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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来不及说我爱你-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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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你不要告诉六少。”

    沈家平瞧她的样子,像是十分伤心,但他只是侍卫队长,许多事情都不好过分追问,只得道:“夫人如果有什么事,可以交给家平去办。”静琬“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依你看,什么时候可以攻克乾平?”沈家平听她这么一问,大出意外,因为她虽在军中,几乎从来不过问军事,平日多忙的是些慰问伤兵、抚恤眷属之类琐事。他踌躇着答:“前线的事情很难说,总不过这几天吧。”

    静琬又“嗯”了一声,沈家平眼尖,瞧见一旁梨花大案上搁着一张报纸,拿起来一看,只见是数日前的一张颖州日报,版面上极醒目的粗黑告示:“尹楚樊与尹静琬断绝父女关系之声明”,他一目十行,只见语气极为激烈,称:“不肖女离家去国,是为不忠;悔婚出走,是为不义;未告之父母,是为不孝。”又称:“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不见容尹氏宗族,是以声明与其断绝父女关系……”

    静琬见他看到报纸,凄然一笑,说道:“沛林就快回来了,你将这个拿走,不要叫他看见。”沈家平自识得她以来,从来未见她有这样的神情,心下恻然,低声道:“此事还是告诉六少的好,夫人受了这样的委屈,到时候六少可以出面解释清楚的。”

    静琬眼中泪光盈盈,转过脸去,声音低微如同自言自语:“连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还有什么值得去解释?”

    二十一

    慕容沣因为去看布防,所以很晚才回到行辕。老房子光线晦暗,虽然厅中点了电灯,白琉璃罩子下,光是晕黄的一团,朦朦胧胧地照着,家具都是旧式的花梨木,雕花的阴影凹凸不平,灯下看去更有一种古静之意。屋子里寂无人声,外面餐桌正中放着一只菊花火锅,已经烧得快干了,汤在锅底嗞嗞地响着,下面铜炉中的炭火,也已经快熄掉。慕容沣见火锅旁的四样小菜都已经冰冷,连一丝热气都没有了,于是径往里去,雕花隔扇上的红绫帐幔在灯下泛出黯黯的紫光,衬出里面床上珍珠罗的帐子,也隐约透出一种粉紫的光来。

    静琬等得太久,已经合衣睡着了,慕容沣悄悄将被子展开,想要替她盖上,她却惊醒了,见到他微笑道:“我怎么睡着了,你吃了饭没有?”慕容沣说:“我吃过了,下次不要等我了,仔细饿伤了胃。”静琬说:“反正我也不想吃。”一边说,一边就坐起来,因为发髻微松,两鬓的散发纷纷垂下来,正要伸手去捋,他已经无限爱怜地替她捋上去:“饭菜都凉了,你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去弄。”

    静琬说:“我想吃蔷薇木的榛子浆蛋糕。”蔷薇木是承州的一间西菜馆子,清平镇与承州相距二百余里,她说要吃这个,就是和他开玩笑了,慕容沣却略一沉吟,将挂衣架上她的一件玫瑰紫的哔叽斗篷取下来:“来,我们去买蛋糕。”静琬笑道:“别闹了,已经快九点钟了,不早一点休息,明天你又半晌不乐意起床。”慕容沣说:“我明天上午没有事。”将那斗篷替她穿上,静琬被他拉扯着往外走,说:“深更半夜的,到底要去哪里啊?”

    慕容沣“嘘”了一声:“别吵嚷,咱们溜出去。”虽然说是溜出去,一出二门顶头就遇上巡逻的侍卫,见着他们两个,忙不迭“啪”一声地行礼。慕容沣也不理睬他们,携着静琬径往外走,等侍卫去报告沈家平,他们已经到了车库之外了。司机见着他们也十分诧异,慕容沣要了车钥匙,静琬不肯上车,说:“别闹了,待会惊动起人来,又兴师动众。”慕容沣并不答话,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入车内。她又好气又好笑,他已经关上车门,自己坐到司机的位置上,将车子发动了。

    车子驶出来,清平镇上还有几家店铺犹未打烊,晕黄的灯光映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因为天气冷,那光线也像是凉的。一方一方的淡黄色,仿佛她素日爱吃的柠檬冻子,又像是奶茶里的冰,渐渐地融了开,一丝丝地渗到夜色中去。汽车从灯光中穿梭过去,不久就将整个镇子抛在后头。她回过头去只能看到稀稀落落的灯火,越落越远,不由惊讶:“我们去哪里?”

