若是遇上康浩陵,又该如何?」

    应双缇道:「为甚么问?」殷迟别过头,尽管在黑夜,仍害怕给娘看见自己的脸色,道:「我该拿这渊源怎么办?」

    应双缇道:「南霄门与咱们并没冤仇,不必多生枝节。但要是他给西旌办事,与咱们的仇人有何牵扯,那也没甚么可说的,一剑杀了便是。」顿了一顿,又轻轻地道:「嘿,这算得甚么渊源?其实,世上哪里有断不了的恩情?更别说你们见都不算见过,我也没对那孩子存过甚么好心。」话声虽轻,声调却痛,殷迟从未听过娘说起她与江殷二人的旧事,自不明白她这话意有所指,只觉娘说这话时丝毫不含怨毒,倒像是被甚么伤透了心。

    殷迟苦笑道:「他是南霄门主爱徒,我可没把握能胜得了他啊。但若是若是若有机缘,我或许能让他不为西旌办事。」

    应双缇少时原是个直肚直肠的姑娘,只在变故后才变得内敛寡言、沉缅愁思,儿子这话,她没听出不对,只顺口道:「又何必为了一个南霄门人费心?」心中却尽流过自己总在丈夫墓地所唱的诗来。

    殷迟慢慢站起了身,从地上拾起灭了的一盏灯,说道:「嗯,我不费心。倘有人阻我报仇,或是与仇人有所牵连,自然是一剑杀了。」这话虽是自己口里所说,却感觉声音甚是遥远。母亲并没应声,听她又低吟道:「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殷迟就着星光,瞧见母亲吟诵之间,眼色温柔。他并不知道她眼前看见与江?时时结伴嬉戏的往昔,有次聊起诗经,她少女情怀,对这首夫妻情重的悼亡之辞甚有所感,向江?说道:「这个女子也真熬得住,丈夫死了,还能在他墓前吟诗,还能等待百年之后重聚,冬夜夏日,这样的漫长!要是我啊,一定没这耐性,当场便自杀跟他去了。」

    江?那时也是少年,却爱装大人样子,摇头笑说:「你才几岁,人小鬼大,连意中人都还没遇到,想这么多做甚么?或许这寡妇有甚么苦衷,比如说,她为了孩子,得要在世上多活一段时日呢?」应双缇手指绞着发端,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或者是如此罢!江大哥,我想她运气不好,没有一个疼她的好朋友、好大哥,让她倚靠,谈谈心事。否则,她也许就不会这样悲痛,一心等死。」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应双缇微微苦笑,心道:「那时我又怎么知道,没了丈夫的同时,也便没了一个好朋友、好大哥那人或许后来丧心病狂,有万般不是,从前这话却没说错。人生在世,尽管多历苦痛,竟不是想死便能死。」

    殷迟不再说话,还剑入鞘,跟母亲躬了躬身,慢慢转身退开。回头望去,母亲娇小的白色身形裹在自己带来的黑色披衣里,雪白的脸并无喜怒,诗歌吟诵之声在她身周轻柔流动,那珊瑚发钗的艳红,却已经在夜幕中隐没。



………【第十九章 敷药(三)】………

    那日康浩陵在北霆门后山密林中失血过多,从马上栽了下地。司倚真大急,却见常居疑朝旁边让了两步,竟是避开康浩陵身子,让他就这么摔在地上。司倚真叫道:「常先生,你要怎么才肯救人?」

    常居疑笑道:「我此刻怎么也不救人。死是不会让他死的,待他死了一半,我再救罢!这人体质与我的药方看似相当契合,我拿畜生试药试得多了,畜生毕竟没有人体好用,带了这小子回去试药,想来颇为合用啊。」司倚真怒道:「你真是铁石心肠,学了半生药理,还不如不学。」常居疑哈哈大笑,边笑边咳。

    康浩陵虽头晕眼花,并未昏迷,摔在地上虽痛,他也一声不吭。听了这话,心中竟联想起:「试药?那天接到王渡伯伯传书,说道已将我上次带回去的蓝色瓷瓶里头的物事,试在一条狗身上,据说那狗服了少量药液之后,雀跃无限。剩下的效用,王渡伯伯说要派人亲自持药前来,给我拿条狗子来试,说是要我亲眼看到了症状,牢牢记住。不知这是为了甚么?个中情由,想必要紧。」忽想:「咦,我怎地拿自己跟狗子比?」至于其实是常居疑拿他跟狗子比,他却不怎么在意。

    他倒在地上,知道多动只会让伤口无法愈合,听常居疑并无攻击自己之意,索性翻身侧躺,让伤口不致接触地面,却也无力抬手去按伤口,他于这等状况,颇能沉得住气,便静卧不语。听得司倚真换了副语气,柔声说道:「常老先生,这样罢,我跟你谈个条款:你放了我、拿药救了他,让我回到北霆门卧底,我们两个替你去斗风渺月,替你把宝刀夺回,好不好?」

    常居疑喉头咕的一声,瞪了司倚真一眼。司倚真见他故做凶狠,目光却颇为慈和,正是那令自己感到亲切的、像师父一般的眼神,不知他心中在想甚么,又道:「常老先生,你是前辈高人,亲自跟风渺月这」忍住了笑,续道:「这女孩儿为了一把刀子动手,颇**份,我们两个后辈去替你出手可好?我们斗过风渺月一次,我又在北霆门学艺,对列雾刀是摸得很熟的,造诣虽低,但要跟康大哥靠计谋突出取胜,或许还行。」

    常居疑冷笑道:「你明知我武功不行,打不过风渺月,还说得那么好听。你这小姑娘到底是甚么人教出来的,小小年纪就满口巧言、一脸令色?」司倚真听他绕弯子骂自己师父,轻轻摇头,道:「别拉扯上我师父。他从不像我这样,我或许本性不好,我师父为人却是最好的。」说着心中一阵孺慕之情闪过,又问:「常老先生,你答允我的条款么?」

    她哪里知道,常居疑此时在想:「我这一放人,以后去哪里找这样聪慧的娃儿,来拜我为师?她资质还胜过当年韩浊宜、江就还那两个孽徒,我一脚已踏进了棺材,这次能否生还大食更是难说,我的铸炼房工匠虽多,但并无一个是我徒儿,他们大食的医药与中土大异,我的药理更是后继无人。唉,我屋子里那一堆手卷,加上此行要回天留门夺还的,皆以中土文字写成,彼处又有谁能解?但她另有师父,若她要跟一个糟老头子学艺,远赴异国,家里定要阻挠,这可怎么办?」

    正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