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近那么远-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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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即将被拍卖的宋维集团大楼如同盘踞在城市中黑压压的怪物，格外阴森清冷。

　　　　大楼里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总裁室，透出微弱的光。

　　　　宋康文拄着拐杖，望向窗外，一道闪电骤然划过，撕裂长空，照亮整个雨夜。

　　　　身后，隐隐有脚步声走来，宋康文并不回头，只叹了口气道：

　　　　“你终于来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能不来？”

　　　　宋康文微微一怔，慢慢转过身来，原本五十几岁的他，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一夜白头，此刻显得愈发苍老。

　　　　望着眼前高大英挺却散发着寒意的年轻男人，他禁不住苦笑：

　　　　“我垮了，你就这样高兴。”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三年来，我等的就是这一天，怎么能不高兴？”

　　　　“三年了……”

　　　　宋康文长长叹息，叱咤商场几十年，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输在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孩子手里。

　　　　“三年来你我明争暗斗我却一直想不明白，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三番五次和我作对？”

　　　　“无冤无仇？”

　　　　男人轻笑，眼中却疏无笑意：

　　　　“你曾经做过的事，看来全都忘了。”

　　　　宋康文双手拄着拐杖，苍老虚弱的眼眸透着不解：“曾经？”

　　　　抬眼打量眼前这张年轻冷漠的脸，他试图找到任何能回答自己问题的蛛丝马迹

　　　　青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瘦削的侧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薄唇微抿带着寒意，而那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在电光下闪烁出异样的神采……

　　　　那是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宋康文心里咯噔一声，某个盘旋在脑海的名字，简直呼之欲出。

　　　　“苏……”

　　　　男人微挑眉梢：“怎么？终于想起来了？”

　　　　宋康文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你……难道你……你是苏蓉的……”

　　　　“她是我母亲。”

　　　　冷漠的声音竟隐约带着一丝厌恶的情绪。

　　　　宋康文的心如翻江倒海，一种怆然的感觉袭向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此时却都哽在喉中。

　　　　沉默许久，沙哑的声音只挤出一句：“她……还好吗？”

　　　　“她死了。”

　　　　波澜不惊的语调，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宋康文孱弱的身躯微微一颤，胸口一阵刺痛。

　　　　死了……她竟是死了……

　　　　外面又一个惊雷，带着闪电劈开苍穹，电光下，宋康文脸色惨白，难掩眼中伤痛。

　　　　“这些年……她定恨毒了我罢……”

　　　　“恨？她临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她怎么会恨你？”

　　　　男人冷笑着弯下腰来，几乎到了宋康文的耳边，幽幽吐出一句：

　　　　“她只恨我这个野种身上流的是林立成，而不是你宋康文的血。”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电光照到他惨白的脸上，透着一股凄凉萧索的冷意。

　　　　林立成……

　　　　过往的种种时光点火般浮现在宋康文的眼前，身形微微一震，胸口剧烈的疼痛刺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原来，原来他终究还是没有放过她……

　　　　宋康文紧紧握住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苍白的嘴唇用尽气力吐出两个字：

　　　　“禽兽……”

　　　　“禽兽？”男人满脸嘲讽：“那将她赶出宋家大门，逼入禽兽口中的你又是什么？”

　　　　男人冰冷的质问如同刀剑般刺入宋康文的心，血淋淋的痛楚攫住了他。捂住起伏的胸口半靠在落地窗边，宋康文甚至能清楚地感到自己因紊乱而急速跳动的心。

　　　　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颤着手从兜里取出一个小药瓶，正欲打开，茶色的药瓶却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滚到了那男人的脚边。

　　　　他求助得望向他。

　　　　可男人并没有要捡起药瓶的意思，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冷漠的凝视着他沉浸在痛苦中，神情近乎享受。

　　　　宋康文喘着粗气，瘦弱的身躯彷如枯萎的树叶般，顺着落地窗缓缓坐倒在地。

　　　　他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那似笑非笑的墨色眼瞳与记忆中熟悉的清秀面孔相重叠，他突然笑了。

　　　　“终究……是我……对你不起……”

　　　　宋康文呼吸沉重而急促，眼中却满是释然：

　　　　“如今……也算……”

　　　　短短几个字，却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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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采访
　　　　六年后

　　　　都市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凯悦集团的玻璃大楼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大楼前，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住，从上面走下一位妙龄女子。

　　　　她身着黑色职业套装，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盘在脑后，面容柔和清秀。

　　　　关上车门，她转过身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银灰色建筑，晌午的阳光的透过大楼的玻璃，折射出七彩炫目光芒，她不由抬手在额前，试图遮住那道刺眼而灼热光线。

　　　　大楼因为被翻新，已经看不到当年的影子。印象中立在大楼顶端的“宋维地产”四个红色大字也早就成了“凯悦集团”四个闪闪发光的金色楷书。

　　　　大楼旁边，曾和父亲常常光顾的王记饺子馆早已不见踪影，唯有一栋栋商务写字楼平地而起，直入云间。

　　　　女子垂了手，心中无声叹息。

　　　　回国两年，她一直没有勇气过来看看。如今终于来了，眼前的种种已经全然不复记忆中的模样，她心中竟是两分失落，八分释然。

　　　　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她接起电话，总编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卿言，今天的咱们社摄影记者全都有任务在身，我实在找不到人了！你今天能不能拜托林总那边，通融一下？抽时间再派人过去补拍个封面照？”

　　　　宋卿言听了不由皱眉，蛰伏六年不过为了今日一搏，她又怎能容许一丝一毫的疏失。

　　　　“刘姐，你也知道这个林骞泽之前从来没有接受过媒体采访，咱们能得到这次采访实属不易，他又怎么肯为定位取照再做安排？”

