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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因缘树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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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西不是牦牛。藏地汉地都是中国人嘛。‘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让我陪着你。’”

  “狼来了!”

  “我是一匹来自草原的狼,红红的皮毛,黑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长长的思念。美丽的姑娘我爱你,今生今世永远不离分……为你死去我也愿意……”

  “讨厌!看不见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还乱吼……”

  “想唱就唱嘛……”

  “这不是你们雪域大草原,牦牛!见木真子也不知道换件衣服,多少双眼睛投来异样的眼神?牦牛!”

  “干嘛?!扎西是大出家的人嘛,除了红衣服只有红衣服,红衣服穿了好久?让我穿俗衣?像鬼!扎西是人不是鬼!”

  “你不觉得怪怪的嘛?”

  “什么怪不怪?有什么怪?见怪不怪。扎西的爱人朋友,我们要站在这里吹一晚上地铁风?我们要不要去哪里?”

  “我哪里知道!”

  “喔!好聪明噢!你那么聪明厉害的人,不知道去哪里?”扎西看看手腕上的表,“零点半了?我们怎么办?”

  “知道怎么办就不叫你来了!死猪!”

  “扎西害怕你,真的很怕很怕你?见不到你想得厉害,见到你心是这样子的……跳、跳,跳得厉害!会不会一下子一下子就出来了。”

  木真子扫了扎西一眼。

  扎西忙触电似的收回所有目光,垂下长长的微微上翘的丝丝黑睫,收回流露在心门之外的缕缕情丝。禁不住下意识地偷瞟了一眼木真子,触到她质疑的眼神,一刹那,像受到外来侵害的蜗牛,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被强烈的地铁口风掀得零乱的大红披单,畏缩进自己红红的蜗居。

  “怎么不说话?我们去哪里?”

  “回家回家回家!送你回家。”

  “该死的扎西猪!不要说不要说!好可怕的概念,那个家不再有往日的温度,完全失去了意义。”

  “为什么?”

  “不要问!我无家可归。扎西,总有一天,我会沦落到流浪街头。”

  “不要乱讲,你有房子有车子,有老公有儿子,就是家嘛。”

  “扎西,拜托不要再提这个可怕的字眼,带我离开这里,这里好似地狱,只有阴风,好可怕好可怕。”木真子牵住扎西的手。

  扎西瑟瑟颤抖的手竭力攥住木真子纤纤细指,风撩过来她纤柔的发,拂过扎西的脸,一缕淡淡幽幽的迷人芳香沁入扎西心扉,好奇妙的感觉,妙不可言。

  木真子被紧攥的纤指有一丝隐隐的痛感,这一度,细碎的心被扎西一一收拢抚慰,那一丝丝一丝丝浅浅浅的痛如万缕千丝可及可触的抚慰,木真子依进扎西瘦削挺拔可依的肩,微闭倦了的双眸,闻到扎西身上挥散出的男人原始的味道,那感觉如此神秘。

  “是不是很臭?扎西从不用那些东东西西洗来洗去,最讨厌那些不知名的东西的味道。”

  木真子不语,感触着那颗慌乱到极点狂乱的心跳。

  扎西颤抖的手试图轻拂那张为之心动意乱情迷的脸,一颗心慌乱得要窒息。忽地抓住木真子柔柔的肩,扶定,“我害怕你,扎西的心要出来,跳得厉害,我害怕,真的害怕……”

  “可恶的家伙,讨厌的家伙!”木真子推开扎西,忙不迭跑上台阶,空无一人的地铁出口让她不知何去何从。

  “跑什么?奇奇怪怪!”扎西追到前面,拦住木真子的去路。

  “煞风景。”

  “你煞风景。我们去哪里?”

  “喝酒,找个酒馆喝酒。”

  “喝酒?!扎西没听错吧?你那么厉害?!会喝酒?扎西不能喝。”

  “谁要你陪?我一个人喝。带钱没有?”

  “酒钱还是有,五星级去喝酒扎西请不起。”

  “知道你是苦行的游僧,吃斋念佛一穷二白。”

  “扎西是穷,请你小馆子是请的起的。去哪里?”

