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梦浮生-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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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慢慢地睁开眼睛，很惊讶的，她又再次能视物。不过，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有些奇怪，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无边无际，透明空寂的世界。她四下里看了下，发现这里除了她，还有一个人静静地漂浮着，他穿着月白的长衫，袖口绣有精致繁复的花纹，胸口有一团细微的白光发出，墨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他似乎睡得很沉，又似乎是死了，荼蘼不敢确定，于是她走近他些许，竟是惊讶的发现，他赫然就是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洛。
她抬手慢慢触上他胸口的那团光亮，只瞬间，那光亮缠绕着隐入了她的指尖。她来不及惊讶，脚下突然一阵震动，整个透明的虚无空间似是在崩塌倾斜，她反应不及，就被埋了进去。暗色寒气四散弥漫，她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尽头，只有一幅幅画面在她的眼前极速闪过。
……
“舞儿，将这忘川水带回去给渺烟。”
天寒地冻的雪原上，太子洛将装有忘川水的小颈瓶塞进秦翩舞的手中，语气决绝，面容却漠然无波，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舍悲哀还是被秦翩舞看见。大群大群的鸱鸟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缠绕，却并没有立即朝他们攻击。它们只是盘旋哀叫着，似是要寻个机会一举攻下，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又似是在等着某个命令。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洛，师傅在等你，你又要让她一个人度过多少个几百年！？”
“我知道，我既然来了这忘川，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没有那么轻易的全身而退。”
“很好，你很有自知之明。”头顶一只极大的鸱鸟在一阵寒流中化身成一个银发少年，面容清隽。“你盗取了我的忘川水，那么你就得把你的命留下作为交换。你们两个人，我只会放一个人走，况且，留下你，我就会见到我想见的人。”
“我就知道，他纵然贵为仙人，怕是也没有那么心好的来帮我。你们串通一气，大抵就是想要见到你们共同想见的人吧。”
银发少年不屑的轻哼，“和他串通一气！？我最恨的就是他！数万年前，如果不是他……”他停了下，没有再说下去，眼睛里似乎隐藏着一股寒冷忧伤。沉默了很久，银发少年突然定睛看他，“你想好了吗？我没有时间陪你们，万一我失去了耐心，你们两个人就永远的沉睡在这忘川河底吧。”
“舞儿，救渺烟，让她活下去！”太子洛最后朝着她笑了笑，转过身亦然地向着忘川走去。
……
“喂，女人！”
“小家伙，叫姐姐，没有礼貌！”
“我才不是什么小家伙，我是所有鸱鸟中最强的……”
“但你还是输给了我啊，愿赌服输，别缠着我和你比武了。”
银发的小鸱鸟撇撇嘴，懊恼地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喂，女人。”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荼蘼转头看他。“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
“嗯，我等着。”
……
“你来忘川河做什么？”又再次败下阵来的小鸱鸟模样有些恹恹的，抬头望向满腹心事郁郁寡欢的女子。
“因为忘川水可以让人忘却记忆。我想要讨些水让他忘掉清漪，他对清漪那样好，我很不开心。”
“我打不过你，没有办法阻止你盗取忘川水，你怎么不去取水？”
她摇摇头。“我怕他会连我也忘掉。”
“喂！”他突然喊她，她偏头望他。“你是个好女人。”他的脸有些红，别扭的转过头，她望着他可爱的模样，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他头垂的低低的，小小声地道：“他既然不喜欢你了，等我长大了我来娶你好不好？”
“什么？”他声音太小，她没有听见。
“等我长大了，我来娶你！”捏紧了小拳头，他憋红了一张小脸坚定的看着她。
