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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诱君欢-第19章

小说: 诱君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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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轮到桑问咳嗽着轻声笑出来,他边笑还不忘打趣我俩,“都是二十郎当岁,怎生还同两个三岁孩子一般,得幸并无旁人瞧见,否则我可是丢足脸面。”
  我爬起来拍去身上污雪,楼熙抹脸吐尽口中雪水,他同我两看两相厌,各自“哼”一声,便一左一右簇拥着真主子桑问踏过枯枝雪沫与满地萧瑟,踏进白连山山腰缝隙中。
  一看之下我才明白,难怪桑问同楼禽兽都说是“踏青”,原来这里头果真别有洞天。
  我自桑问口中得知,白连山是连绵山脉,在帝都外的这座阳曦峰便是它之主峰,阳曦峰是碗状环峰,下头有地火岩浆,山顶往上木植稀疏,便是“碗心”,而我与楼熙、桑问三人此时恰好身处阳曦峰的“碗心”。
  昌州地处偏北,故而一年中大半是秋冬寒天。而我们身处的此间胜景,便是外头冰天雪地,封冻连绵,里头却是暖如春夏,绿草茵茵。且因这地火炙热,抬头甚至能见雪花飘落,却在半空中蓦然蒸腾消失,如同幻影,扬扬洒洒又甚为好看。
  “此处有天然温泉?”山谷极其宽敞,是因方才嗅到硫磺气息,又见见远处有袅袅烟雾升起,我不禁脱口而出。
  桑问点点头,“此处难得有温暖,且约莫是个两三年才一次的样子,因着阳曦峰中极少遇上整年都寒凉,此处也不知为何,植物盘长十分迅速。”
  我俯身扯下一茎枯萎的草叶,放在口中嚼一嚼,随即又毫不顾忌形象一口吐出。
  心头有阵疑惑兼凉意,此处植被当然会生长迅速,该是被施过仙法,否则依照这阳曦峰地火旺盛,夏日时分此处约莫便是个火炉,又怎么会在短短两季就生就我眼前这副葱郁形容?
  这里头有仙人气息,清清淡淡,若隐若现,却熟悉得很,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还是松下一口气,总之踏青是件愉悦的事情,同眼前两位一处,只要不特特去瞧桑问那张笑脸,我委实不必背太大包袱。
  桑问低低同楼熙耳旁说了句话,又抬起头来看一眼就势躺在草地上抻懒腰的本秀才,从容道,“我去温泉边洗个脸,今日从楼府带了上好食材,阿熙你定要好好露一手。”
  升级做楼伙夫的楼车夫点点头,我这才发现他背上有只甚为庞大的包裹,啧啧,方才一路进来我是眼瞎了不成?居然没有瞧见。
  大抵是楼熙这厮太没存在感。
  起身寻了一处极其平坦的草地,傍着一颗根深叶茂的老树,我撩起衣衫再次坐下,脱下靴子置于一旁,手上抓了一把松软枯叶慢慢擦去上头的灰。方才鹿皮靴上雪水融化,所以一路进来也沾了许多草灰。
  不想再抬起头,楼禽兽却一脸鄙夷瞧着我,“白二,若是以后你要去我府中,我定然不会让人将你放进来。”
  我吸吸鼻子,看一眼手背还算干净,搔搔有些痒的耳后,又听他说,“即使你日后脱了鞋,不对,即使焚香沐浴,斋戒茹素,本世子也不让你进门。”
  这里头甚温暖,我打了个呵欠,懒洋洋支起脖子,解开外衫领扣透气,“衣冠禽兽,装模作样。即便是你十二抬大轿来迎本小爷,小爷也不稀得去你那朱紫金碧的高门大宅。”
  不想楼熙却大踏步过来,放下背后包袱,又将身上鹤羽大麾扔在草地上,居高临下看着我,“白二,你这德性,日后甭论俊俏公子哥儿,就连街头卖菜大婶也未必看得上你。”
  我油腔滑调,伸出拭过灰尘又挠过耳朵的手,作势要搭在楼熙腰间,“二世子曾经不是说过要同小生永以为好也么?”
  还没等我手抻到他身边,楼禽兽便一跃跳开,姿势表情一应嫌弃恶心。我手边漫过一阵风,讪讪伸回来又挠挠头,“二世子果真是个白眼狼。”
  楼熙站得离我极远,捏住鼻子怪叫,“白二你这是几日没洗澡?身上都快长虱子了罢!”
  我摊开双手做无赖状,“前几日不是还在小生身上揩过油么,二世子忘性真大。”
  远远瞥见桑问手中抱着狐裘慢步走来,回头又看楼熙还是一副“白二勿进”的神情,本秀才叹了口气,慢悠悠爬起来,撸起裤腿,便赤脚朝桑问来的方向走去。
  擦身而过时,我听见桑问在我耳边轻声淡道,“泉边有石。”随即他脚步轻快起来,走向楼熙。
  不过半炷香我便走到温泉边,袅袅雾气蒸得我这株草身里的元神都在震颤不已。木植大都惧热喜凉,我也不例外。所以今日外出,他二人裹得如同两只粽子,我一身白衫格外清凉,难得显出一回清瘦伶仃少年样。
  泉边着实有一块孤零零大石杵在那处,似是专程让人上前搭个衣裳。
  我走过去,赤脚踏在草丛上“咔嚓”作响。
  石头光滑,一旁扔着许多零碎尖锐小石块,大石上头被小石片用了力道刻出几个齐整的字,是新刻上的痕迹。
  楼、枯舟。
  我端详片刻,平静取过一块尖锐有棱角的石块,将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划得面目全非。
  随即本秀才又仔仔细细在卵石上头扭曲刻上另外几个字。
  哥舒让,夜兮白。
  扔掉手中石块,我咧嘴笑得傻缺,口中轻哼,“这才是该刻在石头上的物事。”
  冬寒,原先我对外界一无所知,拜你所赐才能见一回夕阳西下。既然日后你无法看了,我便代你来看罢。
  我会过得很好,譬如现下悠闲,时光如水。
  换得江山春色好,丹心不怯断头台。
 