  “随便一家,干净就可以。”

  两人走出地铁站,不夜的城依然是穿梭的车辆和消夜的食客。

  见一家小酒馆很是干净,两人心有灵犀选定,不约而同走进小酒馆,在一个角落坐定。

  “我们可不可以喝饮料果汁?然后打车送你回家,这么晚了你老公一定不放心你。吵架很正常的事,气消了就没事了,你们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人,不要和他吵,你不高兴就骂扎西好了,扎西陪你吵架,让你骂个够。他电话多少?我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去。”

  “不知道。”

  “你电话呢?”

  “关了机。”

  “开机开机。他一定打了不少电话给你,他打电话过来我跟他讲道理。”

  “你?”

  “嗯?”

  “不可思议……”木真子不再理扎西,点了一瓶红葡萄酒,斟满,“要不要来一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好好好!你有理。扎西求求你不要喝了,可以嘛?”

  “不可以!你可以看着我喝,也可以走,买了单走,木真子没带钱。”木真子锁定扎西黑黑的满是乞求的眼睛。

  “不要这样看着我,扎西害怕你的眼神,藏刀一样寒光闪闪。”扎西一时窘得仓皇失措,忙低下头。

  “你看不得?就要看,一只眼睛一把刀,两把刀刺杀死你,故弄玄虚的黑扎西。”

  “不……不是……扎西……害羞……”扎西嗫嚅。

  “莫名其妙。喝酒。从这一刻,你不许说一个字,只管空了杯倒酒,空了杯倒酒。我需要静一静,让我静一静,我需要。”木真子举起杯呷了一小口酒,放下酒杯,垂下黑黑的长睫,纤细的指狠命攥着杯口。

  “你……”

  木真子直视扎西。

  “我……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扎西……心跳得厉害。”扎西嗫嚅。

  “闭嘴。”

  “你……扎西……”木真子冷默的眼神刺得扎西欲言又止。

  木真子轻瞟一眼扎西,端起酒杯,细细地深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怔怔地看着扎西。

  “木真子有那么可怕吗?”

  扎西摇摇头。

  木真子又深喝一口,空杯举向扎西。

  扎西忙不迭拿起酒倒满。

  木真子吻住酒杯,盯住扎西慌乱的眼睛,“不要逃,看着我。很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智慧的扎西,为什么出家?资源浪费。”

  扎西抚平内心所有的慌乱,正视木真子。

  木真子收回变得迷茫的眼神,呷了一小口酒。“如果有一天,木真子的佛缘到了,会不会看破顿悟放下,和扎西一样遁入空门,从此断尽尘缘。”

  “扎西没有看破,没有顿悟,没有放下,一样的尘缘未了。”

  “尘缘叹短,人间路长。”

  “你……眼睛来了水。”

  “酒不解风情,心事无人能懂。”

  “扎西心里知道,口里讲不出来。”

  “讲讲你的故事,为什么出家?”

  “扎西佛缘很重,妈妈生扎西的时候手心一下子长出一朵莲花来。”

  “真的?不会是你的妈妈佛念久了凭空虚幻!”木真子看看自己的掌心,“一只骨肉相连的手,生出一尘不染的圣洁莲花?相传佛陀初生,下地即走,而每走一步即地涌金莲。扎西,我们不过是俗人,你讲着神话一样的故事。真的嘛?”

  “世间出生一个人,极乐世界的莲花池里就有一朵莲花盛开,今生,来世,一句佛号泅渡。嗡玛尼巴美吽!藏地雪域高原是观世音菩萨所化刹土,多数人信奉大声佛法,《宝箧经》中说,会念观音心咒的人都是大乘种姓。”

  木真子眼前突然记忆出圣洁的莲花,心被圣洁的莲花眼盯痛,“一尘不染的圣洁莲花……”木真子的泪坠落。“接着讲……”

  “从刀锋上辨认*,人人望而却步,观世音依旧夜夜观心,一句六字箴言普渡终生……佛是心灵的音乐,信佛的人是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与佛相遇,面对面相遇……”

  “语无伦次了。”

  “是的,扎西起了心心念念,心中一直想净,怎么都不净。”

  “情关。”

  “情关难渡。”

  “邻居家……”

  “不……不是的。”

  “哦!好像讲过。”木真子喝下一口酒,微闭上眼,“竹马青梅两小无猜,因为种种原因,不期然而然,一个芳华早逝,一个遁世空门……并不凄美也不感人,无聊得像美国无聊的肥皂剧。扎西?”木真子睁开眼睛,扎西盈盈泪眼。“你?扎西……”木真子死死锁定扎西的泪眼。

