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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两京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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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士仁心,这会儿还能想到张老成爷孙,云某十分佩服!”云仝道。

  “那倒也不是。”白居易忽然正色道:“我是突然想起,哪宫廷宦官为祸民间,横行无忌,国家怕要败于此辈之手,心中忧愁,有所感怀!”

  云仝微微一愣,道:“学士,说到这无势之辈,我倒有一疑问,当今皇帝,难道真是如此昏庸,竟用些这等狗奴才来祸害百姓?”

  “这话问的好,”白居易道:“说起来,玄宗以后,肃代德顺宪诸朝中,宪宗皇帝,最是英武。他继位以来,任用杜黄裳、李吉甫、武元衡诸位名臣为相,外则抑销河北四镇并天下不法跋扈藩镇节度,内则修政明令,十年来,天下安稳,自安史贼乱以来日益颓败官气民心也为之一新,史官都称宪宗皇帝为我大唐中兴圣主。就是阉竖内监——也就是宦官,宪宗皇帝也颇为节制,四年械神策吏李昱,五年抵许遂振于罪,六年赐弓箭副使刘希光死,这都是奉刚断、振朝纲的英明举措。”

  说完这话,他又叹息一声,道:“但阉竖之患,百余年来,其势已大成。自玄宗宠信高力士以后,历朝皇帝,对家奴宦官都颇为宠信,肃宗朝有李辅国,代宗朝有程元振、鱼朝恩,德宗朝有朱荣宝、孙荣义,及至宪宗皇帝,则吐突承璀权倾天下,去年刚从淮南监军归来,又掌左神策军,宦官而掌军权,便是后汉阉寺横行时亦未有之事!”

  云仝听了这话,却越发糊涂,道:“学士,如你所言,这宦官之乱,竟是我大唐历朝历代皇帝都难以避免的了?”

  “那到不是,”白居易正色道:“我大唐太宗皇帝英明神武,有见后汉阉竖之乱,对于妇寺干政,颇为警惕,曾有明言,‘内侍不得为三品以上高官’!及至玄宗时,高力士以功封为齐国公,官至二品,祖宗法令,一概打破。后来李辅国竟求为宰相,虽为肃宗一时拒绝,但终为司空兼中书令,实掌宰相之事。代宗初立,李辅国有策立之功,日益跋扈,竟对皇帝说,‘大家但内立坐,外事听老奴处置!’恣横之际。李辅国虽遭剪除,程元振、鱼朝恩诸宦又相继得皇帝宠信,他们虽不再求为宰相,但自鱼朝恩执掌神策军以来,宫中禁卫,悉数为宦官把持。尤其神策军,军力强悍,自为内侍所掌,牵制朝政更是无所顾忌,便如老皇立储、新皇继位,这等大事他们也颇多干预!”说到此处,他突然想起贞元年间顺宗退位于宪宗事来,此事举朝皆知多有隐情,多半是宪宗借重内侍,逼顺宗传位于己,但牵涉当今圣上,他自不会说于云仝,免得流传天下,引起骚乱。

  云仝听到此处,猛的拍了一下大腿,道:“他奶奶的,听你说来,这些没卵子的祸害,就了无尽期么?”他平生最恨宦官。十年前他参军与吐蕃作战,说到底败就败在监军宦官手里,三年前朝中大宦官吐突承璀又派人刺杀了他结拜大哥丐帮帮主哥舒海,在他心里,天下的祸患源头,就是这些皇帝家奴。听白居易如此说来,他气愤之极,说话也无所顾忌,尽出粗语。

  “有尽期无尽期,我也不知道。只盼我大唐不要重蹈了后汉覆辙。”白居易神色中尽是忧国忧民之情,他抬头望去,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竟是没有半条道路。他叹息一声,又道:“当今皇上甚是英明,对于阉竖之患,未尝没有戒心。他曾说过,‘吐突承璀,一老仆啊。孤若杀他,如杀一条狗耳!’话虽如此,他内心又何尝想杀这一老仆呢?我想,他还是对朝廷大臣并不相信。他身处宫垣之中,天下之大,尽为所有,因此上,一定很怕别人夺他的、抢他的。从骨子里,他不相信任何人,相对来说,吐突承璀这样的家奴,他可以看到、可以听到、可以控制,比起朝廷中的大臣来,也容易相信。但真的就可以控制、可以相信吗?”说道此处,他不由得站了起来,自言自语,竟忘记了身旁还有云仝。这些话他隐藏在心中很久了,每一想起总是自我克制,因为他知道,这都是大不敬的言语。他自幼苦读圣贤经典,脑子里都是“致君尧舜上”的宏图大志,及至考上进士,在长安城里做了二十余年的官,二十多年来的宦游生涯,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志向报复甚至圣贤所云,都与皇帝所思所想,大有隔阂。“致君尧舜上”,皇帝就真的想当尧舜吗?他心里所忌惮也许不过是有一个舜来逼他禅位吧?说宦官使家奴,也许在皇帝眼里,朝中文武大臣,还比不过一个家奴。最起码,宦官不会自己想着当皇帝。想到此处,他顿生幻灭之感,近来他常看佛经,时常想:世间万法皆空,自己的志向报复,也许不过是水中捞月,用尽千般力,捞出来仍是一场空!

