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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竹枝词-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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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有些吃惊,挣了一下,没挣开。
  
  “上回是我对不住你。”齐耦生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扑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有种灼热的痛感。
  
  是道歉,可是太迟了。她又微微一挣,比方才多用了些力气,终于挣脱了齐耦生的手,离开床铺,垂首道:“大少爷,婢妾今夜不能伺候您。”
  
  似乎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的经历,又或者是醉意迟钝了思绪,齐耦生怔愣了片刻,才终于听明白她的话,眼神骤然便冷了下去。
  
  “嗯?”
  
  轻轻一个疑问的单音,却仿如山重,压得池玉心头一跳,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她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只得硬着头皮道:“您今儿来得突然……婢妾身上实是不方便。”
  
  已然决意要离去,自不能再凭添牵扯,一夕之欢无碍,但若因此而真的有孕,他日自己还能毫无挂碍地离开吗?即使她能,他又肯放手么?太多的不确定,让她生出了拒绝的勇气。
  
  “这样说来,竟是我今儿不该来了?”齐耦生的声音也冷了下去。
  
  池玉连忙跪了下去,竟不再分辩,只是深深垂下去的头,表达了她的坚持。不行就是不行,即使他是她的夫。
  
  齐耦生盯着她脖颈后的那片雪白,眼神略略柔和了些,但面上的神情却多了一丝愠意。
  
  “你就是一副倔脾气,莫非还在生气上回的事?我今日特地来,补偿于你,你还想怎的?”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的每一个反应,都跟他那些妻妾们不同。他欠她一个洞房花烛夜,今日是她嫁入府中一年整,他特地挑了这个日子来补上,原以为她会高兴,怎么也料不到她竟想用一句“身上不便”来打发他,他虽不管内院的事,但她身上方便不方便,莫非他还不知道么。
  
  “婢妾惶恐,实是不方便的。”
  
  池玉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处在即将暴怒的边缘,说她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身体微微发颤,可是嘴上依旧还是那句话,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却不能成为她的依靠,那么,她便不再依靠,即使是触怒了他,她也要守身,守心。不为别的,只为将来离去时,能心无挂碍。
  
  “好,你很好。”
  
  齐耦生猛地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女子,神色愤怒,扬起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放了下来,一脚踏开还没有来得及去倒掉的脚盆水,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个男人再也不会来了吧。背心处有些湿冷,也许是吓的,也许是天气真的闷热起来了。望着门口晃动的竹帘,池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倒底是惆怅还是轻松,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彻底斩断了与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她不再视他为夫,他也不会再当她是他的女人。
  
  突然间有些悲伤,她亲手推开了他,日后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再也没有人能够让她依靠。
  
  “姨娘,出什么事了,大少爷为什么走了?”水荷掀开帘子进来,看到屋里一地的水,还有翻倒在地上的脚盆,神色间顿时变得惊疑不定。
  
  “没事。”池玉强自镇定地站起来,“你把这里整(http://。)理一下,早些歇着吧。”
  
  水荷还想问什么,但是看到池玉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她只能又忍了下去,忧心冲冲地把地上整(http://。)理干净,然后退了出去。才走了几步,蓦然看到一个人影在廊下逛荡,惊得她尖叫一声,然后才借着廊下的烛光,看清楚那人竟是去而复返的大少爷。
  
  “大少爷。”她连忙行礼,犹豫了一下,又咬咬牙根,下了狠心,当场跪下道,“大少爷,池姨娘性子倔,奴婢求您担代些,莫要真恼了她,奴婢给您磕头了。”
  
  齐耦生重重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径自又进了屋。
  
  

第 99 章 

 
  池玉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摘下头上的首饰,听到竹帘声响,还以为是水荷又进来了,便道:“今儿晚上不用你守夜,早些歇着吧。”
  
  齐耦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摘下插在发间的绒花。
  
  池玉忽觉得不对,猛地转过头来,乍见他竟又回来了,顿时一惊,手上的动作顿住,呆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缓缓起身,平静问道:“大少爷,您为何去而复返?”
  
  齐耦生脸色阴沉,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淡淡道:“我要一个理由,真正的理由。”
  
  理由?
  
  池玉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热热的,灼得她心口一阵生疼。
  
  他要理由,好,她给。
  
  她毫不退缩地直面着这个男人看过来的阴沉目光,一字一顿道:“婢妾只想要一个依靠。”
  
  “我不能成为你的依靠?”齐耦生上前一步,逼近她。
  
  “大少爷,您是大少奶奶的依靠,是纪贵姨娘的依靠,是碧姨娘和她腹中孩子的依靠,是柳姨娘、屈姨娘的依靠,唯独不是……婢妾的依靠。”
  
  池玉说得认真,因为她要的依靠,和别的女人不同,她想要的,是一棵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巨木,可以让她安心的港湾,可是大少爷却只能给她一根树枝,让她在站立不稳的时候扶一把,挡不住风,遮不住雨,在这个园子里,她日日提防,处处小心,不知道安心为何物,所以他成不了她的依靠,不能为她所依靠,那就只能被她放弃。
  
  “你凭什么认定我不能成为你的依靠?”
  
  齐耦生非http://。常恼怒,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说,他堂堂侯府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竟然被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说他不可依靠,这是天大的耻辱,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子还有一点小小的倔性让他欣赏,他现在肯定转身就走,从此再也不踏进这间院子半步。
  
  被大少爷充满怒火的眼神盯着,池玉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她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很过分了,有些话不应该说出来,可是她忍不住,这些话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说。
  
  “大少爷,婢妾只问您一句,您可愿为婢妾而去狠狠打张家五少爷一顿?”
  
