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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斛珠(1-18章)-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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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从进来,研磨、蘸笔、铺陈……如果说上次替芳菲画那一组工笔花鸟她还是渐渐在捡起技艺,这一次是有如神助。她几乎不觉得生疏。画笔落在宣纸上,就是庖丁解牛游刃而有余的感觉,笔墨与纸面之间几乎毫无阻滞感,脑子里的画面就是从笔尖上流出去的,流出去就成了画——其实画幅虽大,笔墨并不算多,马儿形象取静而不取动,整个画面看上去极安静稳妥。看不出她画画时候,其实是心潮澎湃。
这么一想,她这些年,起码在画功上,已经足够用技巧掩饰情绪。
以前,这是断然做不到的。
屹湘看着秦先生微笑,说:“多亏您这儿东西齐全。纸也是极好的纸,不是这几年的吧?”
秦先生点头,说:“用了就是了。我这笔丑字丑画,用了反而是糟践。”
屹湘想起小时候抓了外公的古宣纸擦手的事,那才叫糟践东西呢……不禁一笑。只是笑里有些落寞。
秦先生看到,说:“画了一晚上,这是多大的一件成就,真该庆祝一下——小叶看到要合不拢嘴了!只是你辛苦了。”
屹湘摇了下头。
“我总觉得你这个丫头神奇。没想到更神奇的还在后头……你还有什么没露的,再给我露一手儿?”秦先生开玩笑倒也一副认真的神气。
屹湘笑,说:“我习惯留一手。”
秦先生哈哈大笑。笑的天棚上都要掉下来钩钩灰尘和钱串子了似的。
此刻屹湘觉得手臂上的酸麻感轻了很多,她站起来,跟秦先生一起铺着画纸,拼成一整幅……听着秦先生评点画面,她不时点头,偶尔说两句,倒是跟她的画没有太大关系。秦先生博学,古往今来的书画家,他不止是略知一二,见识是比她强多了。说起当今的某些画家,这半大老头儿也不客气,聊着八卦,批评几句,她就笑。想起师父来,便说:“您二位若是不熟,改日替您二位引见。师父年事已高,却是极好客的。只要客是佳客。”
秦先生又仰着脸看了会儿天棚,才笑道:“极好。”
“老板,咱能开始办正事儿嘛?”冯程程始终站在这俩人身后,插不进话去,干着急,只听着终于话题搞一段落,急忙说。
屹湘“哎哟”一声,说:“怎样了?”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六)'VIP'
只顾着说画,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在她也是奇事。
秦先生笑,帮忙把画纸放在一处,说是得仔细些收好。说着已经将画纸小心翼翼的卷起来。
“已经完工快半小时了。都在等着您呢。”冯程程从心里爱看着郗屹湘这副样子。在这画室里,仿佛比在办公室、设计室更随意且自在些似的,谈笑风生的,潇洒也是极了。她几乎以为这是错觉,因为之前她认定了的,郗屹湘就是为了成为顶级设计师而生的……
轮到屹湘催着程程往外走,听着程程跟她说下面的日程,她心里有点儿发急。抬腕子看表,跟程程交代着等下收好了礼服,由程程带人送至发布会现场去,她还得回公司一下。说着话她们已经到了前面。
工作间里欢声笑语的,屹湘在门口一站,听出来是那些巧手大姐们在聊天。心里一宽,脸上就挂了笑,于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是满面笑容的。
她一现身,屋子里就静了。
她笑着边说各位辛苦了,边走过去查看这件赶制出来的礼服。
细碎的柳叶状翡翠片在象牙白色的丝绸礼服上,像是风吹过,便会碰撞出声。真正是初春的嫩绿色芽儿的色泽和意思,有种柔和安宁的美丽;而这美丽之下,就是蓬勃生长的春天的情愫。
她忍不住笑,拍手说OK我们马上把她送去该去的地方。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英文。见大家看着她愣了一下,竟又都笑起来。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茫然的看着大家,脸上就有点儿发红——这些巧手大姐们都是新近从南方挖过来的,说起话来是柔柔细细的腔调,可是笑起来也是利利落落的爽脆。
冯程程见她这样,也笑不可扼。今日真是有些认不得这位老板了似的。又忙给她解围,说:“您可是忙糊涂了,穿越回纽约了吧。”
屹湘这才明白过来,跟她们一起笑。
招呼她们一起动手从模特身上小心的将礼服除下来,十几只手抬着,放进特制的盒子里去。
不知道谁说了句:这好像是睡美人哦,在等着王子的一个吻唤醒她。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比喻,在这一刻停在耳朵里,屹湘真真切切的觉得心尖儿上有一点点被触动了似的。