  他这些话,往日对谁都没有说过,今日与云仝谈的投机,又借了酒性,不期然竟说了出来。云仝只觉他话语之中多有凄凉之意,还道他内心一片忧国忧民之情,也长叹一声道:“学士忠君忧民之意,实可感天动地,只盼当今皇帝能知学士肺腑,将那些没卵子的家伙全部杀了,天下也一片干净!”

  白居易忽然醒悟过来,心中暗骂自己,这些疯言疯语,如何便说于云仝?他微微一笑道:“来来来,云兄,如此良宵,说这些作甚?我们只管喝酒就是!”自己端起一杯酒,向云仝遥遥一敬,一口喝下。

  两人对饮一杯,云仝突然想起今日哪张老成和他孙女说起什么“神子”,颇是奇怪,他本想问明端的,但被白居易用话岔开了,此时,他问道:“学士,我有一事不明。日间哪张老成和他孙女,屡次说起什么‘神子’,你又说他们信奉什么景教,云某愚笨,不知这‘神子’是哪来的神仙菩萨?景教又是什么?”

  白居易微微一笑道:“日间纷扰,我又见那张老成话语啰嗦,怕他解释起来缠杂不清,反叫云兄困惑,因此上一语岔开了。云兄不知,这景教本出自西方大秦,那大秦却与波斯邻近。咸亨年间,波斯王卑路支为白衣大食所败亡国,带着些部属民众投向我大唐,他初来的意思,不过是想求高宗皇帝援手,助他复国。但那大食也是西方强国,距我大唐又路途遥远,我大唐就是有心援手,派兵将与大食征战,又岂有必胜之理?高宗皇帝以路远谢之。后来卑路支入居长安,竟死于中国。随卑路支来长安定居者波斯之民众多,有信奉袄教者,亦有信奉景教者。景教,又称‘弥施诃’教,盖因他们所信之神名为‘弥施诃’——此波斯语也,称为‘景’教,取光炤盛大之意也。景教初入长安,原只有波斯人及昭武九姓胡人信奉,后来年代日广,京兆贫苦百姓也多有信奉。”

  云仝又说道:“哪神子又是什么?是‘弥施诃’的儿子么?神又生神,大是奇怪。”

  白居易笑道:“哪又有什么奇怪?托塔天生不是生了哪吒三太子么?世俗愚民,本就喜这些荒诞虚无之事。这‘弥施诃’倒并没有生什么儿子,他自己反是神生。传说,神见天下众生荒淫好杀,抛弃大道,罪过众多,他就派了自己的儿子下凡传道,拯救众生。那就是弥施诃了。这弥施诃下凡之后,托生到一个牧羊人家里,及至长大之后,一日忽天顶大开,向众人说道,‘天国的路近了,你们悔改罢!’传起道来。后来信奉者甚众,为大秦王所忌,捉了起来。哪大秦国刑法甚怪,将弥施诃用铁钉穿四肢,钉在十字架之上,就此钉杀了。日间张老成孙女在胸前画一十字,那就是纪念这弥施诃殉道之意。”

  “原来如此,”云仝喝了一杯酒,道:“我也曾游历江南,见愚夫愚妇信奉淫祀者甚多,有拜五通神的,有拜狐仙的,不一而足。原想天子脚下,圣人教化大被,这等愚夫愚妇必无,谁料想也竟有人信奉这胡人的邪神。”

  “云兄,你这却说错了,”白居易道:“景教委实与五通神和狐仙崇拜大有不同。教众并不拜土木神像,尝有言神有大能,人为微末之芥,以人意度神,那是胆大妄为。斥佛、道两教塑神仙雕像并我儒生画先贤神像以崇拜之,为不识真神,反倒说我们是邪门外教。这景教组织又十分严密,多在贫苦百姓间传播,教众守望相助,互以兄弟相称,一人有难,其他人倾家相帮,因此上在京兆一带贫苦民众间传播甚广,颇类汉时太平道传播之迹也。”

