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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缚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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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易扬也抬起头来,“他所指在何?”

“他几乎是赤裸裸地承认他要与天主教为敌。”我皱着眉头看着地图,越看越不对劲。

我背对易扬,易扬不说话,我也看不到他的神色。

“这个邺永华可不像是会盲目自信的人,他对暗门真的就那么放心?”我看着眼前的地图,越看越是心惊肉跳,“暗门离蒿前来为质,他走前是怎么吩咐门内适宜的?”

“所有杀手西踞不出。”

我沉吟不语,看着地图。

“我定会除下你的枷锁!”邺永华凭什么说地那么自信!他虽然看上去是一介武夫,可是他若真是只有匹夫之勇哪能成就这一番霸业?天主教与竣邺山庄的关系隐而未发,要发而制的这个敏感时分,他怎么,那么坦然,那么霸气地向我宣布他的决定?圣明军被年殇带领东去,峻邺山庄十五万庄丁埋伏四面……不对!竣邺山庄十五万庄丁不在东面,而在……

“宝瓶口!”易扬突然和我异口同声。

那十五万庄丁,入了暗门地界,悄然潜入天山南边的宝瓶口!

邺永华的打算根本就不是和暗门联手,而是想让暗门在东边拖住圣明军,自己十五万庄丁来围剿天山!

我猛然转身,却见易扬脸色分外阴沉。

“会让年殇派快马打探,一旦属实,即刻撤军。我会传令五旗人马,集军天道城。”易扬冷然做出了最好的对策。

“邺永华怎么办!”

“防卫人马多加一倍!一个人也别想下山!”

战争,已经吹响了号角。

加勒比海月光2008…01…08 22:12

第 38 章

 

“你……干什么?”我看易扬下了软塌,正一颠一拐地朝内间走去,忍不住出声想阻止他。

易扬淡淡扫了我一眼:“去见离蒿。”

我叹了口起,走上两步扶着他。易扬身子一颤,却躲开我伸出的手,径自向里走去。

竣邺山庄的确够狠。

表面上是和天主教共谋利益,庄主甚至亲自来天山竭诚示好,做出与暗门势不两立的样子来,暗地里又和暗门早有勾结,相约伏兵歼灭圣明军。而邺永华却另打算盘,悄悄把十五万庄丁从暗门地界行军至宝瓶口。他倒是狠绝,放着庄中剩余二十来万妇孺老弱的死活不管,任由他们成了暗门和天主教火拼的炮灰,用暗门拖住圣明军,他却一举拿下天山来。这弃车夺帅的把戏真被那老狐狸演绎到极至了。

可邺永华却没算到,易扬早已挖了暗门的门脚,暗门实际上是没有出兵的,圣明军会即刻回天山,也就是说,圣明军和竣邺庄丁,就会在天山脚下开战了。

可是这样以来,又有一个重大的漏洞——暗门到底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十五万庄丁借道,就算门的杀手都盘踞在深处,暗门也绝无道理一点也不知情,这个暗门,是想坐山观虎斗?

随着易扬进了内间,我四下扫了一眼。房子简单地简直不像天山上的房子,床,柜,角凳和方桌,再无一丝一毫累赘的东西。易扬慢慢走到墙边,伸手掀开了一个暗阁。暗阁内似乎是一个什么机关之类的,却见易扬伸手进去拨弄了一下,另外一边立着的橱柜后就立刻发出一声响动。易扬放下暗阁,走到橱柜边,伸手一推,橱柜后赫然出现了一条通道。

易扬没说话,淡淡扫了我一眼。我会意,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这里是天师苏沩专门为销金一族而修的,十分隐秘,只能从外面打开,离蒿在最里面。”易扬随口解释道。

这一路居然都是在向下走,越走越是阴暗潮湿,居然直通到地下去了。

突然面前豁然开朗,火光一扫黑暗。

我吸了口冷气,有谁会想到,天主教天测殿下居然会有个地牢!

“天师。”两个红衣的侍者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看到我,微微有点诧异,却也明白不该多言。

易扬点点头:“那人如何?”

