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空山花满天-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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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睡的迷糊了，睁开眼睛看到几束从隙缝间落在眼睫毛上的阳光和光圈时，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中有一层层的浓雾和烟雨，薄薄的凉意像水做的衣服披在了身上，深浸在皮肤里，怎么都脱不下去。氤氲雾气里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背影，无论她怎么嘶喊哭叫都不肯回头。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她这次是真的累了。
　　如果还有一些仅剩的力气的话，那也都在对付飞鹰堡的心思上，正在慢慢被消耗。
　　她的额头触碰着膝盖，闭上眼睛用力呼吸。
　　最近越来越容易累。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如果死了的话，就可以见到天沙了吧。就可以把这一切让她精疲力竭的事情全都抛后。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再也可以不难过了呢。
　　真是痛。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喊一个她不想也舍不得再说出口的名字。
　　绝对不会说出那人的名字，因为如果说了，就只能听到四周毫无回应的寂静，还有冷的彻骨的孤单。
　　再也不会有无奈又带着几乎看不到的宠溺和怜惜回应她，再也不会有人在危急的时候毫不思考的冲到她面前保护自己，再也不会有，一袭清新的碧色衣袍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来，在她难过的时候站在背后凝视她，在她疲惫的时候背起她，在她快乐的时候含笑看着她。
　　其实玄生早就不见了，是她一直在欺人自欺，是她活该。因为有了希望，因为想去争取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自私的希望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把自己的感情强加在他的身上，所以活该，活该满心开怀的欢乐被摔了个粉碎，活该现在独处于这样的处境，活该在这里断肠摧心的后悔。
　　更加用力的裹着身上的绒皮毛，她把额头埋在了膝盖上，脸颊上没有任何冰凉的液体流过。
　　她的眼泪都在几个月前耗光了，还有，好像她血液也跟着那天的泪水流了出来。
　　没有血液流动的身体一直很冷，像是站在没有天地的空间一样，空荡荡的没有感觉。
　　猛然，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守着那梨花树的白发女子，正坐在案前静静地看着她。
　　“你来了？”双净也不觉得惊讶，只是舒了口气道：“下次能不能发出点声音？吓死人了。”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如之前那般平静空洞。双净撇撇嘴，披着皮毛慢慢地爬到了她身前盘脚坐下，歪着头打量她片刻，便道：“你是……千侠楼的人？”
　　但对方却反问：“你是谁？”
　　双净微微一笑：“七石门门主，叶双净。在此拜过前辈。”说完便右手轻按左肩，单膝碰地，微微低头行下大礼。
　　但见那人眼睫毛微微一颤，半晌才道：“你是谁？”
　　双净不语，看了她片刻才微笑着回答：“真的要我回答么？”
　　话毕，两人都沉默不语，面对面的静静坐着看着对方。门外传来了巡逻的弟子的脚步声，远处还有某个地方在滴水，空灵的声音隔着一块块岩石传了过来，夹着潮湿的风和青草的味道。
　　“若你知道你是谁的话，或许还有一条生路。”最终还是白发女子先缓缓开了口。她顿了顿：“你知道你是谁么？”
　　“我……”双净神秘一笑，仰起头来看着她：“我是七石门的门主叶双净，同时也是万英堡四大守卫之左翼——叶之的第三十四代直系弟子。”她淡然地打断了她：“七石门，就是万英堡开创的吧？”
　　“你知道？”白发女子漠然地看着她。
　　“嗯。”双净点了点头，又慢慢地抱起了自己的膝盖，缩成了一团：“自从上次在山谷里见到你之后我就在怀疑了，为什么那首诗会刻在七石门的门主房间里？剑柔山庄里面的书籍没有任何记载，于是我就去七石门找了。果然……找到了不少线索，而且都是留在不易发现的地方。”地板上极小的字迹，屋檐上的木梁，祖先们留下来的几把名贵的武器，上面都有留下蛛丝马迹。