  他又叹息一声道:“后汉灭亡,盖因妇寺专权,欺压百姓,以致民不聊生,太平道遂起于民间,蛊惑百姓,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揭竿而起,迅忽间竟有百万人响应为贼,想来与我大唐此日此时之情,颇为类似。天道循环,竟至如斯,难道我大唐二百余年基业,真要走上后汉老路吗?”他饱读诗书,又偏好研究史籍,对于历代兴亡之关键,甚为关注。见大唐百余年来朝政之弊甚类后汉,心中忧愁,语中竟多为愤慨之词。

  两人说话间,已交亥中,此时万籁俱寂,似乎竟能听到院中夜露滴在树叶之声。云仝见天晚的很了,白居易又已微酗,平日间心中积累下来对朝政的不满愤懑之词,此时竟滔滔而出,他在江湖漂泊久了,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即不熟悉,也无兴趣,就想告辞回家。却见白家老仆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白居易递上两张烫金帖子。

  白居易打开一看,道:“哦,原来京兆韦氏二爷韦错夜宴,请我赴会。”

  云仝站起,一抱拳道:“学士即有应酬,云某这便告辞为是。”

  “云兄且慢,”白居易急道:“这里有两张帖子,另一张是给你的。”

  “给我的?”云仝大为诧异。这京兆韦氏世家大族,与山东清河崔氏、河西闻喜裴氏、陇西赵郡李氏、河东长孙氏、关中独孤氏、江南吴氏并为天下七大世家,举世闻名,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间,都颇有势力。云仝游历江湖十余年,深知韦氏二爷韦错的赫赫大名,他是韦家的掌舵人。江湖传闻,他少习上茅山“百忍功”,浑身刀枪不入,曾一人荡平京兆附近终南山上寇匪百余人众。听到韦错竟请他赴宴,他眉头一蹙,道:“我与这韦二爷素昧平生,他为何请我赴宴?再说,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学士府上?”

  白居易呵呵一笑,道:“云兄在江湖间必是名气大振,韦二爷倾慕云兄名声,有心结交,也是有的。我与韦二爷倒也颇熟,他为人深沉机智,颇有侠义之风,与兄正是同辈中人。云兄莫要猜疑,还是与我赴宴去吧。”

  正说间便听门外一声大喝:“云大哥,云大哥,你真在这里么?快快出来,我们兄弟喝酒去也!”

  云仝正诧异间,一条大汉抢进门来。这大汉身材魁梧,与云仝在伯仲之间,颔下微髭,豹头虎眼,甚是威风凛凛。云仝回身一看,也是大喜,上前抱住大汉双臂,道:“韦四兄弟,不想今日在此见你!” 。 想看书来

二(上)
六年前,云仝打听到“神策四狼”之一“贪狼星”冯钟出现在蜀地成都,似有公干。“神策四狼”是他大仇人,如今冯钟离京赴蜀,落了单,如此报仇良机,他那肯放过?当时他在洛阳,买了一匹胡马,日夜兼程,不到十天,竟到了剑阁道中。

  剑阁是入蜀必经之地,地势险要,巉岩峭壁触目惊心,猿声哀啼似在耳边,抬头望去,云雾飘渺,山风四起,满山松涛阵阵,人处其间,极渺小而微不可言!天宝年间,大诗人李白有诗云道“君不见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将剑阁险峻叙写的淋漓尽致。云仝素性豪迈,胆气颇壮,又自恃一身武功,自不将剑阁险峻放在心里。但他在江湖上听说蜀地风俗与中原大不相同,有十分诡异之处,蜀民又剽悍之极,睚眦必报,你若惹了他,就是极微小的事,也如跗骨之蛆,誓要夺命而去。他此行本为报仇而来,不愿多生枝节,一路上小心谨慎,只是快马加鞭,速速赶路。

  一日他行于山道之中,山路崎岖难行,马蹄滑得着不住脚,他下马牵着踽踽而行。正行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见一汉子和一女子行于身后。那汉子身材矮小,头顶缠着一圈白布,云仝不知那是蜀地风俗,因纪念三国蜀相诸葛孔明而沿袭至今。女子身材玲珑娇小,似与汉子是夫妻,两人争吵不休,山风微起,将他们争吵话语送到云仝耳中。蜀人说话甚快,他二人又说得是本地方言,云仝只听到“先人板板”、“格老子”充塞于耳,恰如一群鹧鸪齐叫,十分噪杂。

  这条路极为孤僻难行,云仝一路赶来,只见四处皆是悬崖峭壁,孤松青草,独独没有见人。这二人突兀间来到身后,云仝心中一凛,心想莫不是冯钟知道他来寻仇,在这里埋伏下高手等他入局么?他心下添了谨慎,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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