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情话-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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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莲“噢”了一声，心里却还在想，他们爷儿俩想什么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为了活着（11）
5
粉莲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年多来，买粮越来越难。上个月还能买到粮，可这个月粮却迟迟买不上。粮店总是无粮。供应本上也越来越少。这不，粉莲已经去几次粮店了，粮店里的女营业员总说没有，没有米也没有面。没有米也没有面吃什么呢？粉莲将借来的架子车又还给了王天发的工地，又将面袋夹在腋下无精打彩地往回走。她觉着脚下轻轻的，轻的像踩在棉花上，不知伸出的脚哪只深那哪只浅，那刚刚升起的生活的希望此刻却像美丽的蝴蝶一样飞走了。她的心情变得异常的烦躁。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她却没有舒服的感觉，反而，倒觉着阳光中夹着千万细细的像毛桃上的绒毛刺一样的东西扎在她光洁如玉的肌肤上，使她浑身极不舒服，并骚痒难耐。想伸手挠挠却又不知是何处骚痒。她觉着肚子里也很空，空得连自身的感觉都没有了。她有气无力地往回走着，等回到住处已是中午了。孩子们都等着她呢，见她一回来便都扑上来。福慧抢着说：“娘，你买回粮来没有？”
粉莲什么话都没有说，把粮袋无语地递给月儿，月儿拿着粮袋看她。孩子们都失望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失望使他们黄中带白的神色更加难看。竹儿和兰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兰儿说：“娘，我饿了。”
竹儿说：“娘，我也饿了，我都忍不住了。”
粉莲抱起兰儿掀开门帘走进睡觉的屋里。李青云歪在铺上正呼呼大睡。粉莲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他不耐烦地大叫一声说：“你干什么？”粉莲嗫嚅着说：“你还睡，我走得时候你睡，我回来的时候，你还睡，睡死算了。”
李青云翻身坐起瞪着两只有点发黄的眼珠说：“我倒想睡死，可我能睡死吗？你不让我睡觉，哪你让我干什么呢？”
粉莲难过地说：“这一大家人吃饭，你总得想想办法呀？——现在，孩子们都饿得忍不住了，你说叫我咋办？”
李青云的眼睛显出更加不满的光来，他大声地说：“你让我想办法，你就不能也想想办法，真是没
用，光知道吃饭？”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粉莲的心。许多的委屈像决堤的河一般汹涌地淌出来。她哭了，哭得这般伤心，听见她的哭声，孩子们都不安地围上来，李青云冲孩子们大叫一声：“滚！”孩子们都走开了，他冲着粉莲说：“你还想在这个家呆吗？不想呆，你就给我滚。”
粉莲真是绝望极了，她扭身就往外走，但月儿、苹儿、福慧拦住了她。苹儿回头冲爹说：“爹，你怎么能说这话，你认为娘跟着你享福了是不是，如果是我，我早走了。谁还稀罕这个破家。——你以为这是解放前，现在妇女可不像以前那么受气了。”
李青云听了这话，跳起来就朝苹儿打去，苹儿一躲，月儿一拉架，李青云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月儿的脸上。月儿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本来就脚下无根站不住，这一挨打便一头栽倒在地，苹儿惊愕地扑向月儿并将她抱在怀里流着泪叫着：“姐、姐，你醒醒，姐、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该娶该嫁了（12）
粉莲一边抹着泪一边倒了碗水端过来，苹儿接过来给月儿喂进嘴里。李青云惊恐地看着月儿，神志仿佛清醒多了。粉莲痛苦中有点自责地想：都怨自己。唉……
月儿半天才醒过来，她艰难地扶着墙站立起来，拿起墙边的篮子说：“娘，我没啥。——我去弄点吃的来。”
粉莲说：“你在家歇着吧！我去。”
苹儿说：“娘，我也跟你去。”
