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诉秦始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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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见极是，所见极是！”孟好古连连点头。
众人齐声鼓掌。不等会议散场，吴世飞早已坐得双腿麻木，借故说是有事要先走，胡角紧跟着也起身告辞，两人如战场上下来的伤兵，腿一拐一拐地走出这三迁堂。
24、羽田一郎的信访
刚到中国就成为被告，让羽田十分丧气。尤其是限制出境，更使他心焦。上次开庭时坐在一旁的秦学还教训了他一通，讥笑他不知中国有美人计这一招，要他好好学习中国文化，最好到西北文化大学的中国文化书院进修一段时间。当时羽田很不服气，要不是在法庭上，他俩一定会吵起来。但羽田过后认真想想，觉得秦学的话或许有点道理。自己在日本号称中国通，实际上并不怎么通。尤其是中国高深的文化。这几天他在宾馆里闲着无事大看孔孟老庄，连那些深夜小姐的骚扰电话也不感兴趣。
一天他在宾馆餐厅等候用餐时，随手翻阅一份当天的《古都日报》，一则消息令他眼睛一亮，标题是《市领导决心广开言路，沟通民意，增强我市信访工作》，他想起这几天读到的《论语》中的一句话：“仁远乎哉？吾欲仁，斯仁至矣。”起先他有些不解，怎么“仁”这种品德想得到便能得到。后来问了秦学，秦学点拨他说，名至则实归，所以“名”是最要紧的。他似乎有些懂了，今日读到这则消息，于是想到中国的官员学习中国文化实在学得很好。虽然这则消息他没有全看懂，但里面列出的几个领导接待日却让他记住了。于是他挑了一个崔公平值日的日子带着他的代理女律师到市政府信访办去了。
信访办的接待人员见他是日本人，很是惊讶，古都市尚未有接待外国人信访的先例，不让他进去见崔公平。羽田生气地说，你们限制我出境，说我是中国人秦始皇的后裔，现在我要见你们领导，又把我当外国人看待。不行，我非要见你们领导！吵吵嚷嚷的惊动了里面的崔公平，忙让工作人员放他们进来。
知道来者是秦始皇案的被告羽田后，崔公平有些尴尬，作为一市分管司法的领导，与被告见面有诸多嫌疑，因此他想快快打发羽田回去。
“羽田先生来信访想必是鸣冤叫屈，现在这件案子尚在审理之中，我实在难以为你解决什么。”崔公平说。
“不，不，我不是来鸣冤叫屈，只是想让这件案子早日解决，不要旷废时日，让我不能回国处理事务。”羽田说。
“羽田先生，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不必着急，案子终会解决的。”听明羽田的来意后，崔公平稍稍安心。
“崔主任，啊，应该叫崔书记，”羽田想起半路上女律师教他应该如何称呼崔公平。“为早日结案，我愿意调解，并为赔偿分担一些责任。”
“是吗？”崔公平很感意外，其实他很想说这捞什子的案子早该结束了，不过他克制住自己，“这事情还要你们几位被告商议一致才行啊。”
“我一定努力去说服他们。必要时可以让我的公司为古都市的发展做些贡献。很抱歉，上次的秦始皇祭没能搞成，如果……”
“啊，啊，这是后话，以后再说吧。”崔公平敷衍道。他对祭秦始皇不感兴趣。
羽田读懂了他的脸色，立刻改口道：
“当然，当然。不过上次听秦学先生说，古都市想搞一个司法博物馆，限于经费一直未上马，如果可能，我的公司倒是愿意合作。”
这句话果然奏效，崔公平听后立刻脸容舒展，不过嘴上仍然不置可否：
“啊，啊，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吧。”
送走羽田后，崔公平立即给施耀观打了个电话，敦促案子的进展。施耀观内心纳闷，这家伙一直对这案子不甚关心，今天怎么倒催促起来了？当然，他嘴上只能“是，是”地答应。
25、原被告双方的试探性接触
在法庭催促下，被告方终于愿意派出秦学与秦贵作为代表与原告律师吴世飞进行试探性的接触。接触在秦贵的古董连锁经营公司内举行。被告方代表人选与谈判地点的安排，显示出秦贵对秦学地位的挑战。这使秦学很不舒服，谈判一开始就抢在秦贵之前表态：