    他笑着说:“不是说去买蛋糕吗?”——

    慕容沣心中还惦记着静琬(4)——

    静琬以为他是说笑,因为日常他也爱自己开了汽车带她出来兜风,于是微笑:“转一圈就回去吧。”汽车顺着路一直往北去,两条孤单的灯柱射在路上,前方只是漆黑一片,过了一会儿走上了公路,川流不息的汽车往来,原来都是运输军需的车辆,十分的热闹。静琬因为白日心力交瘁,此时车子又一直在颠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睡了一觉醒来,车子仍在向前驶着,车窗外仍旧是漆黑一片,偶然有军车与他们相错而过,雪亮的车灯一闪,转瞬即过。她心中诧异,叫了一声:“沛林。”他因为开着车,没有回过头来,只问她:“醒了?冷不冷?”她说:“不冷。这是在哪里?”他温言道:“已经过了季安城,再有两个钟头,就可以到承州了。”

    静琬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夫人,我开了这么大半夜汽车,应该有赏吧?”她心中柔情万千,倾过身子去吻在他脸上,他缓缓将汽车停在路畔,将车子熄了火,扶过她的脸温柔地吻下去,许久许久才放开,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双颊滚烫,手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亦是熠熠生辉。

    她的脸依偎在他胸前,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温柔得如同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她的声音低低的,如同梦呓:“沛林,我只有你了。”他吻着她的发,他的呼吸温暖地拂着她的脸。他说:“我也只要你。”

    路两侧都是一望无垠的野地,暗沉沉并无半分人家灯火,满天碎的星子,像是一把银钉随意撒落,直要撒到人头顶上来一样。远远听到汽车驶近,叭叭地鸣着,最后车灯一闪,呜一声从他们汽车旁驶过去了。听着那汽车渐去渐远的声音,满天的星光似乎都渐渐远去,惟有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了他们这一部汽车,只余了他与她。

    天未明他们就到了承州,因为城门还没有开,他将汽车停在城墙下避风处,静琬见他神色疲惫,说:“你睡一觉吧。”将自己的斗篷给他,他开了这么久的车,也实在是累了,几乎是头一歪就睡着了。静琬替他盖好斗篷,自己在车上静静守着。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有乡下人架了车子预备进城去卖菜,吱扭吱扭的独轮车,驮着满满的瓜菜,南瓜上带着粉霜,圆滚滚的果子洗得极干净,高高地堆了一筐,她远远望去还以为是苹果,后来一想才知道是红皮萝卜。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那独轮车的前架子上,因为天气冷,已经穿上了花布棉袄,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乌溜溜的眼睛只管望着她。她冲着那孩子微微一笑,那孩子也不由对着她笑起来,扭过头去指给自己的父亲看:“汽车。”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城外稀稀落落都是赶早市进城的人,赶车的、推车的、挑担子的,与她只隔着一层车窗玻璃,遥遥就能望见市井平凡的喜悦。慕容沣睡得极沉,虽然这样子在车上并不舒服,可是他眉宇舒展而坦然,她想伸手去抚摸他浓浓的眉头,就像每天早上叫他起床前一样,可是今天不行,外面的人也许会看见,车内只有他呼吸的声音,平稳漫长,这声音如此令人觉得安逸,她几乎也要睡着了。

    城门缓慢而沉重地发出轧轧的声音,独轮车吱呀吱呀地从他们汽车旁推过去了,那小女孩远远回头冲着她笑。太阳也已经升起来了,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脸上,秋天里的日头,淡薄得若有若无,经过玻璃那么一滤,更只余了一抹暖意。他睡着时总有点稚气,嘴角弯弯地上扬,像小孩子梦见了糖。她有点不忍心,轻轻叫了他一声:“沛林。”见他不应又叫了一声,他才“嗯”了一声,含糊地咕哝道:“叫他们先等一等。”

    她心中隐约好笑,伸手推他:“醒醒,这不是在家里呢。”他这才欠身坐起来,先伸了伸懒腰,才回过头来对她笑道:“谁说这不是在家里,我们这不就要回家去了?”话虽然这样说,他们去蔷薇木吃了早餐,又将蛋糕打包了两份,因为时间紧急,来不及回大帅府去,只给汽车加了油,就赶回清平去。