粉莲怏怏地提着篮子走在渐渐西落的阳光里，她的脸上还挂着闪亮的泪珠儿。苹儿也提着篮子远远地跟在后面。她走走停停，然后把篮子扔在了地上，满脸的不耐烦。粉莲回头看看她，好心地对她说；“苹儿，你回去，我自己来。你快回去吧。你哥还没有下班，你姐又弱，你回去照看着点儿。”
苹儿看着她，用恶声恶气的语调说：“不，我不回去，那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一进去就生气，咱们还不如回老家呢！现在爹又这样，真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粉莲没有答话。她又能说什么！她一边挖着地上的野菜一边心里酸酸地想：真是，还不如回老家。可回老家又能怎样，她的眼前马上浮现了许多人的冷脸，以及冷言冷语，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凉得使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初夏的田埂地边长满绿草，可夹在绿草中的野菜早让饥饿的人们搜寻光了，因而，在少而又少的野地里搜寻野菜是多么不容易呵！在找不着野菜的情况下，人们便开始尝试着吃野草，可野菜和野草又有什么区别呢？粉莲的篮子快满了，可苹儿的篮子里还空空的。她坐在一个土坡上望着天空上飘着的几片白云，她觉着心中空空的，这空空的感觉使苹儿有些害怕，使她想靠在一个什么地方，这地方必须安全，温暖，或者想抱住一个什么东西狠狠亲上一口，或咬上一口。天上的那几片云游游荡荡，如同没有魂魄的女子无家可归。苹儿觉着自己特别像那几片云彩。唉，自己都十七岁了，可爹爹还不考虑自己的婚事，自己将来吃饭都成麻烦。想去找活干，爹爹又不同意，这可怎么办呢？想着，她又掏出一块破碎的镜片，用衣袖擦擦就开始照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苹儿的确美艳出奇，只是破旧的衣衫遮住了她的韵致，饥饿又使她的脸色失去了红润，她感叹着自己就像这野地里的花一样自己悄悄地开，又自己悄悄地落，让诗意的青春，浪漫的激情任其春花秋月流水去。她虽然只读了几天的书，但赋予艺术心灵的她深深地明白了自己的鼻子，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香腮，自己的红唇都是诗，还有那浑然天成的杨柳枝般的身子无不洋溢着生命的美丽。她常常把自己想像成一只美丽的狐狸精变成的女孩儿，不知为什么她特别喜欢聊斋中的狐狸精。她多少次做梦，自己穿着罗衣绣裙走在路上，卧在树下然后突然飘然而至地跟在人们的身后，并哈哈大笑，恶作剧地吓人一跳。，可是，这样快乐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过，虽然她盼望了许久，但，她又深深地明白，这样悠然的日子她今生今世永远不会有。因而，她伤感地想，既然没有这份好日子，那就出嫁吧！
苹儿欣赏着自己的身子。她脱胎于杏红，却少了杏红柔顺和受人欺辱后的无奈，可是，她却继承了杏红浪漫的风情与仪态万方的身子。她像是杏红身体中走出的精灵，虽然小小的年龄却已飘忽于娇柔与妩媚之间，而且眉宇之中还隐着几份刚烈与狡猾，玩世不恭和小小的心机。苹儿恨自己生在这种家庭，更恨自己生不逢时，她恨爹对什么事，对什么人都冷眼相对，但她也学会了这种冷眼相对。她知道爹珍爱这个家，可他更珍爱自己，珍爱自己的名声。苹儿还知道，爹在怀念母亲的情爱中分了一丝偏爱给她，因此，在这个家中，只有苹儿敢和爹顶嘴，李福都不十分敢，只是她没有想到今天，爹竟要伸手打她。可怜的是，这个耳光让姐姐挨了。虽如此，苹儿还是觉着自己失了面子。 对于粉莲，苹儿的心中真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如果不是粉莲对自己从小就很疼，自己还不知受多少罪呢？
她就这样坐在土坡上想心事，粉莲挎上篮子看看天色说：“苹儿，快回家吧！”
苹儿慌忙收起小镜子说：“娘，你回去吧！我这就回去。”
粉莲说：“不行，天马上黑了，快回吧！”
苹儿拿起自己的空篮子说：“娘，要不，你等等我，我把篮子填满了咱一块回。”
粉莲说：“算了吧！天这就黑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快回吧！”
苹儿说：“不忙，我这就填满了篮子。”
苹儿没等粉莲答话便开始铲地上的野菜，她的影子一会远一会近，篮子一会儿就快满了。粉莲看着苹儿心想：这孩子干什么像什么，心灵手巧的，可就是不如月儿勤快。苹儿向粉莲跑来，和粉莲一起回家。走着走着，苹儿回过头来问：“娘，你在想什么？”
粉莲冲她笑笑说：“娘能想什么，你和你哥你姐都这么大了，也该娶的娶，嫁的嫁，可眼下连吃都顾不上，那还有精力办你们的婚事呵！等日子好过了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特别是你哥，不能再误了。”