“还和几天前一样,一直在入定。”其中一个站出来答道。

“好,辛苦了,你们吃用物资可充裕?出一个人去外面再搬点补给进来吧。”易扬吩咐着,边向里走去。

顺着狭长的走道,两边全是铁栅的牢房,各种刑具绞架层出不穷,在地牢特有的阴霉的味道中,隐隐有股终年不去的血腥味。正路过一个较大的牢房,房内居然是个腰斩用的断龙轧。上面全是变黑了的血渍,销金一族的血。我打了个冷战,苏沩对销金一族的折磨从这些千奇百怪的刑具上就可见一斑了。

走道的尽头,居然是个门房。门下有个一尺见方的开口,想来是传递食物用的。

易扬从怀中摸出串钥匙来,打开了铁门。

屋内全是污秽之物,骚臭冲天。角落的草垛里盘腿静坐着一个人。

千算子离蒿和我臆想的不太一样,他肥胖地几乎只能用“球”这个字来形容,肥头大耳,头顶半秃,面色红润,十分面善的样子。

听得开门声,离蒿缓缓睁开了眼,登时精光四射:“呦,我说要女人天师果然便带了个女人来,真是照顾老夫啊。”

他鹰一样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想刀子一样的眼神:“哦……原来是圣女啊,不好意思,唐突佳人了。”他嘿嘿笑了出来。

易扬并没有接他的话:“前辈这几日过得如何?”易扬声音还是不带任何感情。

“嘿嘿,还能怎么样?天师给安排的日子太过安逸,老夫都不想回去了。”离蒿在一片阴暗潮湿的草垛上说地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吗?我在想也许你们门主送你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你回去吧!”

离蒿眼睛突然放出了狼一样的光芒,嗜血的神色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安:“竣邺山庄人马过宝瓶口了吗?”

易扬声音更加冷清了:“你们问我要宝瓶口不就为了今天吗?这么做是你们早和竣邺山庄商量好的吧!”

离蒿突然大笑,笑地分外欢畅,仿佛中了头彩一般。好一阵,他才停下来:“嘿嘿,天师你掌控全局,暗门要是和竣邺山庄有别的协议怎么会逃得了你的眼去?只是我们门主通天晓地,早就算准竣邺山庄会吃里扒外,要了包瓶口不过是给他们送点东风,其实原本静水镇那点人马也挡不了那十五万壮丁不是吗!”

“你们门主凭什么捏定邺永华会抛下庄内二十来万人,孤注一掷地来天山?”

“天师你心思缜密,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我是在问你。”

“哈哈……天师也有琢磨不透的时候啊!”离蒿现在得意张狂地很,就好象得胜的是他一样,他锐利的眼睛又挂在了我身上,说道:“我们门主只说是邺永华定不会与天主教善罢甘休,定不会放过朱颜!”

“是吗?自从前辈来到天山,在下虽然不能盛情款待但也一直没有委屈前辈……”离蒿冷笑一声,易扬继续说道:“如今前辈言而不尽,那可不能怪在下失了礼数了。”

“嘿嘿,天师可是要那外面的刺钩枷铁伺候老夫?老夫能说的已经都说了,不能说的门主也没有告诉老夫,难道天师会认为门主会把所有机密告诉给一个过来送死的人吗?”

易扬看着离蒿,思量着他话的分量。

我出声道:“你们门主到底是谁?”

离蒿眼中突然阴云大作,原本很是和善的面容突然变得阴罹起来,狰狞血腥,“门主?门主自然是门主,天降奇才兮!”

我转头看向易扬,他缓缓摇了摇头。看来这离蒿还是个硬骨头。

出了牢门,易扬对守在外面的那个红衣侍者说:“今日起每日中饭里加烂身粉,晚上再给他解药,下药注意点,不要把他毒死了。”

那个侍者恭身领命。

我跟着易扬走了出来,边走边说。

“不杀离蒿,却这么折磨他,也等于和暗门对立了。”

“暗门明知邺永华的大军过境却一言不发,早就等于要和天主教对立了。”

“那个暗门的门主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

易扬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得说:“只怕是个浑水摸鱼的打算。”

“你是说……他想趁两家开战的时候放冷箭?”

“只是也许,暗门门主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更别说揣摩门主的心思了。”

“年殇那边……”

“明早信隼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边说边出了隧道,易扬推回橱柜,却听得柜后又是一声闷响,想来已经关合了机关。

“邺永华那里又如何?”