　　“原本很难把这些连在一起，但直到有一天梅花不经意的提起了我才想起。”她微笑道。
　　—万英堡？—梅花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她。那时他们正在为七石门的‘试器会’作准备，梅花堂主正忙着做自己的生意计划，听到她这话来不觉皱了皱眉头，起身从她旁边经过，捧着一大堆卷轴：—你干吗心血来潮想知道这些？而且……—她猛然转身，向双净靠近，挑眉道：—从我这里知道消息是要付钱的，叶门主。—
　　—好呀。—双净笑眯眯地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算盘：—那么，我们来算算，这几天你在七石门吃了两盘青菜炒肉丝，四碗汤，两串腊羊肉……然后我们再算算住宿费的话……—
　　梅花急忙扑了过来，一手勾住双净的脖子，假笑道：—哎呀呀，自家姐妹算的那么清楚做什么？好了好了，你想知道什么？艳情八卦？绝密档案？江湖仇恨？关于谁的？堡主还是哪个弟子的？或许是四大守卫？—
　　—四大守卫？—
　　—嗯。—梅花漫不经心地应道，边写着梅花堂的价钱和折扣边说：—当时万英堡的势力甚大，还有三处分堡，由三名头等弟子守阵，每五年在主堡聚合一次。四大守卫之首名为‘泷也’，武功仅在堡主之下，专门守护堡主和其家人的安全；流言说最后一位泷也也是当时堡主的婢女或爱妾，反正两人的关系很暧昧；左翼‘海莲’负责记载和传授万英堡的武术精华；右翼‘叶之’是万英堡在江湖上的代表，黑白两道的消息都由他打探和交往；最后便是尾羽‘心夏’，为暗使，帮派所有肮脏的事情，都由他处理。—她写完了一张又把它拿起来吹了吹：—据记载说，心夏的人选都是从堡主的家人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严禁交给外人。—
　　—那……左翼，和右翼呢？—双净不觉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留下多少记载呢，在剑柔山庄的那些卷轴书籍里啊，就只有几句而已，基本上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而且这四大守卫在万英堡没落的时候，就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　—梅花顿了顿，不觉一叹：—唉……要是能生在那个时代多好啊……—
　　“后来……我猜想，七石门必定和万英堡的右翼有关。”双净看着眼前的女子说着，不觉一叹：
　　“当初爷爷死的突然，我也依旧重病，或许他知道着什么但是没有说吧。总之，我翻着宗谱和记载一页页找过去，才发现叶氏手艺是和万英堡同存的。只是那时，七石门还并未成立，唯有宗师在摸索着一切的少许记载罢了。其实是你，打破了我的疑惑。”七石门门主认真地看着那白发少女：
　　“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万英堡到底为何开创了我门，以及，这和我现在的处境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你是谁？”

　　归程路·纵使相逢应不识　5

　　“后来……我猜想，七石门必定和万英堡的右翼有关。”双净看着眼前的女子说着，不觉一叹：“当初爷爷死的突然，我也依旧重病，或许他知道着什么但是没有说吧。总之，我翻着宗谱和记载一页页找过去，才发现叶氏手艺是和万英堡同存的。只是那时，七石门还并未成立，唯有宗师在摸索着一切的少许记载罢了。其实是你，打破了我的疑惑。”七石门门主认真地看着那白发少女：“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万英堡到底为何开创了我门，以及，这和我现在的处境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你是谁？”
　　“千侠楼被毁灭的时候……”那个女子开了口，却是自然而然的回避了双净的第一个问题：“静月楼主有把帮派所珍藏的一切相关事物都交给了庄天堡主，但是，唯一安全地他的手上的两件东西，就是锁心铜镜和半月罗缨，还有一份很是模糊的地图。其它负责运送地图、书卷、宝物、武器的那些人，全都被追上并且杀光了。还好千侠楼的弟子忠心耿耿，宁愿与那些东西同归于尽也不愿把它们交给对方。所以千侠楼的秘密才能保持那么多年。”
　　她看了看双净，停顿了片刻才道：“万英堡的主人和静月楼主是一对恋人。”她的眼眸里终于浮起了一丝波澜，但因为太深邃而看不出那是什么情感：“不输于你和另外那个人的恋情。”
　　“……”心里微微刺痛，双净勉强扯出一抹苦笑：“我和他不是恋人。”
