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物·玩物-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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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他不懂如何去爱，所以伤害了陈宣，他用八年时间去后悔去内疚，用八年去学习如何爱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当做学习对象，他唯一的爱只是思念和回忆，但若这么浓烈的思念都不能算爱，他真的不懂，什么才是爱。
　　晚上约了去迷梦心喝酒，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加班了这么多天，连带着把外面的那些职员也折腾得惨兮兮的，不由得也觉得好笑，放了他们一天假，收了东西和陈纬铭一起离开。
　　
　　迷梦心还是那个样子，人声鼎沸，尤其到了晚上，那就是这座城市夜幕中的呼吸和心跳。
　　孙舒延窝在角落里喝酒，有几个美女早就盯上了他，凑上来想跟他聊天，却都被罗康的手下拦住了。
　　孙舒延心情不好，却也只是点了瓶酒，从前不叫上个女人过来陪那是不可想象的事，可一晃，他吃素也已经八年了。
　　喝了酒，人就有点晕，他出了门，由保镖护着，在外面花园里独坐了一会儿。
　　几天前，他就是在这个位置，同陈宣正式结束了，或者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开始过，也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可是那又如何呢？总之是结束了。
　　但是心里的难受和当年陈宣离开时没有任何差别，半夜怎么也睡不着，手机一直放在枕边，生怕她会不会忽然想起给他打个电话，于是后来，把电话放在枕边就成了习惯。
　　可是，没有一次是她打来的，倒是工作电话不少，也从来不避忌他毕竟是个总裁，也从来不让他好好睡一觉。可是后来，能接到工作电话也是一种幸福了，至少不用每夜恍恍惚惚，好像陈宣还在身边一样。
　　陈宣陪着从国外来的朋友去的迷梦心，本来对于这个地方，她是能避就避，可是朋友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网上查的，非说S市最好的酒吧就是迷梦心，非要来，陈宣也就陪着来了。
　　朋友喝醉了，跟一个法裔的帅哥去开｜房，她只能独自一人散步回家，好在没有喝酒，还可以趁夜色散散步。
　　可惜如今S市的治安比当年更乱，刚走出酒吧就有一个醉汉拦住了她，陈宣本来想走开些就算了，谁知道那个醉汉喝得烂醉，一把拉住陈宣就往怀里带。
　　陈宣躲避不及，一声尖叫倒吓到了那醉汉，醉汉的手还没放，就被一个人侧面一拳打倒在地上。
　　这么多年，没想到孙舒延的身手却依然不差，陈宣惊魂未定之际看到孙舒延，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孙舒延从她出了迷梦心的时候就一眼见她，只是她既然说了结束，他也不能再厚颜无耻地硬凑上去。
　　可是方才那个醉汉看上去就是酒后滋事的，他当然不能袖手不管，这会儿两个人却都有些不知所措。
　　陈宣本以为，说了再见，就是真的再也不见了，可是这些天，她内心却有一种失落和难过，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再见，都是这般，只是不能释然。
　　在美国的时候，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是每一任男友身上，总找不到那种能在淋漓大雨中温暖她的感受。
　　她曾经抱着自己第一任男友哭得伤心，她不曾觉得自己可怜，却也觉得自己的情路未免太坎坷，可是她那位男友只是对她道，“学文科的女生总是比较诗情画意多愁善感，感情太细腻丰富，若从前那些事放在我身上，我恐怕转身就忘了。”
　　那一位，终究没有费心懂过她，可能也是因为，她未曾费心让他去懂。
　　对爱畏惧，对情敷衍，那几年，不得不说，她也曾试着忘记曾经的那段记忆，可是，记忆依然鲜活得如影随形。
　　孙舒延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陈宣披上，陈宣忽然就想起，那一天在学校的顶楼，孙舒延的外套也是这般披在她身上，她的命运就这样与他纠缠在一起，纷纷乱乱了这么多年。
　　他让她等等，他去取车，陈宣站在路边，闻着她外套上的烟草味道和古龙水味道，上面留有他的体香和余温，这么多年，她好像还没有忘记过。
　　记忆，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越是想忘记的，偏忘不了。