“当菲护法已经支了两千的侍者,一等消息确认下来,就围攻天耀殿。”

我垂下眼来,绞起手指,好一阵沉默:“你莫要忘了答应了我的事。”

身边芷白色的身影晃了一晃,又是一阵缄默。

却听得易扬缓缓地说:“自然记得。”

我踌躇地站在那里,好不尴尬,又立了一会儿,转身朝门口走去。

听到后面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终究是放不下啊。”

我顿了顿,回头看着易扬,“我……”我发出个干涩的声音,却不知该说什么。

易扬看着我,那片美丽的鸽子灰一片化不开的浓郁,稠稠的温柔,淡淡的哀伤,未己,他轻轻叹息:“行了,我知道……”

我垂下眼来,咬着唇出了天测殿。

如果“放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举落,如果“放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言语,如果“放下”只是一个潇潇洒洒的转身,何其容易的事情我怎么会做不到?

可是“放下”却不是。

“放下”是斩断一切珍惜的过往,“放下”是忘记两人彼时的不离不弃,“放下”是收回全部的真心以付,“放下”是决绝,断然地否定当时的全部。

“放下”?当一个人用脊背帮我挡住瀑布急流的时候,当一个人背我走了三天三夜去求医的时候,当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帮我敷药包的时候,当一个人独自缠斗八把长剑而让我逃生的时候,不管是何目的,无论意在何为,我都再也无法“放下”了。

可以潇洒,不可释怀。

即使乌宗珉已经成为邺飞白。

我坐在轿子里恍恍惚惚,思绪迷离。

那个时候在芷蒲谷的后坡上,春花烂漫,遍地阳光,乌宗珉扶着刚刚能下地的我出来透透气。

“看你该有二八了吧?家里可有中意的门当户对?”乌宗珉随口说。

“恩?”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有相好的没?”

“哦,这个……好象没有吧。”

“哎……”乌宗珉长叹口气,“你看你这样,之前就没找到冤大头,之后更不可能有人要了。”

我笑了:“你在担心我嫁不出去?”

乌宗珉撇撇嘴:“我是在担心你嫁出去就赖我身上,这么老大一个药罐子!”

我一把推开他:“你想得倒美!”

乌宗珉明朗地笑开,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英俊逼人,像一块发光的水晶,透透亮亮,不染一点杂质。

耳边似乎又听闻那时的歌谣,却还是那首《蝴蝶泉边》:

……

追回那遥远古老的时光

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啊

一直不停唱

叶儿上轻轻跳动的水花

偶尔沾湿了我发梢

阳光下那么奇妙的小小人间

变模样”

……

痴念,痴念,我想我是真的有点恍惚了,那声音却像真的一般。

定了定心神,那乐曲声却更加清晰了。

“停下来!”我出声道。

侍者依言放下了轿子,我走了出来,由汀兰搀着慢慢循声而往。

华月初上,星淡不明,一排杨柳后的那人依然是银白的外袍,恍若在荧荧发光一般,飘渺不实。

邺飞白捻着一绿树叶,清脆明亮的声音拼凑的却正是那首《蝴蝶泉边》,只是完全没了那清新愉悦的劲,已然只有雁过际无痕,船过水微漾的怅然和哀落。

柳枝随风舒展,轻轻摇曳,舞动生姿,我慢慢拨开那碧色的帘帐,却拨不开两人间无垠的鸿沟,我停在他身侧三步远的地方,他还在吹,轻阖着眼,却已然知道来人是我,睫毛颤动,剑眉微蹙。

还是当时的两人,还是当时的那首曲子,却为何让人觉得物是人非,他分明还是他,我还记得他展颜的样子,他说话的语调,他掌心的温度,可是我却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他是从何而来,也不记得他如何消散。朝朝暮暮花依旧,暮暮朝朝人不同。

一曲终了,邺飞白睁开眼睛看着我,他唤我:“清清……”

心里一动,刹那,千帆过尽,人事匆匆,他还是那个流浪四方的剑客,我还是那个偶然落难的小姐……

“汀兰,你先去轿子那里等我。”我吩咐说。

汀兰很快地瞟了眼邺飞白,乖乖地行了个礼就离去了。

原本该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却意外地,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最亲密的敌对者,让那段清清爽爽的过往如何承受现实无情的轧压?

“清清,你……”许久,邺飞白先打破沉默。

“邺少庄主好雅兴,却在这里扶叶弄乐。”我打断他。

邺飞白像被刺了一下,眼里伤痛一闪:“你非要如此与我相处吗?”

我不语。

邺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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