  “你还在为这件事情生气?”齐耦生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一皱,冷冷道,“不是已经给过你交代了吗?你可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他原以为这女人是知道进退的,现在看来,竟是他错了。
  
  “婢妾本不想要什么交代的,是大少爷您强自要给婢妾一个交代。”池玉摇摇头,在这话说出前,她心中还是有些期望的,但是大少爷的反应只是使她更失望,“您可知道,您的交代,只让婢妾感到屈辱,比张家五少爷为难婢妾时,更加屈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仿佛豁出去了一般,一字一顿道:“大少爷,您不是个男人。”
  
  被张家五少爷为难的屈辱,她可以忍,如果大少爷不为她出头,她也理解,自己对大少爷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已,凭什么要为了她而跟自家亲戚扯破脸皮。可是这个男人硬是出面了,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他去找了张家五少爷,结果带回来的却是那样一个“交代”,用价值不菲的首饰,抵消她所受过的屈辱,这不是交代,这是另一种屈辱,更深,更沉,让她忍无可忍。
  
  尊严扫地,她就是一个被人刁难以后可以用一笔钱财摆平的低贱女子,她的夫,没有为她怒而拔剑,而是接受了妥协,这样的男人,如何能依靠,她又怎么敢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在他的身上。
  
  其实她真的不是要大少爷去做什么,她想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一个让她可以放心去依靠这个男人的态度,可是即使是这样一个态度,他都给不出。
  
  砰!
  
  齐耦生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眼中怒火几可灼人。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声音宛如从齿缝中挤出。
  
  池玉抿住唇,不再吭声。她终究还是不够胆大,没有彻底豁出去的勇气,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她前所未有过的大胆了,继续挑衅下去,她不知道怒火中烧的大少爷会不会直接就喊人来对她动用家法。
  
  她期望大少爷像之前那样,被她气得转身就走。
  
  齐耦生没有走,一掌拍下后,他心中的怒火似乎发泄出了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恢复成往日的平静冷漠。
  
  “你说,我不是个男人?”他缓缓坐下,仔细拉平衣角,语气沉稳似山,却又隐约透着一抹嘲讽,“就因为我没有为你去把我那个表弟打一顿?”
  
  池玉指尖微微一颤,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变得莫测起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但却意识到,自己今天似乎真的做得过分了。
  
  “婢妾不是那个意思。”她艰难地解释着,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说才能让这个男人明白她的心思,她不是要他为她去打人,她要的,只不过是一份明明白白、看得见、摸得着的呵护,而不是一堆冰冷的首饰,一个轻描淡写的“交代”。
  
  “不是那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齐耦生冷笑一声,“我当你在府中是个少有的明白人,不曾想竟是看错了,你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池玉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吭声。
  
  齐耦生也不在意,仍旧冷冷道:“你当我不想去揍张家老五一顿?揍了又如何,能让你受过的屈辱都抹平?你就不曾想过,张家老五又不认得你,他为什么要特地跑到齐家庄去找你的麻烦?”
  
  池玉怔住,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一直都认为与自己无关,张家五少爷多半是冲着大少爷去的,可是听大少爷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张家五少爷背后还有人?那个人针对的不是大少爷,而是她自己?
  
  “你可知道你入府一年,已遇险多次,不是我在背后护着,你早不知是何下场。我也不与你多说,只告诉你三句话:你初入府,我不与你圆房,是保你一次;迟春之事,我不予追究,是保你二次;桃花宴上,我命诸妻妾赴宴,是保你三次。其中缘由,我不与你细说,你自己思量。”
  
  说完这些话,齐耦生这才转身就走,掀了竹帘,真的不再回转。
  
  池玉愣愣地望着晃动的竹帘,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她坐回椅子中,怔怔出神。大少爷说,他保了她三次,可是她却毫无感觉。不圆房,是保她?不追究,也是保她?桃花宴,还是保她?
  
  为什么?
  
  她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池玉在床上躺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色,想起了一年前自己嫁入侯府的第一夜,也是暮春的夜晚,风吹进来是暖的,月儿升到了中天,又圆,又亮,同样有一层薄得像雾一样的云彩,弥漫在夜空中,将月光遮挡了大半,半晦半明,一如她现在的处境。
  
  那时她心中充满憧憬,现在却如履薄冰,行走在悬崖的边缘。
  
  大少爷的话,到底是在暗示她什么?
  


第 100 章

 
  盯着窗外看着月光,她发呆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还是又想着大少爷最后提醒她的三句话。侯府水深,她知道自己涉水还浅,而且她也一直小心谨慎,尽量不去涉足深水区,可是难道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还是不小心卷入了什么漩涡中?
  
  她忽然觉得背心发凉,自己处于险境中,却一直不自知吗?
  
  不圆房是为了什么?思索良久,想起大少爷早夭的那三个孩子,她蓦然心惊,是不想让她生孩子?还是怕她有了身孕,会被人暗暗害了?想想柳姨娘和屈姨娘,她们各自有靠山,还落个如此下场,那自己一个没靠山没背景的小姨娘,要害她再是容易不过,那个不曾见过的小赵姨娘,不正是因为没有背景而落到被关入清园的下场吗?比较起她来,柳姨娘和屈姨娘还是走运的。
  
  那么迟春那次又是为了什么?
  
  池玉很清楚,迟春的那件事,有人在暗中存心坏她名节,要致她于死地,幸亏她当时果断出手,用反诬的手段先处置了迟春,后来大少爷没有追究这件事让她感到意外,当时没有深想,现在大少爷竟然特别说出来,显然里面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要毁她名节的,自然不是迟春,这丫头心再野,也不至于想害自己的主子,那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除非是背后有人唆使,或是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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