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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少年冷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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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大概也需要个制毒人吧?我看准错不了。”
  但巴旺却好奇的问:“好端端的,这老婆子为啥叫‘八九婆婆’呢?” “那是一个纪念。”小刀乐于回答,但也不胜感慨,“有一次,在四十年前,岭南温家‘老字号’的高手,出动了九十人,为了主持武林公理、江湖正义,而站了出来,可是,却遭受川西蜀中唐门、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雷家、‘六分半堂’的联手袭击,牺牲了八十九名同门,只剩下了温存。当时还是因为大家抢身护她,她才得以负伤保命。这件事,完全是为正义而受害,热心成了冷意,温存为了不忘这次的教训,以及对死难者永志不忘,故自称‘八九婆婆’,一称四十年……”
  梁大中也接道:“听说‘老字号’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更加潜心研毒。” 但巴旺不解:“为什么!”
  梁大中道:“毒,杀人于无形,甚至不必出手,已可让对方完全溃败。有时仅一小撮毒,就可以毒死满门的人。习武,就算练成了万人敌,还是得要亲自冒险、出手,使毒的人却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自己却安坐家中。”
  但巴旺用舌头舐了舐金牙,甚不以为然:“可怕!用毒,胜之不武。” 梁大中道:“可是,有些人,只顾取胜,只要能稳住自己的利益权位,什么手段全用。”
  梁大中忽又道:“还有一种人,更是可怕。”
  但巴旺道:‘哦?”
  粱大中说:“他们杀人,不一定为名,不一定有利,但杀人害人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最大的满足。对他们而言,杀人,就是一种乐趣,杀了一个难杀的人就象写了一首好诗一样满足。”
  但巴旺道:“你指的是于春童?”
  小刀忽道:“到了。”
  这段日子里,冷血的伤口又有了些变化。
  伤口常常说话。
  说的不是人话。
  没有人能听懂那些话。
  ——也许这就是“伤口的语言”吧?
  最近冷血的伤口又转了形,它变得不象伤口,而象一团团檄嫩黄黄的胎盘,长在身体之外,不可割,径自蠕动着。
  这伤口本身就是一种活着的可怖的生命!
  ——就象一个孽障!
  心房山的山顶就象一颗心的形状。
  山上有一座心形的屋子。
  屋子是漆上黑色的。
  当门打开之后,屋内一片暗红。
  你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沉重如鼓,也不知究竟是自己坠入了一头怒龙的心脏边缘,还是你自己的心跳到了耳膜里。
  打开门的女人,不象八十九岁。
  只象四十岁。
  她有一头银发。
  ——她的头发就是在她的八十九名同门都死光了的那一夜间,全白了。 但她的容颜也从此不老。
  ——未替八十九名死去的同门报仇,她决计不许自己再老!
  她的精神已永远留在那八十九位亡灵的身上。
  她开门的时候,神情很凶暴。
  屋里正烧滚着汤,沸得冒泡。
  她的脾气看来一如那锅滚汤。
  汤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她的长相十分狞恶。
  但她发现是小刀之后,神态就缓和了许多。
  “你来做什么?”她问:“要收回心房山?”
  她的牙已残缺不全,说话时嘶嘶作声,就象她背后红色屋内那锅烫水一样。 “不是。”小刀也答得干脆,“我要你治一治他。”
  八九婆婆摇了摇头,却猛一掣腕,伸出鹰爪般的手,已把冷血拖进屋里去。但巴旺吃了一惊,正待阻止,小刀忙摇头制止。
  “我为什么要治他?”八九婆婆问。
  “你救了他,心房山我就叫爹让你住上一辈子,不赶你走。”小刀答。 八九婆婆滋滋的笑了起来,露出了流着牙血的龈肉。
  但巴旺望见那一锅烧滚的汤,居然还有些“东西”在汤里游动。
  ——原来是鱼!
  七八条鱼,竟在沸水里游个欢天喜地!每条鱼似都象受了伤,鳞片脱得七零八落,但仍是兴高采烈的互相追逐。
  八九婆婆倏地掀开冷血的衣襟查看伤口,伤口已变成了一个鬼脸,这张鬼胜还向八九婆婆做了一个道道地地的“鬼脸”。
  八九婆婆神色大变,样子越发凶狠,她兀地把冲血的手往滚沸的汤里一浸,但巴旺、小刀、小骨、梁大中均大叫一声:“不可!”
  有两条沸水里的鱼,居然还向冷血的手背啜了一啜!