　　孙舒延的车沿着路边缓缓停下，车窗放下，他的脸还是与当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柔和，少了些戾气。
　　陈宣上了车，报了地址，孙舒延轻笑道，“你不怕我知道你家的地址，以后再去纠缠你了？”
　　虽然只是自嘲，却仍期待着陈宣的回答，陈宣褪下他的外套反穿之后，摇了摇头，“若你真要这么做，你早就找到我了。”
　　看来，她对他也不是全无了解的。
　　将陈颖送到她租的公寓楼下，孙舒延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只是很平静地同陈宣道别。
　　陈宣回到房里看楼下，灯光明亮处，孙舒延的车却没有驶离，心里有什么绊着，她拉上窗帘，想着自己这些天奇怪的感觉，陈宣摇了摇头。
　　斜靠在墙边想心事，不一会儿听到楼下传来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她掀开窗帘，只看到路灯下的车位上空空荡荡的。
　　也是，想象他对自己太痴情，那实在是自己自私而自恋的想法作祟，八年了，什么都该变化了，他们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孙舒延让秘书阿彩买了一套陈宣的新书《海鸥》，助理小马凑过来拿着封面看了半天，问阿彩，“上班看书，被BOSS看到，当心——”
　　话还未说完，就被阿彩一把夺过了书，瞪着他道，“白痴，我敢上班看这个？这是BOSS要的，哪是我要的？”
　　小马听完眼睛瞪得比她还圆，“BOSS要的？天哪，这个世界居然这么文艺了？！”
　　刚泡完咖啡回来的小圆是个综艺迷，这会儿听到他们说话，也跑上来凑热闹，看了看阿彩手上的那本书，哦了一声道，“这不就是第一期名人面对面里面的那个女作家的书吗？对了对了，你们看了那一期节目吗？BOSS还说自己不是gay，笑死我了，第一次发现BOSS居然很有搞笑的天赋呢。”
　　同样也看了那期节目的小张也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插话道，“我也看了，总觉得BOSS和这个女作家有一腿，嗯。”
　　小圆端着咖啡皱着眉想了想，“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味道，BOSS好像就对这个女作家比较有感，其他几个女嘉宾，他连鸟都没鸟。”
　　“咳——”被光明正大当八卦资源的孙舒延打开了总裁室的门，这些秘书和助理平时他并不会太苛待，所以一个个都不怕他，也只有在工作上他的要求才会比较严格。这会儿几个人才发现自己上班时间闲聊好像不太合适，连忙鸟兽般散了，孙舒延挑眉，伸手问阿彩拿过了那本《海鸥》。
　　阿彩有些兴奋地探究着BOSS的表情，被孙舒延一个眼神就吓得缩了回去，还是小圆比较有八卦记者不怕被捏死的精神，大声问孙舒延，“BOSS，你是不是在追那个女作家啊？”
　　余下办公室里那些人都偷偷对小圆竖了竖大拇指，孙舒延转过身，斜靠在门沿边，身材曲线标准到完美，表情却似笑非笑，指着小圆道，“下午把后天要用的报表交给我。”
　　先是被自家BOSS帅气的样子迷到流口水，等她听明白了BOSS那是在要她命的时候，小圆才笑不出来了，苦着脸抓出那一打文件开始啃。
　　孙舒延拿着那本书转身进门，调整了百叶窗的角度，在办公室最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撕开了那本书的塑料封套。
　　淡蓝色的封面，振翅欲飞的海鸥，刚刚看过网页上那个人的资料，他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一直在痛，虽然麻木了很多年，可是最近，却又痛得厉害了起来。
　　虽然名字叫海鸥，可是这本书却与海鸥并没有什么关系，孙舒延对于文学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研究，只是因为是陈宣写的，所以才觉得文采出众，才华斐然，若是换了别人，估计他连封面都懒得看。
　　故事写的是一个女孩作为偷渡客，在异国他乡艰难生存的故事，哪怕被亲人遗弃，遭遇背叛，受到□，却依然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并且坚持着寻找自己的梦想。
　　孙舒延一直在书中寻找陈宣的影子，回忆太过不堪，让他不忍看，却又不舍放弃。
　　海鸥是一种鸟，笨拙，单纯，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鸟类，却有最顽强的生命里，像她，很像。
　　而那个爱慕着海鸥一般少女的男人，用他的无知一再伤害。
　　陈宣在书里写道，虚有其表的人往往内心寂寞，他们更渴望爱，因为他们的内心没有爱。