    慕容沣对她说笑:“咱们这也算是过家门而不入吧。”她自从与他结发之后,并未曾过门成礼,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微微一动,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感叹。他说:“等仗打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她心中只有一种怅然,说:“这么远赶回来只为吃榛子浆蛋糕,真是傻气。”他腾出一只手来握她的手:“和你在一块儿,我就喜欢做这样的傻事。”

    这句话这样耳熟,她脸上恍惚地笑着,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过,含笑抽出手来:“专心开车吧,将车开得这样快,还只用一只手去扶。”早晨路上车辆稀疏,惟有军需的车队轰隆隆不时驶过。远处沃野千里,晨霭漠漠,秋天的早晨有薄雾,车窗外偶然闪过村庄农家,房前屋后的枣树已经在星星点点地泛起红光。大堆的麦草堆在地头,高粱秸秆堆得小山似的。偶然有村里的孩子牵了牛,怔怔地站在田间看路上的汽车。

    这一路风光看下来,虽然都是很寻常的景色,但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难得的偷闲,所以心里有一种犯法的快乐。她说:“清平行辕那边准已经乱了套。”他笑着说:“管它呢,反正已经尽力赶回去了,大不了听他们啰嗦几句。”

    结果他们刚出了季安城不久,老远就看见前面设了路卡,大队的卫兵持枪直立,正在盘查过往的车辆,那卫兵的制服是藏青色的呢料,远远就认出是卫戍近侍。慕容沣笑道:“好大的阵仗,不知是不是在收买路钱。”静琬斜睨了他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准是找我们的。”慕容沣哈哈大笑,将车子减慢了速度停下来——

    慕容沣心中还惦记着静琬(5)——

    果然是沈家平亲自率人在这里等候,因为他们一路追寻过来,知道是往承州方向去了,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走得这样远,所以只在这里设卡。慕容沣见朱举纶也来了,不由对静琬说:“真糟糕,朱老夫子也来了,准得受他一番教训。”原来那朱举纶虽是挂着秘书的职名,其实慕容沣自幼跟着他学习军事谋略,虽未正式授业,亦有半师之分。一直以来他为幕僚之首,说话极有分量,慕容沣对他也颇为敬畏,所以慕容沣嘴上称呼他为老夫子,其实心里已经老大过意不去,沈家平早已打开了车门,慕容沣下车来,笑着对朱举纶说:“朱先生也来了。”心里想他定然会有长篇大论要讲,自己此番行事确实冲动,只好硬着头皮听着罢了。谁知朱举纶神色凝重,只趋前一步道:“六少,出事了。”

    慕容沣心里一沉,因为前线大局已定,几乎已经是十拿九稳,不会有多大的变局,所以他才一时放心地陪静琬去了承州。不想一夜未归,朱举纶这样劈面一句,他不由脱口就问:“出了什么事?颖军克复了阜顺?还是护国军失了德胜关?”他虽然这样问,但知道战局已定,这两桩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除了这两桩之外,旁的事又都不能关乎到大局。

    果然朱举纶摇一摇头,神色间大有隐忧:“不是颖军——请六少上车,我再向六少报告。”静琬也已经下车来,见慕容沣眉头微皱,不由十分担心。他回头也望见了她,对她说:“你坐后面的车子,我和朱先生有事。”

    她点了点头,司机早就开了车过来,她望着慕容沣与朱举纶上了车,自己也就上了后面的汽车。卫兵们的车子前呼后拥,簇拥着他们回去。

    他们在中午时分就赶回到清平镇,静琬路上劳顿,只觉得累极了,洗过澡只说晾头发,谁知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索着开了灯,看了看钟,原来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走出去问了孙敬仪,才知道慕容沣回来后一直在开会,孙敬仪道:“夫人还没有吃晚饭,我叫厨房做点清淡的菜吧。”

    她本来身体一直很好,这两天却总是听见吃饭就觉得没胃口,只得打起精神说:“就叫厨房下点面条吧。”孙敬仪答应着去了,过不一会儿,就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海碗黑沉沉的汤汁,另外还有四碟酱菜。她坐下来才看出那汤汁是卤汁,北方所谓的打卤面,就是将面条下好了,另外预备卤汁浇上去。那卤汁里面除了鸡脯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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