程程带着人安排往外走,屹湘留下来收拾下自己的东西。桌子上盛翡翠片的盒子里,还有几片。她拈了一片在手里看着,透明的看得到她的指纹……
秦先生在外面喊她,亲手将她的画交给她。又跟她说,翡翠项链在早上的时候已经派人送去了LW。
屹湘看着这位可亲的半大老头儿,微笑着说:“要不是不大合规矩,我真是想拥抱你一下,秦叔。”
秦先生笑呵呵的,双手挥着,像母鸡赶小鸡似的撵她上车,“鬼丫头。快去吧。晚上见。”
屹湘上了车,还看到秦先生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筒着手,笑呵呵的。
她坐回座椅上。如释半程重负。
膝上放着盛画的纸盒子。墨绿色的,金色蟒纹。她看着看着,额头上有一处,似乎在发着热。她抬手按住。揉了下。那位置,隔了一层发,其实辩不出什么来。时间很久了,那道伤口在渐渐的平复。但怎么会那么巧,他的手伸过来,手心恰恰的,就是覆在了这里……
她被吓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那个过程只有几秒钟,却好像极漫长。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要去扯开他的手腕子——若是换了别人,她早就连踢带踹的拳脚相加了——他却在她行动之前便移开了手掌,似是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的眼睛,说:“晚安,屹湘。”
这四个字沉沉的,像他手掌的温度,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然后,就那么走了……
屹湘转了下身,额头抵在座椅靠背上,蹭着。就像在墙角蹭痒痒的猫似的,蹭完了又撞了两下,不动了。
小李看出屹湘有些不妥当,也没打扰她。直到到了公司,催她下车,才发现,她原来是已经睡了过去,睡着了还抱着她膝上的长纸盒。
叶崇磬被一个紧急会议绊住了,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会议的议题并不令人愉快,且他与身为董事长的大伯父意见向左。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里,进了隔间换衣服。从公司直接去宴会的时候多了,Sophie就会经常替他轮换挂放各种适合的礼服。今天的礼服是浅灰色的,穿常了深色衣服的他觉得有些别扭。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没打领带。今天这个场合,他还是不要那么拘谨的好。
拘谨……接近20个小时了,她那拘谨而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神常不打招呼的闯进他的脑海里。就想她不打招呼的闯进了他平静的生活里一样。那眼神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挫败感的。
叶崇磬倒微笑了下。不知不觉的,衣服换了,心情也换了似的。
走的时候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串算盘珠,坐车去的路上,便在指间掐着,缓缓的,心情渐渐的平稳……
他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算是最晚的了。只觉得偌大的空间里满坑满谷的都是人,虽然没有人声鼎沸,可攒动的影子无端的令人有一种压力感。
他看着被巨大空间和众多来宾“挤压”的似乎成了微型的T台,心想这会儿,她想必是在压力最大的时候了。他已经看到了在最靠近T台出口的前排位置,屹湘最亲的家人都到了……此时引导员要替他引位,请他移步,他摆手,朝着已经对他招手半晌的粟茂茂方向走去——粟茂茂“恰巧”坐在了他两位姑妈、两位婶婶一位伯母以及亲爱的母亲身边,而她旁边的空位,显然是留给他的。
叶崇磬一一的打过招呼,并不理会这些难得凑在一处的女性长辈们含义分明的眼神。坐下来,端端正正的,只一抬头,看到隔了T台他正对的位置,坐着一位优雅的老太太,他心里一动,略抬了抬身子,致意。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没想到陈太也会来。
粟茂茂问他:“那是谁?”他微笑了一下,说:“在纽约认识的老朋友。”。
茂茂远远的看着陈太,又问:“咦,大姑姑说你今天会来,我还不信。Sophie真是讨厌,嘴巴跟蚌壳似的,我怎么问她都说你私人行程无可奉告。”
那边崇碧恰在这时转过头来,隔着粟茂茂对叶崇磬笑着说:“茂茂念了一晚上了,你倒是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呀?”崇碧的手扣着她身边坐着的潇潇的手,笑微微的说。