“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希望双方早日和解。被告方可以从道义的立场上发表一个致歉公告，对先人在历史上造成的创伤表示一种文化的反省，我想这应该可以满足原告方希望得到的精神赔偿。”
“请不要忘了，我们要求的赔偿还必须具有物质意义。”吴世飞反驳。
“这里其实已经具有物质意义了，公告登在报上难道不要花钱吗？”秦学狡辩道。
“那嘴上说一声道歉也既有精神意义也有物质意义，因为说话的人是需要吃饭的呀！”吴世飞挖苦道。
“好吧，不要争了。”秦贵解围道，“请原告说说你们的具体想法吧！”
“很简单，我们上次已经提出过。我们要求的赔偿，不仅具有巨大的物质代价，也要具有巨大的精神代价。”
“照这样说来，这既不能是金钱，又不能是一般的物质了？”秦贵说。
“有这样的东西吗？这好像在强人所难吧。”不待吴世飞答话，秦学插进来说。
“怎么没有呢？贵公司的这些物品不就既有巨大的物质代价，又有巨大的精神代价吗？”吴世飞指着会议室内的几个玻璃橱柜中陈列着的古董文物说。
“原告难道要求我们赔偿文物？”秦贵吃惊地说。
“也不一定是文物啦。其实赔偿金钱也无不可，只是我的当事人觉得未免俗气一点，再说被告方又愿意拿出多少金钱作赔偿呢。”吴世飞闪烁其词地说。
“其实文物也未尝不可，”秦学有些幸灾乐祸，他似乎想到一个好主意“不过不是给所有权，而是给展出权。”
“这个恐怕倒不在乎，关键要能生钱。”吴世飞说。
秦贵有些着急，心想这秦学倒好，打我的古董主意！也不想想这些古董拿出去展出单单保险费就要花多少钱。但他又不能明显地反对，这样会既让秦学难堪，又让吴世飞笑话。于是他灵机一动：
“给文物展出权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们秦教授经营的文化开发投资公司是善于这方面的买卖的。”
吴世飞看出他俩的勾心斗角，于是说道：
“我们不管你古董公司出面也好，文化公司出面也好，我们只要能达到要求就行。”
秦贵与秦学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双方的接触便这样似有结果又无结果地结束了。
十、共赢
26、一个多赢的调解方案
施耀观很快地从秦学那儿得到了原被告双方接触的信息，并报告了张百花，张百花报告了姚正极。不几天原被告双方被召集到法庭，审判长公布了法庭的调解方案：
“鉴于原被告双方先前的接触，法庭建议：一、由被告秦贵与秦拿承担秦始皇陵出土文物兵马俑的复制工作，以提供给原告作营业性展出。”
“什么？兵马俑？”秦贵大吃一惊，“这可不是随便能复制呢。”
“不必过虑，市里会搞定的。”审判长说。
秦贵心中一喜，心想兵马俑可是个大宝贝，可以借机做成一笔大生意了。谁知审判长随即告诉他，兵马俑复制品在展览结束后由省文物部门收回，他顿时冷了半截。
“那复制的费用谁出？”秦贵问。
“不要担心，可以从展出收入中扣除。”审判长回答，并继续道，“二、法庭建议由被告秦学与羽田一郎的秦 文化投资开发公司承担兵马俑展出事宜的宣传和具体展务，收入支出一律由法庭指定的会计事务所打理。”
“那人工费怎么办？”秦学担心地问。
“不必忧虑，同样可以从展出收入中扣除。”法官继续道，“三、法庭建议被告秦首腾出一个废矿来做兵马俑的展示场所。”
“那场地费也从展示收入中扣除吧？”秦首问。
“废矿还收场地费？”审判长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四、法庭建议被告秦向涟在兵马俑展示期间充当志愿者，承担讲解工作。”
“什么？”秦向涟瞪大了眼，“俺只有小学毕业文化，知道什么兵马俑、兵牛俑的。”
“别着急，”法官安慰她，“会培训你的，还会颁给你一个古都市十佳志愿者称号。”
“那展出收入可以让我们来建三迁堂和孟子庙了吧”孟好古心急地问。
“当然。这正是市领导期盼的文化好事么。”审判长回答，“不过三迁堂和孟子庙的经营管理权将归市教育局和宗教局。”
“哦？”孟好古愕然。
“怎么样？各位，这不是一个多赢的方案吗？”审判长宣布完后得意洋洋地问。