 第039章 他有几许往事尘封

  温泉中硫磺味稍微浓重了些,水汽氤氲里,我板板手踢踢腿,经脉倒是活络得很。
  脑中空泛,实在无东西可想,我想起来当初在西海时,文劫曾经同我说过关于阿玉破出地府之前的往事,当然,隐去了迦叶那段。
  西海是龙族为尊,而龙生九子,老大是囚牛,接下来是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饕餮,最后的小老九便是螭吻,当时文劫与舞难的父亲文远,夜叉族首领已经是阿玉部下。
  螭吻簪玉,是命定的辟火神,名为枯舟,取水枯舟止之意。
  在当时文劫的话中,龙族与九重天本是泾渭分明,龙族内部后来逐渐生出嫌隙,有止战一派,好战一派,这才有了内斗一事。
  阿玉原本游历六界,与世无争,与老二睚眦同为止战一派。而此二神皆是九子中战力卓然一辈,尤其睚眦,龙族年轻一辈中能为无出其右。其余七子除却饕餮,都是好战一派,饕餮虽口称中立,却是偏向好战一派。
  而当时龙族老辈龙尊早已坐化,阿玉手下又有八部众将士,西海重权在握,又有睚眦用户,是以这顽劣螭吻却成了众望所归的龙尊。可恰逢阿玉下凡厮混,饕餮与嘲风心中不忿,暗中勾结其余五子,将睚眦暗害于西海极殿中,用的便是囚牛的两仪阵。
  阴阳生两仪,两仪生八卦,八卦六十四阵,六十四阵三千幻象,既实又虚,虚又生变,变则生戾。
  若是他们当时一个个同睚眦单挑,必然是十死无生,而当时睚眦没想到的,却是正内斗得欢愉的其余七子竟然联合起来对付他,手足相残,睚眦一时错愕不及。
  如此,睚眦在这一场围攻中,不幸身死,且魂飞魄散,其余七子毫发无损。
  当时阿玉初闻兄长死讯,且是死在另几个手足手中,心中自然悲愤交加。却不想匆忙赶回来,面对的却又是另一场围歼。
  当时文劫说道此处,还特特抖了声音,眼眶甚至也冒了红。
  饕餮与嘲风煽动其余五子,在西海天渊困住阿玉,可当时不止阿玉在场,还有夜叉族文远,阿玉也不似睚眦空有武力。
  文劫说,那一日西海里处处都是仙灵肆意翻搅,海水甚至蒸腾半寸有余。
  最终蒲牢与狻猊、赑屃、狴犴全部重伤战死,囚牛身受重创被嘲风反戈一击至死,饕餮遁走,嘲风安享西海龙尊之位。夜叉族文远战死,阿玉当时已是重伤,离开西海直上九重天欲要讨回公道。
  以一己之力独迎几位摩拳擦掌的“猛虎饿狼”,阿玉浴血,为他自己,也为死得不明不白的睚眦兄长。
  风卷长天,浮云万千,西海之渊里翻滚着手足亲血,针锋相对。
  却不想九重天坐看鹬蚌相争,仙人翻脸无情,二话不说也与阿玉兵戈相对。
  最终阿玉被西天迦叶尊者亲手镇压。
  卞城王宫下镇压千年,他之悲愤,他之郁卒,他心中对天道不公的怒斥,谁也听不见。而后我将他对迦叶的心声补上,便是为自己所爱的人亲手所伤,怎生会不绝望,怎生会不悲哀。
  只是从前他带我游长生城,城中无论小妖或者小仙,对他都毕恭毕敬,发自肺腑。
  文劫与舞难等他千年,秣兵历马,同样忍辱负重,却毫无怨言一直追随他。
  所以我相信他是一个好尊主,所以心中欢喜他。即使他反复无常,即使他动辄残忍暴戾,可我相信在阿玉的内心,却还是生性懒散,只期两袖清风的玉枯舟。
  我心中一直隐然如此期望。
  而他从前同我说过的银鱼与少年的故事,该是说他与迦叶罢。
  “小鱼要执着,先抛了手头的物事,然后寻到那人,再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我当时如是说,心无旁骛,不知迦叶是何许人也。
  可时移世易,当时天真稚拙的兰草仙童已然长成现下如同市井凡人一般,整日到处臭贫,满口胡诌的白二秀才。
  在凡间这二十年来,我见过形形**凡人譬如朝花夕落,听了成百上千折从未听过的戏本子,酸甜苦辣。摸爬滚打,只遇上这么一个楼熙同我有话讲,在一起过得轻松,原本打算与他插科打诨个几十年待他老去入土,现下却又冒出个桑问。
  时不与我谋,桑问身上疑团太多,我心里隐约惶恐不安。
  不必在一处停留太久,我还要走到冬寒曾经同我说的极南之地,然后看看手上这命定劫数能不能消去,不能消去也罢,说不定哪日也就早早去见冬寒了。
  温泉水清澈,白气蒸腾得我周身活络得很,掬起一捧水来,冷不丁身后传来草叶被踩扁的声音。
  “白二,你泡了这么久,该洗得皮也发皱了罢?”楼禽兽声音戏谑,低低传来。
  我转头递了个眼色与他,“衣冠禽兽,不知礼仪廉耻,非礼勿视呀非礼勿视。”
  楼熙站到我身边的大石上蹲着,从上看我,我也索性大大方方抻直了四肢让他瞧个彻底,他终于一脸兴味索然,“嘁,本世子才不稀得瞧你,白二你也不见得是甚好货。”
  他说着眼光一转,便瞧到了自己足下大石上的划痕,与我刻下的字迹,似乎愣住那么片刻,才又开口,“夜兮白,哥舒让?这谁呀?什么怪名字?你相好?”
  他又讪讪挠了挠头,自说自话,“不对,相好该不是两个。嗳!白二,这到底谁呀。”
  我再无耐心,从泉中起身,水珠哗啦滑下,我正视楼熙,“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谁?”
  他一脸诧异,似是不明我话中含义。
  我扯过他脚下踩着我的衣裳囫囵套上,转瞬间又换了一副脸,笑嘻嘻道,“同你开玩笑,对了,楼禽兽,今日出门,该是你做饭罢。你就好意思将桑公子置在那处独自一人,屁颠颠跑来同小爷共浴么?”
  楼熙啐我,“放什么狗屁。本世子才不稀得……”
  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又爬上岸径自穿上长裤外衫,连水都懒得拭,继续卷起裤腿,朝他道,“那待会儿你一个人吃狗屁,桑问同小爷吃饭。”
 