苹儿的脸红了，可暮色中粉莲看不见。苹儿的心中猛然出现了王志的影子。王志已经一年没有来李家了，可是苹儿总也忘不了王志的影子。为了见王志一面，苹儿前几天还拉着月儿一块去找他，托他在公司里找工作。奇怪的是那王志竟越来越不敢看她和月儿了。他红着脸支支吾吾，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苹儿心想：我是去找工作的，又不是去相对像的。想起王志那天的狼狈相，苹儿就想笑：“这事，这事……我，这事。”
想着，苹儿就笑出了声。粉莲问：“苹儿，你笑什么。”
苹儿说：“俺不笑什么。——咱快回家吧！”
她们前脚跟后脚地走着，天色已经朦朦胧胧地昏暗下来。粉莲的心里一片茫然，而苹儿的心里却升起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梦想。谁也难以预料这梦的结局是什么，那遏止不住的青春的欲望使她的胸中冲腾着一个热烈的火球。一不小心，这炽热的火球就会烧成一片火海。如果说过去的渴望是点点火星，那么粉莲的几句话使苹儿突然间做了一个决定：她要为了这个梦想而不惜一切代价。由此，李家的故事才真正地拉开了序幕。她为自己的决定而欢欣鼓舞，并且，她觉着这个决定很好玩。她在设计自己未来的同时想到：哥哥和姐姐将会找什么样的人呢？苹儿的脚步在自己欢欣的心境中轻快起来。而粉莲的脚步却在自己深重的心境中沉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未来的生活。呵！明天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回到家，天便彻底黑了。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章 第一次尴尬见面（13）
6
今天还得去买粮。现在，弄吃的已成为每个家庭全部的内容。粮店里常常没有粮，剩下的只是一个名了。渐渐地，人们连半饥饿状态都难以保持了，饥饿像一条毒蛇彻底地缠绕着人们的肉体，在饥饿状态中的人们，那眼里流露出的目光少了许多人类特有的温情，那目光仿佛来自饥饿的狼眼。孩子们渐渐地瘦下去，骨骼的特征显现出来，人们的眼睛四处搜寻着为自己也为家庭，还为了种族，这个信念伟大而又崇高，可是，在吃饭的面前，许多人却会忘记这一信念，也许只有吃饱了才能想这些问题。然而事实上，面对生死存亡，必须有一些人去做圣坛的祭品，否则，种族又怎么能延续，家族又怎么能壮大。因而，在进入五九年的岁月里，吃，是摆在中华民族面前一个严峻的问题。李青云一家怎能例外。
大地上的野菜是有数的，吃完了还要等它慢慢生长出来。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越饿就越想吃。越吃越不够，越不够就越对吃有一种恐惧。受这种恐惧折磨的最厉害的是那些母亲们。在这些母亲中，粉莲的心最绝望，最悲哀。她伸展着双手拥抱着儿女，恐惧地看着他们，害怕他们死去。
她眼睁睁看着福慧、竹儿、兰儿的眼睛一天天陷下去，一天天失去灵性和光彩，看着他们无力地坐在家门前，疲乏地一动不动。她有时发疯地上前摇动着孩子们幼小的身子，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她真害怕他们突然在某一个瞬间停止呼吸。每到这时，她就抱起已两岁的兰儿，并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把自己没了乳汁的*拼命塞进女儿的口中。兰儿拼命地吸着，直吸得粉莲一阵剧烈的、刺心的疼痛。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并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有一次，她被一阵疼痛刺得猛地推开了兰儿，兰儿张开嘴哭，粉莲看到兰儿的小嘴中有一股鲜红的液体流到了嘴角，呵！血，看到这鲜红的血，粉莲的头一阵眩晕，她昏倒在地，孩子们吓得扑上来，福慧哭着说：“娘，你可不能死呵！俺还要你呢……”
粉莲从眩晕中醒来，泪水隐在眼睛里却没有流下来。她想爬起身，身子却软软的爬不起来。这时，月儿和苹儿回来了，见此吓得慌忙跑过来扶起躺在地上的粉莲。
面对饥饿，她们都显出无奈的悲哀。沉默了许久，月儿说：“我去找点吃的，你们看好娘。”
苹儿问：“姐，你上哪儿找吃的？”
月儿愣了一下神说：“我先出去看看。”
上哪里去找吃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