她愣了下，随即咯咯笑着抬手摸摸他长长的银发。
“好啊，等你长大了我就嫁给你。”
……
“小鸱，我要嫁人了，我喜欢的人说要娶我。那段时间他和清漪那样亲近只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我很开心呢！”
……
“蘼姐姐，你有很长时间没有来看小鸱了，你和你喜欢的人成婚了，你是不是就忘了小鸱了？”
“我将我的记忆存放在浮生一梦里，我交与你，小鸱，你一定要带着我的记忆守在这忘川河，等我同他做个了断，我就会来找你。”
“为什么？你不是和他成婚了吗？”
“他不信我。”她轻轻道，眼里有泪溢出。“他从不曾信过我，我那样爱他！我恨他！我恨极了他！”
……
“将阿蘼的记忆给我。”
“这是她的记忆，我为什么要给你！浅渊你伤她如此之深，现在，你要拿她的记忆做什么！赤海一战，你丝毫不念旧情，她已经不在了，你还想怎么样！”
“把她的记忆给我，她会回来，只要你一直守在这忘川河，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
“……”
“把浮生一梦给我，否则我会杀了你，到时候，你再也不能见到她！”
他捏紧双拳，银色的长发被风吹起，泛起重重波纹。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那样想见到她，他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好，我将浮生一梦给你，只是，往后你再不得踏入忘川一步，若有背誓言，你将不得好死！”
“好。”
☆、12 神寂
黑暗寒冷将荼蘼淹没，各种各样的记忆齐涌着闯入她的脑海中，是那种凌乱疯狂的姿势，她的脑袋那样小，那些记忆太混太杂，她快要被它们挤压的疯掉，她难受，她不停的喊叫，她痛苦的呜咽，可是没有人来帮她。
……
“他是谁？”
“师傅，他是你的儿子，夏卿胤。”
……
“他是谁？”
“他是夏卿胤，顾倾雪和李毅的儿子。”
……
“他是谁？为何看起来这样痴傻？”
秦翩舞沉默，低头望向已经九岁，却依然痴痴傻傻的小儿，眼泪就不自主的往下流，一直流一直流，怎么止也止不住。
……
“我找遍全国，才找到你，听人说，你是世上最了不起的秘术士，你帮帮我，救救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该存在这个世上，他的存在有悖天理。如果你强行留下这个孩子，你必然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我不怕，从我亲手逮捕了我的父亲后，我就没害怕过什么天罚，不论什么样的天罚加注在我的身上，也没有比救了这个孩子来得重要。”
“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他的仙缘会在他二十四岁时出现，到时会有一个了不得的仙人投身在他的体内，到时他便会如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只是，只有三年，这三年内必须为他寻一个妻子，必须是要有仙缘的女子，洞房之夜两人交合，仙气就会过渡到他的身上，到时他就会与常人无异，甚至是聪慧过人。”
……
荼蘼捂着脑袋，她的头那样疼，她将自己蜷缩在这团黑暗里，她不想那么疼，不想那么难过，就在她疼的快要窒息的时候，有人抱起了她，温柔的，轻轻的，她依偎在这样的温暖里，头依旧痛得像要炸裂般，恍惚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声音也是那样的温柔忧伤。
“那时，你说等我长大了，你会嫁我，我信了。可是还没等我长大，你却嫁给了别人。”
“……”
“你让我带着你的记忆守在这忘川河等你来找我，可是，我等了你数万年，你却迟迟不来，如今，你来了，我却要死了……”
死了？谁要死了呢？她想，也许是她要死了……
银发少年拥紧怀中的少女，眼中的忧伤那样的深刻沉重。他抬手，一寸一寸的抚过她的眼角眉稍。
“蘼姐姐，我要死了，我本来不该活这样久，可是，我那样想见到你……”
天空中大群大群的鸱鸟围绕着他们，哀鸣低唱，阵容之庞大，莫灵儿，清漪，初墨等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正此时，另一旁的渺烟突然面色苍白，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倒在了陌莫的身边。一切发生的那样快，只是瞬间的功夫，荼蘼突然大叫一声，她的身上爆发出无穷力量，震得银发少年连连退出好几米远，一口鲜血没忍住，呕了出来，鸱鸟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这时，从冰川底下，有一朵红莲缓缓地生长出来，莲花妖娆，香气扑鼻而来，陌莫未及反应，渺烟的体内突然爆出大片莲瓣，莲瓣翩舞缠绵，将渺烟的身体托起，朝着冰川上新长出的红莲极速而去，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纷飞的红，等到那红归于平静的时候，一望无际的冰川上开出了两朵并蒂红莲，似血妖娆，似雪清纯。