 第040章 二醉

  其实这正月踏青本就甚为怪异,现下又多了这么一个雪中奇葩,我心里倒生出许多无所适从来。
  走到原先那处草地,抬头看谷顶的天,依旧落着雪花又瓦亮瓦亮,既怪异且冲突。
  桑问支着头侧身看我,面前火堆烈烈,手中松枝转动,烤的鲫鱼稣香金黄。
  我撩开衣摆坐在他脚边,咧开牙花子笑,“桑公子这是白日生火,不怕起灾?”
  桑问哂笑,“好歹不是白日宣淫。”
  后头传来草地窸窣声,是楼熙慢腾腾晃荡过来,桑问连忙朝他招手,“快来快来,我记得还搜罗了两壶好酒在你包袱里,方才寻了半天怎么也没瞧见?”
  气氛瞬间僵持不下,不知为何。
  我鬼使神差伸手撕了一瓣火堆边的烤鱼,囫囵吞了下去也没顾咬不咬着舌头,最后手指头再皮厚也还是给燎起几粒晶莹剔透的泡来,嘴巴里只有烫跟松香含糊混在一处。
  楼熙坐在桑问另一边,有些难得沉默,见我在一头嘴巴里都快烫熟了涨红一张脸也闷声不吭,眼中只闪了一星亮光,又熄得半点儿不剩。
  桑问依旧堆着一脸笑,让人捉摸不透。
  约莫是气氛太过沉闷怪异,楼禽兽低头骂了句娘,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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