　　　　“我知道不容易，可今天的采写记者全部外派。前天才突然发过来这么个采访任务，时间实在太紧……不然这样，你先过去，我看看能不能去别的刊调人过来。如果结束了还没人过去你就想想办法吧，好好跟他解释一下，你看行吗？”

　　　　刘姐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态度很坚决，宋卿言只好无奈说好。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差十五分十点，她深呼一口气，穿过那道曾经走过无数次的旋转玻璃门。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前台小姐扬起职业的微笑。

　　　　“我是新锐杂志的记者，和林总十点有约。”

　　　　“请您稍等。”

　　　　前台小姐查了预约名单，递过一张表格和一张印有访客字样的通行证。

　　　　“请在这里签字。这是您的通行证，林总可能还在开会，您可以乘左手边第二台电梯到二十三层。”

　　　　轻车熟路的走进二号电梯，按下通往二十三楼会议室的按纽，看着一格一格上升的数字，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卿言心情复杂。

　　　　六年来，她一直在关注凯悦的动向。不管是运营模式，还是营销策略，有关凯悦的一切，她都了若指掌。然而，对于林骞泽，这个击垮父亲，并掌控凯悦近十年的男人，她却置之甚少。

　　　　虽然熟知他的行事风格，知道他出手果决利落，所有项目都喜欢亲力亲为，可由于他行事一直低调，甚至从未在媒体镜头前露面，以至于她至今甚至从未见过他的长相。

　　　　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人。

　　　　或许作风十足海派，利落的平头，简单的牛仔裤polo衫，如他行事一样低调简单的打扮，站在人群里，根本不会有人料这人身价过亿。

　　　　又或许他会和她采访过的许多爆发户老板一样衬衫西裤，一身名牌下，却掩饰不住因整日应酬而走样的身材？

　　　　应该不至于。

　　　　算起来他年不过三十出头，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

　　　　可他却已经执掌这个龙头企业近十年！

　　　　电梯“叮”得一声停下，卿言走出电梯，女秘书迎了上来道：

　　　　“宋记者是吗？林总会议还没结束，请您先在这边稍等一下。”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卿言过去坐。

　　　　这里曾是a市的制高点，也是她的老位置。

　　　　从前父亲开会时，她就是坐在这扇窗前看书，写字，如果累了，她就会跑到那扇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将额头贴在那茶色的玻璃上不断得眺远，将a市的河流山川尽收眼底……

　　　　然而此刻看向窗外，视线却被林立的高楼挡了回来。楼下流淌的车河，匆忙的行人，如同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细碎移动的密集的小点。

　　　　六年了，时间过的这样快……

　　　　身后，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鱼贯而出。

　　　　卿言回头，立刻认出最后出来的老人是鑫安集团董事长苏永正。

　　　　仿佛对这次会面的结果很满意，他一边微笑着，一边跟身旁的秘书小声交待着什么。

　　　　卿言微微蹙眉，作为a市地产业的两大龙头企业，苏林两家公司势均力敌势同水火，僵持多年而不下，此时怎么会……

　　　　还来不及细想，身旁的秘书小姐已经接通内线：

　　　　“林总，新锐杂志的记者到了。”

　　　　电话那头，自持而低沉的男声响起：

　　　　“请她进来。”

　　　　女秘书挂了电话，替她打开会议室旁边的侧门，微笑着朝她示意：

　　　　“宋小姐，您可以进去了。林总就在里面等您。”

　　　　起身走进那扇厚重的红木双开门，远远就看见明净的落地窗前，一道幽暗修长的身影背光而立。

　　　　巨大的玻璃幕墙的映衬下，那身影显得傲然孤标，又有着眼前的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从容。

　　　　听到门响，他回过头来，因为背光，宋卿言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人内敛而又不容忽视的气势。

　　　　微微定神，她不疾不徐走到他面前，露出采访时惯有的笑容：

　　　　“林总你好，我是新锐杂志的记者宋卿言。”

　　　　“你好。”

　　　　声音醇厚，语调波澜不惊，林骞泽礼貌性的轻握宋卿言的手，随即放开，又指了指会议桌一侧的椅子：

　　　　“请坐。”

　　　　宋卿言坐定，这才真正看清对面男人的模样。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一身剪裁得体的铁灰色西装，乌黑浓密的短发干净利落。幽眸微眯，脸颊勾勒出冷俊的棱角，紧抿的薄唇自持又透着几分冷酷。

　　　　似乎并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他轻轻的摩挲着透着淡青色胡茬的下巴，一双深邃冷然的眼睛似审视猎物般静静打量着对面宋卿言，鹰隼一般犀利。

　　　　呼吸一瞬的凝滞，她垂了视线从包里掏出录音笔，再抬头时面上却换上职业的微笑：

　　　　“您不介意我对谈话内容进行录音吧？”

　　　　他挑了挑眉表示默许。

　　　　她低头将设备安置好，又拿出纸笔，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却突然开口：

　　　　“宋小姐对我了解多少？”

　　　　她心中一惊，随即不动声色抬眸浅笑：

　　　　“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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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正面交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玩味：

　　　　“既然是专访，想必宋小姐是有备而来。我很好奇你来之前都查到些什么？”

　　　　她顿时了然。显然，他对这次的采访心有抗拒，对她更是毫无信任可言。

　　　　放下手中的录音笔，清澈的眸子对上他冷峻的目光，宋卿言神色坦然：

　　　　“十年前您放弃正在就读的mba，突然从英国回国，以林立成董事长长子身份高调接管林氏，紧接着又收购了地产，食品，物流等领域大大小小十三家公司，在金融界的地位更是稳固如山。”

　　　　“之后，您又创建了弘石经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