　　一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让他的双目生疼，眼泪就那么遏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书页被打湿，皱了起来，圆形的泪滴不久就顺着书页中缝滑落到地面。
　　孙舒延痛不能抑，他忍着那种痛苦的感受，内心如被凌迟一般，一页页往下翻。他想知道陈宣给他安排的结局，想知道故事的最后，他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可是，书的结尾，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那一天，她坐在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看着远远有一个人走来，恍若初时的模样。”
　　没有结局，只是重逢而已，可是重逢了，又能如何呢？海鸥少女与那个轻狂的男人在街头再相遇，可是该如何寒暄？
　　哪怕书中的两个人心里依然都有抹不去的情愫，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太多的往事，太过不堪，他难道可以让时光倒流，将一切抹去吗？
　　看完那本书已经是半夜了，当中或有谁进来，孙舒延都没有留心，面前的便当早就冷掉了，他收拾起东西，在大楼顶端向下望去，这座城市八年来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这座城市的夜依然光芒璀璨，繁华之下，却有掩饰不住的寂寞。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丰庭大酒店的立体外观，戴成宗一直为他留着一间客房，可是已经从28层换到了18层，只是他很少去，每当在那规模设计都一模一样的房间里，他就遏制不住回忆自己轻狂的年少，然后抑郁或者愧疚，都很难用语言说清。
　　




☆、命运的安排（五）

　　周末的时候，陈宣也会自己在家做做饭，小志不在身边，自从小志也上了大学，拿了奖学金之后，她的生活比过去确实改善太多太多。
　　如果说弥补，或许孟卉馨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陈宣能够减少对孙舒延的仇恨。
　　其实陈宣偶尔想想，自己对孙舒延的恨，也不过只是最初的那一阵，很多事经历过一番世事之后，她已经能够懂得当年他那些行为背后的意义。
　　李振奇是一个不错的上司，对于她这位文艺界的新星还是颇多照顾的。确实，这些年国内的小说市场不太景气，文学意义上的作品不多，在国外得奖的有不少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关系，陈宣自认只是个写东西的人，喜欢从客观的角度，反映最底层的现实生活。
　　李振奇调用了不少资源，对她的新书进行宣传，好在还有国外的获奖头衔在，也确实销量不错，版税颇丰，让陈宣也算小赚一笔，她笑自己是个卖字的。
　　帆航集团旗下的扬帆影视最近还打算把陈宣过去的一本畅销小说《挣扎》改编成电视剧，陈宣通过李振奇和扬帆影视的一个制片人联系了一下，今天为了感谢李振奇，她特地请李振奇在瑞旸酒店吃饭，还请了同在出版业与李振奇关系不错的知名人士作陪。
　　吃饭的时候，那两位聊起了最近小说被改编成电视剧的一些事情，陈宣听着觉得很有趣，后来又谈到出版圈子里的一些八卦事，陈宣对于国内出版圈子并不熟悉，可是经他们这么一说，倒有些兴趣来了。
　　后来又聊起了娱乐圈里的一些事情，陈宣一直都知道娱乐圈很乱，可是从他们口中那简直就成了一个魔窟。
　　陈宣并不算是对社会一无所知的小羔羊，她的作品里不少就是反映社会最底层的黑暗和残酷的，可是听到那些事情，也不免啧啧称奇。
　　她想起当年在丰庭的28层，那个后来去美国发展得不错的著名女星贺欣欢，当年她觉得很震惊，可是现在看来，其实不过是冰山一角。
　　是的，这个世界，黑暗和痛苦太多，陈宣从别人的痛苦中反观自己，其实，她实在算得上是幸运，至少，孙舒延到最后，没有带着他们两个人一起毁灭，让她有了一个绝处逃生的机会。
　　命运，还不算太残酷。
　　陈宣中途去化妆间的时候，在瑞旸酒店不算宽敞的道路中间，迎面与一个人狭路相逢。
　　本来打算就当未曾看见，可是这条路实在不够宽，陈宣走到他面前，孙舒延微笑着，话语很是温和的同她问候，还问她，“你也来这里用餐？”
　　陈宣点头，用手指了指他身后道，“那边包厢，很几个工作上的朋友。”
　　孙舒延点了点头，似乎打算就这样别过了。
　　可是等到陈宣他们几个人吃完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孙舒延靠在墙边抽烟，一同用饭的那两位名人显然与孙舒延认识，热络地上前同孙舒延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