　　“你们是。”白发少女想都没想地回答，似乎因为被人否认自己的看法而有点不悦：“你们是。你看他的眼神，他看你的样子。你们是。”
　　“好好好……”见她固执的样子双净急忙摇手点头道：“后来呢？”
　　那女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庄天堡主曾经对静月楼主承诺过，总有一天会让千侠楼的精髓流芳百世。而他的确用了尽生的精力去完成这个目标。但仅仅有这两样东西和一张模糊的地图是不够的，他虽然找到了那个千侠楼的宝藏所在，但却无法进去，里面皆是机关和陷阱。因此……”　她笑了起来：“他和四大守卫共同齐心协力，开创了精于创造、模仿、或者破坏武器和其它器物的七石门，还有……”
　　“精于布阵设计关卡和陷阱的重重楼！”双净脱口而出，顿时呆在了原地。
　　“对。”白发女子点了点头：“这两个帮派的存在，就是因为庄天知道在他有生之年是无法实现对静月许下的承诺了，但他从来都没有对她食言过，所以希望在某个遥远的未来，能够终于完成这件任务。而他，则因为对这件事情执着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谅是万英堡有百年基业，也慢慢的没落了下去，最后已是暗使‘心夏’在苦苦支撑，但未能挽回帮派陨落的命运。”她有点黯然的说道，但又冷冷一笑：
　　“但天下人无法明白的是，万英堡从未消失，它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而存在着。”
　　叶双净呆呆地听着，不觉发着楞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反应。
　　果然，七石门和重重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己和澈水，竟然是万英堡的继承人？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澈水的祖先共同写下的那首笛琴共奏的《月满空山》和《花满天》，只怕，也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了什么：“你说，右翼开创了七石门，左翼创建重重楼，暗使‘心夏’一直维持着万英堡的存在直到最后，那么……那个四大守卫之首的‘陇也’呢？”
　　“她么？”忽然白发女子一笑，那笑容半是凄然半是温柔，她向外望去：“她到最后都尽了她的职责，守护着堡主和他的家人直至他们一个个的离开，最后便决定前往千侠楼的宝藏所在地，帮庄天堡主守护着他心上人的重要事物。”
　　“你是‘陇也’的直系子弟？”双净看着她问道。
　　“算是吧。你可以这样叫我。”
　　“陇……陇也？”
　　听见七石门门主这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的呼唤，那个女子不觉一愣，她有点恍惚地看着双净，忽然就缓慢又朦胧的笑了起来：“真是……好久没有听人那样叫我了呢……”
　　“那么……陇也。”双净也笑了，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有一缕缕和同情怜惜还有悲悯掺在一起的温柔慢慢漾出。
　　这个女子，应该是很寂寞的吧。独自守着那片充满月光和飘落的花瓣的山谷，就算是极美的绝世奇景，若是独自欣赏的话，也会多出孤芳自赏的落寞和悲伤的。于是不知不觉地弯起了眼眸对她咧嘴一笑，笑的时候觉得整个脸都在紧绷着，她应该也是很久没有微笑了吧。
　　“你既然能够进来，那么，就能出去吧？”她冲对方眨了眨眼：“这个地方太危险，你还是先逃出较好。”
　　陇也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你……要我离开？那你呢？”
　　“哎呀呀……你难道以为我让你出去是要你独逃么？”她嘿嘿一笑，虽然嘴角扬起，但眼底却是冷寂的，没有丝毫的光亮和笑意：“你得帮我带话给澈水他们不是么？”
　　“澈水？”
　　“重重楼的楼主啊……”双净笑道：“你就告诉他……”她想了想，却是有点迟疑。
　　以澈水的性子，不死闯这个地方是不会罢休的，若是叫他远离这里的话，恐怕他会更不要命的来救自己。然而这种地方，让她一个人呆着就好了，没有必要把一群人都拖下水，若不是自己执意想要跟着玄生到外面走一趟的话，说不定重重楼根本就不会踏进这趟浑水。
　　“你告诉他。若我死了，绝对是自愿的。就如……我此生下的所有决心一样。”
　　自己在这里生存的机会渺小，然而澈水，却还有一辈子要走下去，那个人的生命里已经因为五年前的一战而被画上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没有必要再因自己的任性而为他更添哀伤。
　　她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