荼蘼展开双臂，青丝如瀑，随风朝舞，额间渐渐绽出一朵白色的荼蘼花，优雅好看。面上丑陋的伤疤，在寒风中慢慢愈合。她的容貌又恢复如初。寒风怒然而起，荼蘼猛地睁开眼睛，眉眼凌厉冰寒，衣裙翻飞舞动间，银发少年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微微笑着望着记忆中的她，轻轻地唤她：
“蘼姐姐，你终于还是回来了，真好。”
“小鸱……”荼蘼望向他，神色慢慢有丝松动，“你长大了。蘼姐姐不会让你死，就算违背天意，蘼姐姐也要让你活下来！”
他望着她，摇摇头，眼里哀伤弥漫，他的身体慢慢快要消散的干净了。荼蘼双掌上翻，瞬间有白光跳跃在她的掌心，她双掌合十，白光相溶，她周身光晕升腾，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众人都被这阵光亮刺得无法睁眼，就在这时，狂风四起，荼蘼身上的白光极速朝着快要消失的银发少年而去，只一时，白光裹着少年很快的消失了踪迹。
“这是……”莫灵儿捂着眼惊讶。
“重生之术。”初墨喃喃地道，“她是神族，只有神族才会施展重生之术。”
清漪面部表情古怪，在这场谈话中，她始终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定定的望着荼蘼。
荼蘼收了术法，转身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清漪的身上，突然冷冷一笑。
“清漪，真的是许久未见了，你借助了我的力量恢复了人身，如今又鼓动渺烟将我诓骗来忘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初墨皱眉望向清漪。清漪抿了抿嘴巴，冷声道：“荼蘼，你只是一只魔物，你不配得到浅渊的爱，但是为了救浅渊，我不得不把你重新送回他的身边。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遇到的那个老者吗？那可是我送给你最好的礼物呢！”
荼蘼依旧笑看着她，只是笑容里满是阴冷。突然一阵风刮过，一个粉嫩嫩的小人儿一下子塞进了她的怀里。
“娘亲，陌莫以为你又丢下我一个人不见了。呜呜~”
荼蘼愣了一下，嘴角慢慢展开一个柔软的笑容。
“傻陌莫，娘亲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伸手拉住陌莫，荼蘼抬眸看向清漪。“今日是我重生之日，我不会杀你，他日再见，我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清漪冷笑一声，“有浅渊在，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的性命吗！？”
“娘亲才不要什么浅渊，以后我会陪着她，不用你这个坏女人费心！是不是，娘亲？”
荼蘼摸了摸他的头，正要说话，天边有人影极速而来，行得近了，她才发现是陌钰和一个她不认识的黑袍男人。
“一只鸱鸟只能够活五百年，他通过吞噬人的记忆，苟活了数万年，你动用了重生之术去救一个违背天理存活的鸱鸟，又将忘川里的记忆搅乱，你就不怕受到天罚吗！？”
荼蘼冷眼望着黑袍男子。“我是神，连天都要忌我三分，我岂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天罚！”
“焰暝。”陌钰摆出一只手，咳了两声，转眼望向荼蘼，眉眼间清冷淡漠，脸色却异常苍白。“为何不听我的劝，如今什么也无法挽回了。”
荼蘼攥紧陌莫的小手。“只要你愿意，你信我，又有什么事情是挽回不来。只是，你从来不愿意，你只信别人口中说的事实，你从来不曾静下心来听我说上一句话，如今变成这幅局面，也是你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陌钰望着她，苦笑一声。“阿蘼，如果那日你答应同我回灵山……”
他突然猛烈的咳起来，他抬手掩住嘴，咳着咳着就有血珠子从指缝中溢了出来。荼蘼吓了一跳，手一颤，差点甩开陌莫的手奔到陌钰的身边。
陌钰咳了一会，又继续道：“阿蘼，我希望你来找我，我又不希望你来找我……”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身子很快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成了无数片，直至完全消散在了风中。所有人都吓住了，只有清漪捏紧了拳头，望着陌钰消散的方向，口中喃喃。
“果然，还是爱上了她……”（上卷完）
－－－－－－题外话－－－－－－
上卷更完了，因为星星最近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