“是，是，多赢多赢！”众人唯唯诺诺地附和，心里却盘算着：原被告好像谁都没怎么赢，那谁赢了呢？
既然没有反对意见，调解就算成功了，审判长马上让双方在调解书上签字。
27、孟好古的行为艺术
复制兵马俑的展出盛况超出预期，来自全国各地的成千上万的参观者宁愿舍真兵马俑不看而来看这假兵马俑，一是冲着秦学策划的宣传口号“真作假时假亦真”而来，二是参展费便宜许多，三是可以与兵马俑近距离接触，搂一下，抱一下，甚至亲一下都可以拍成照片，向人炫耀。尤其是听说展出的解说员中有秦始皇的后人，参观者竞相与秦向涟合影，把照片到网上传播，把秦向涟搞成了芙蓉姐姐，还成立了全国性的粉丝团——莲心。
一时，古都市旅舍宾馆爆满，机场车站人满为患，市领导笑得合不拢嘴，决定慰劳一下原被告双方。由于古都市的复制兵马俑展的盛况经媒体宣传后，不仅全国各地竞相邀请前去巡展，连海外城市也慕名发出邀请函。市里决定让孟好古与秦学作为双方代表，随展出团公费赴欧洲旅游。
第一站是意大利的米兰。岂料一尊跪射武士俑在搬入米兰博物馆时被心不在焉的意大利搬运工摔坏。第二天就要展出，米兰的媒体早就连篇累牍地宣传，甚至具体有几个展品都一一报道。米兰的市民正翘首以待，连米兰的时装界也全体出动，准备好好研究兵马俑的服装艺术，以启发东西方文化交融的灵感。率团前来的团长张百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次展出如砸锅，姚正极大概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孟好古连连摇头，不知如何是好。秦学到底是个文化教授，见多识广，他把张百花拉到一边轻轻说：
“张部长，事已至此，急也无用。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补救。”
“什么办法？秦教授请快说。”张百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张部长知道西方的行为艺术吗？”秦学问。
张百花整天不是钻在会议室里，便是跑到姚正极的办公室里，哪知这行为艺术是啥新鲜玩意儿。秦学告诉她可以让真人扮演雕塑，西方这种艺术家很多，出钱请一个不难。
“那谁来做这个模特呢？”张百花仍愁眉不展。
秦学悄悄地朝孟好古努努嘴，说：
“要找模特只有在我们几个中国人中找，你是女的不合适，我太肥不像武士，惟有孟好古一脸古人相，倒真合适。只是你要做做他的工作。”
张百花想想也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做孟好古的工作。孟好古听说要让他去充当武士俑的模特，连连摆手，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时秦学在一旁插话了：
“孟先生，贵先祖孟子有句话云：挟泰山以超北海，语人曰吾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吾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今天国难当前，孟先生难道忍心看洋人耻笑我中华而连折枝之劳都不愿为吗？”
孟好古被秦学一激，怦然动容，咬咬牙横横心说：
“好吧，老夫勉为其难了。”
见他答应，张百花连忙派人去找艺术家来张罗这行为艺术，要连夜赶出来。好在孟好古炼得一身腿功，跪几个小时还能忍受，一层油彩涂下来倒也酷似那武士俑，只是他下巴上一缕长须，死活不肯剃去，也只好由他。
28、古都市创历史文化名城
秦始皇案告结，媒体一下子冷清不少，金潮作这几天正愁眉不展，忽然接到总编电话，要他注意古都市最近争创历史文化名城的新闻，于是他翻出昨日的《古都晚报》来浏览。头版赫然一大块的报道，占了二分之一的版面。只见两排大号字体：“是耶？非耶？俱往矣。功耶？过耶？今评说。”底下一行副标题：“古都市今日举行秦始皇祭，市主要领导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