  “干什么!疯婆子!”但巴旺忙抢回冷血。冷血的手还在冒烟,但他本人却似完全失去了感觉。
  八九婆婆胸膛起伏,她本已瘦得连皮包骨,双肩高耸,现在更激动得象…块发抖的木板。
  “他中的是‘黑血’?”
  “请婆婆救救他。”小刀说。
  “他没救了。”八九婆婆狠狠的说,“我救不了。”
  小刀仍不放弃:“请婆婆尽力试试吧!”
  “我不行!”她把小刀一推,奇怪的却是,她推的是小刀,但却把但巴旺、梁大中和小骨等三人也一并“推”出“心房”了。“黑血的毒,是温家的毒。我解得了别家的毒,却解不了温家的毒。我是制毒的‘小字号’的人,我研究的是‘伤追鱼’!我医不好他!” 她一面说,一面把门关上。
  “那么谁才能治得好他?”小刀在她的门扉仍留有一线丝缝的时候问。 “找解毒‘活字号’的温约红吧。”老婆婆尖声说:“他就在第三座山——‘酒房山’上。不过,他只会喝酒,也不一定会治。”
  剩下四人,面面格觑。
  小骨啐了一句:“怪人!”
  “不然。对某些人来说,”但巴旺忽然变得整个就象一位能体悟苍生的哲人似的说,“怪,就是一种快活。”
  三十九、虫二无边(虫=上:丿??下:虫)
  肉肉肉肉肉肉肉……床上竟会有那么多的肉!
  那是血肉!
  ——切成一块块、切得一片片的冒着鲜血的肉!
  血肉并不算奇。
  ——但这些狼藉怵目的肉,不是放在锅中,不是放在厨里,而是放在床榻上! 一滴滴的血。
  一堆堆的肉。
  最令人诧异的是:竟然有三四条色彩斑斓的鱼,自鱼缸里爬呀爬的(不是游,而是像虫一般的屈曲着身子又放开——爬)爬到竹床上,大肆啃吃那些肉块。
  说来更奇,那些鱼,身体不及一个巴掌大,有的比一只拇指头还小,它们大口大口的吃了那么多的肉,但肚子一点也没有鼓起,亦不见发胀,令人想不透它们把肉都吃到那里去了。
  当鱼吃够了肉,又爬回鱼缸里。
  鱼缸当然有水。
  ——但那是一种特殊的水。
  不会动的水。
  不能游的水。
  ——冰。
  结成固体的水就是冰。
  冰当然冷。
  可是这些鱼似不怕冷。
  它们自行爬入了“冰缸”,一钻,就钻进冰里,然后立即凝结了似的,一动也不动,而那破冰处也即行奇异地凝合起来。它们就嵌在冰块之内,清晰可见,活像自古以来一直都存身在那里。
  ——这是什么鱼?
  能爬、吃肉、住在冰里!
  看到这里,灯就灭了。
  房间又回复黑暗一片。
  这本来就是间“暗房”。
  ——伸手不见五指但自己的性命随时得拿捏在别人手里指掌间的“暗房”!
  冷血的伤口又在恶化。
  他的伤口从会移动、扩大、繁殖,到会笑、会溜、会骂人,甚至变成了一张鬼脸,到现在,它们还让出磨牙的声音,稍加留意,便会发现这些“伤口”正在咀嚼着咬噬着它周边霉溃中的血肉!
  “妈呀!”但巴旺叫道,“这是什么毒,可怕得要爆炸!”
  小刀小骨和梁大中、但巴旺都不敢再等。
  目前冷血的伤显然已不能再等。
  他们直赴第二座山——暗房山。
  ——这四房山山势奇特,就算他们要到第三座山“酒房山”去找温约红求医,但也一定得先经过第二座山——暗房山。
  既然经过暗房山,小刀知道“老字号”温家也有一个高手住在“暗房”里: 虫二大师。
  小刀决定先要探一探虫二大师。
  ——说不定“三缸公子”温约红不肯医?
  ——说不准虫二大师能医?