  “那时扎西才十岁,知道什么?扎西现在二十岁,一样悟不到什么。扎西最不原谅她去拉萨,做了坏女人,染了艾滋病,害了那么那么多人。她该下地狱!不该害她的老公一起死。她的老公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被她一个脏女人害死了。他们好惨好惨,浑身烂,恶臭!*师不肯他们*,神鸟更是不会理他们,草原上所有人都躲着他们丢在草原上的尸体。更可怕的是她老公的哥哥用藏刀杀死了她妈妈家唯一的男孩子……好血腥……”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好原始好野蛮的民族。扎西!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一把长长的藏刀刺进木真子的心脏,结束我的微命,所有痛苦就不再是痛苦……”木真子喝空酒,怔怔盯住扎西,“会吗?”

  “你胡说醉话。”扎西看着醉眼朦胧的木真子,狂跳的心慌作一团,“不!永远……永远不会……扎西的藏刀是给欺负扎西心中的格桑花的混蛋准备的,谁欺负了你,扎西的藏刀就是给谁准备的。”

  “牦牛!傻瓜!你是我的朋友,让你为我去死?木真子永远做不到。”

  “扎西为了你,可以去死。”

  “藏奴!不要你做我的奴隶!做木真子的朋友!”

  几分醉意袭来,木真子面若桃花,姿态轻盈,一笑一颦间粉白桃花面,柔情似水的醉眼娇媚直摄扎西的魂魄。

  扎西完全魂不守舍,倒酒的手瑟瑟发抖,再不敢看木真子那双让他意乱情迷的醉眸。

  “扎西很怕你,可……不可以……不喝了……”

  “不要担心,不开心时一个人常常去酒吧静静喝一点点酒,一边喝酒一边回味走过的路,路过的人,发生的事。酒水和着泪水,慢慢慢慢一点一点排遣心中的郁闷。酒干了,泪水干了,人就清醒了。木真子应该没那么可怕,白痴扎西,你不必担心,没事。”

  “真的嘛?”

  “放心好啦,酒可以排遣掉心中的不快,让我清醒轻松起来。”

  “不可以骗扎西哟!”

  “不会,永远不会,扎西为了木真子可以去死,木真子怎么可以骗扎西?永远不会的。相信我!”

  “是嘛!”扎西惬意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特好玩儿。”木真子莫名一笑,伴着无可名状的泪水,不知为什么竟然忍不住心中无悲的痛,无由的悦,交织着潸然泪下。

  “不要哭!扎西心里很痛很痛。不要喝了!扎西不愿看你眼睛来许多许多的水!”扎西忽地站起,拽起醉意沉沉心意沉沉的木真子,拥住她醉得软绵绵的肢体走出准备打烊的酒吧。

  扎西叫了出租,开往远居京郊的出租房。

  木真子有些不能自己,轻依住扎西消瘦挺拔的肩,醉意朦胧地说:“好安逸。”

  扎西眨眨夜光下黑亮的眸,看着木真子柔弱无力的醉态,屏住急促的呼吸。

  耳际是如风的车行声,木真子静静感受着扎西均匀有力的呼吸,还有他有着异样诱惑力狂舞的心跳。

  车停了下来,远了都市喧嚣的小村,群星环绕的明月放射出清亮皎洁的光芒,多么多么的凄清美丽安谧。

  打开铁门,沉寂的月色下依稀可见坠着丝瓜的半院丝瓜架,俨然到了月宫,来到桂树下,“扎西,人间天堂?”

  “喜欢吗?”

  “久违的感觉了。”

  “今天晚上住这里可以吗?”

  木真子嫣然淡淡一笑。

  扎西打开锁,推开房门,支撑点错位的木真子倒向地面,扎西以神速去扶完全失去支撑力的木真子,已来不及,忙趴倒在木真子倒地的落点。

  木真子柔韧的肢体倾倒在扎西身上。

  “我……你……”扎西慌乱到了极点,一颗不知所措的心一霎时窒息。

  “扎西……你……”

  两人愕然得不知所以然。

  倦意伴着醉意完全袭来,木真子慵懒地伏着扎西蓬勃朝气的生命力矇眬入睡。

  良久,惊愕之余的扎西回过神,睁开眼,“睡了?就这样睡了?扎西成了你的榻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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