叶崇磬眉一展,转头看向T台尽头。
郗屹湘正站在T台出口处最后查看下场内的状况,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七)
叶崇磬一点儿也不意外,他能在这一刻看到屹湘。
似乎有某种预感,他应该就能在那里看到她。
跟T台上的明亮不同,她所在的位置,很暗。只露出半边身子的她,却像个在巡视国土的国王——叶崇磬就有这种感觉。自然而然的。
屹湘的目光没有在叶崇磬那里停留超过半秒。就是这半秒,她恰好看到坐在他身边的粟茂茂,有意无意的向他倾斜了身子,那姿态……起码在粟茂茂,是亲昵的。
“Vanessa?”安德烈在叫她。
她答应一声。并没有即刻走开。
看到场务人员已经在关大门。场内座无虚席。这是她在开场前最后一次巡视。尽管从下午到达这里后,里里外外的,她已经巡视过好几遍,还是想在最后一刻,让自己的心更踏实。
跟LW通常的发布会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切依循惯例。只在媒体邀请环节上,按照她坚持的,将采访权独家签出去了。起先Josephina并不同意。这与LW以及业内的习惯做法是相违背的。因此她甚至一度想要放弃让家人亲临现场的想法。但在上次51Woo的发布会后,Josephina同意了。她并不奇怪Jose态度的转变。不愿意跟Josephina提前说明一些情况,并不意味着她有意隐瞒;但Josephina确实是精明人——Josephina甚至在后来签出独家采访权的时候,特地对图片拍摄和发布的范围条款进行了备注……她心里一顿。
Josephina是个精明人。Josephina怎么会完全不知道滕洛尔的事情?
她看向坐在T台边正陪着从香港特地赶过来的几位重要客人的Josephina……
“Vanessa!”安德烈又叫了她一声。
“马上!”她说。
母亲在、哥哥在、嫂子在……哦,秦先生也来了,还有玉石工场的师傅们,今天是穿上了他们最干净整洁的衣服吧……陈太也在。

陈太正仰着头看从半空中垂到头顶的水晶挂饰,神态很有趣。
屹湘笑出来。
陈太前后左右都是重量级的明星,可对她来说,这些所谓的大腕儿,还不如一串亮晶晶的挂饰来的有吸引力。
她也看到了陈月皓。安静的坐在那里,穿的仍是JW最新款的礼服,也仍是适合她的嫩黄色……这样子极其眼熟,就连她低首翻看画册、转头跟身边的同行微笑交谈的样子,也很眼熟。
她看了一会儿。
陈月皓,的确是个久经考验的美人。当年北电给她入学时形象打满分,不是没有道理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Vanessa!”安德烈已经忍无可忍了似的。
屹湘急忙转了身,看着急眉赤眼的安德烈,“好了好了……到底有什么事?”她问着,几步下了台阶——心里到还记得,今晚,芳菲还是没能来……有点儿酸楚的感觉。芳菲昨晚离去时那眼神,像是刻在她心头似的。
“你来看看再说。”安德烈步子很急。
屹湘跟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看着后台乱中有序的状况——等候上场的模特穿着霓裳羽衣般的礼服分别被伺候的宛若仙女——她行走其中渐渐觉得安心。
“到底什么事?”她追问。已经走到了后台较僻静处的设计师工作专区,安德烈才停下,看着她,面有难色的样子。屹湘刚刚安定一点儿的心被他的表情弄的稍稍一提,掐着腰说:“有话快说,马上开场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Vanessa……有个男模特,说他上场前必须……必须……”安德烈那澳洲口音,对着言辞犀利的屹湘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明显。
“必须什么?”屹湘眉头皱着。
“必须见你一面。”安德烈说。
“怎么回事?”屹湘莫名其妙的,“见我?还必须?哪一个?”她没好气的连续问。都什么时候了,总有人在关键时刻冒出来给她出幺蛾子。
“我啦!”有人在她身后快活的叫道。
屹湘瞪着安德烈。
安德烈耸了下肩,指指她身后。
屹湘慢慢的转过身来。
穿着象牙白色礼服的男子,有着深蓝色的眸子。雪白的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是Vincent-West独特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走过来,拥抱了屹湘。
安德烈跟几位设计师,起哄的拍着巴掌,笑声很响。
“你们!”屹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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