  不管如何,他们叩响了“暗房”的门。
  开门的时候,扑来一片黑暗。
  直至主人掌灯而出,他们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形: 在目睹了“心房”之后,但巴旺已怪叫不已:“天啊!这是什么房间,真可怖!” 现在他“有幸”目睹了“暗房”。
  “我的妈呀,我的天啊!”这回他震怖地喊了起来,“天下有这种地方,太恐怖了!” 他总是夸张一些。
  幸亏阿里没有来,他是连看到一只鸟飞过都得“啊”一声的人。
  所以但巴旺见没人跟他答理唱和,也颇觉寂寞。
  夸张的人从来怕的是寂寞。
  开门的人见是小刀,立刻燃灯。
  烛光推开黑暗。
  于是,他们就看见了: 吃肉的鱼、养鱼的冰,还有这掌灯的人,竟是一个只见他的脸却怎么也瞧不见他腰身的老和尚!
  和尚的脸在惨澄色的烛光里,就像一团蠕动着的白坭。
  小刀明明已吓得用力的抿着唇,但仍强自镇定,必恭必敬的上前叫了一声:“虫二大师,我是小刀。”
  当小刀离开“心房”要赴“暗房”之际,曾事先告诫过他们:“主持暗房的是虫二大师,他早年自命风流,到了晚年,只怕脾气要比八九婆婆更古怪。”
  但巴旺几乎又要叫“妈呀”了。
  ——一个八九婆婆已古怪得教他受不了了,何况还有个什么虫二大师! 他真深憾他那几个结义兄弟没跟他一道前来,不然,就有闹子可瞧了!也罢,让他日见面之际,他倒有说不尽的惊险情节、谈不完的奇闻异事了。
  “什么虫二?这种古怪的名字,不如叫‘虫一’!”他那张口一朝不损人便准得睡不着。
  梁大中笑了。
  “你把風月去掉了旁边,看看是什么字?”梁大中提醒他,“小刀姑娘不是说过吗,此人早年自诩风月无边,光从名字,就知道他确是“无边风月”了。却不知何故,壮年时得了一场病,他从此远离武林,躲在‘四房山’的‘暗房’里收藏毒物,性情乖僻,也不知他因何如此。”
  ——原来如此。
  但巴旺恍然大悟的说:“装模作样。”
  小刀忙道:“待到了‘暗房’,你可不要乱说话。”
  但巴旺吐了吐舌头,又露出了他那三只锋芒毕露的金牙。
  一路上,他对小刀的话,无不言听计从,唯唯诺诺,咿咿哑哑。
  小刀叫他不说话,他就不说话。可是在见着虫二大师之前,他还是可以说话。 他一向小事大夸张成了习惯,何况一上了“暗房山”,明明好端端的大白天,却成了天昏地暗,但巴旺不小心一脚踩入烂坭里,登时又哇哇大叫: “他妈的你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伸手不见脚趾我去你老子的娘……” 梁大中“嘘”了一声。
  但巴旺不明白。
  他居然还说:“嘘什么嘘,我又不是在骂你,我是入他个黑抹抹乌漆漆的算什么……” 梁大中小声的道:“我没关系。这儿有小刀姑娘。”
  这回,但巴旺是会意了梁大中的话。
  不幸,他又在灰暗中踢着了一颗大石头。
  他又忍不往破口大骂。
  骂之前,忽然瞥见梁大中的眼神,于是连忙改了口: “我华山你的昆仑山!这儿敢情是一年三百六十四天没出过太阳不成?他崆峒派的!满山都湿漉漉的尽是青苔!我峨嵋派他的嵩山!”
  小骨大奇:“你干什么?”
  但巴旺说:“我在大骂。”
  小骨更诧:“你骂的是什么?”
  但巴旺道:“你要我细说从头么?”
  梁大中忙截道:“不行。你这种骂法,小刀姑娘还是听得心里分明。” “哦!那是我们‘五人帮’的骂人法。”但巴旺嘻嘻笑道:“我还有我自己独树一帜的骂法。”
  话未说完,他已扑通一声翻落下小潭里。
  “哗啦”一声,他那颗黑得发脸不分的头,刚自水里冒出来,就听他骂道: “我++他的*,**你的*,**##***”
  这次,小刀、小骨、梁大中一齐问他:“你说什么?”
  但巴旺见小刀也凑过来问,不好意思明说,只好一面抹去脸上的水渍,一面道:“我是说嘛……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好风飘……酒干徜卖无……”
  “山清水秀……太阳高?”小刀望望昏昏的天、暗暗的地,觉得眼前这个湿漉漉的黑个儿,敢清是刚从天外那颗的蜚帘星一不小心掉落下来的。
  有但巴旺在,一路上便不觉惶惑,更不愁寂寞。
  ——有一个但巳旺,已这般热闹,“五人帮”要都齐全了,那还了得! 在灰黯得伸手只见八指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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