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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少年冷血-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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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就有一个粗壮结实的佃农奔来,跪在那农妇尸体之前,哭得象一只号啕的狗——但远远听去,仿佛还有许多冤情,哭不出。
  冷血忍不住上前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没有人回答。
  大家都疑虑的打量他。
  冷血不得要领,又问:“她为什么要寻死?”
  大家都怀敌意的看着他。
  就连哭声都停了。
  ——哭在这里好象是一种不赦之罪似的,连哀悼死者也不能给人知道。 冷血忍不住说:“我是捕投,我要知道……”
  他不道明身分还好,一说,全都走光了。
  有人一面走,一面脸如死灰,如临大祸。
  有人比较大胆,疾走时一面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好象夹带了一句骂人祖先的话。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冷血急了,硬拦住了一名庄稼汉,劈面就问:“你们是怎么搞的?”
  “没搞,”那庄稼汉黑脸圆鼻,一脸慌惶,摇手不迭,摇首不已,“我什么也没搞。” 冷血见他慌张,不忍吓唬他,只问:“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
  “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事?事例是没事,没有事。”
  “那么人呢?”冷血听出了一点蹊跷,“是不是这儿有什么不寻常的人?” “人……”那农稼汉说:“人……”
  “快说!”冷血叱道:“别怕,有我在!”
  “我说、我说。”庄稼汉苦着脸道:“就……就是你嘛……”
  “什么?”冷血为之气结,“废话!”
  “还……还有……”庄稼汉怕眼前的人翻脸,忙说:“……还有……一个……” 冷血立即就问:“谁?”
  庄稼汉用手一指:“她。”
  冷血猛然回首,动作过急,鼻端一香,鼻头已撞在后面的人的鼻尖上,胸膛也抵住了那人的胸脯。
  冷血吓了一跳。
  那人也吓了一大跳。
  冷血向后退了一大步。
  那人也向后一跳。
  冷血定睛看时,脸红耳赤,吓得一颗心更在他两肋间暴动——因为他撞着的人原来是一个女子。
  那人定过神来,也脸红耳赤、杏腮含嗔。
  ——因为她是女子!
  她是个女子。
  她是个美丽女子。
  她是个清清亮亮、漂漂亮亮、柔柔亮亮甚至让人感觉到她金金亮亮的女子。 ——仿佛一切“亮丽”的事物都跟她有密切的关系;而她是从皓月丽日中浸出来、渗出来的女子。
  冷血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当他看到这亮丽女子,他怕了。
  (他觉得自己很笨拙、很鲁莽、很冒犯,手大脚大的不知往那儿摆是好。) 所以他只好离去。
  “喂,”那女子很有点气忿,“你这野人,撞着人也不道歉一声,忒也无礼。” 冷血想说对不起。
  可是说不出口。
  ——有一种人,随时都可以说:“对不起”、“谢谢你”、“承让承让”、“过奖过奖”、“多亏了你”、“都为了你”……说来如眨眼般轻松。
  ——但有一种人却恰好相反,要他们说这类稀松平常但又全没诚意的话语,真是比连壳吞蛋还难。
  “喂,喂!”
  她叫。
  语音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急,可是在冷血听来,也一次比一次好听。 他多想停下来。
  可是他不知道停下来之后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
  所以他只好一副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其实也没人要送的一径去了。
  走得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了,冷血看到掠过林梢的鸟儿,徜徉变幻的云,崖边的花,一条美艳至极的蜈蚣,一只优美飞翔的红身蜻蜓,他都觉得极美,美得让他想起她。
  仿佛她就是美丽。
  美丽是她。
  这时候,那个亮丽的女子正在到处探查一些乡民:“近日这儿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问了半天,乡民只好说:“有。”
  “谁?”她眼睛一亮,象映出了雪光。
  “一个年轻人,腰畔有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果然是他。”
  少女以一种完全跟她的外貌不吻合的江湖口吻自言自语的说。
  十五、聪明的你
  越来越接近惊怖大将军的大本营危城了。
  他已到了老渠——据武林相传、江湖流言,“老渠镇”里人人都是会家子,从三岁小童到八十岁老翁,全会几下子武艺。
  越近危城,怪异的案子,惨绝人寰的事情就越多。
  他走到县城近郊的老渠乡前驿,就看到—群人,有男有女,嚣嚣张张、跋跋扈扈,就差没吹吹打打的押着两个人,迤逦而至,直往县里行去。远远的地方,还有些看热闹的人。 那两个受押的人,两臂横张,都给木锤子夹架着,十指给木钉子紧拶着,商人都衣槛尽裂,袒裸大半身子,女的下身更溃烂不堪,鲜血脓水齐冒,走一步惨呼半声,惨不忍睹。这女犯乱发披脸,早已给人打得头穿额裂,脸上也给抓破了十数处,但这样看去,还可隐见她平时必然甚美。
  冷血看第一眼,就看不过去了。
  他拦在人前,问,“你们干什么?”
  走在前面一个鱼目鱼唇的汉子龇牙裂嘴的道:“你是什么人?”
  冷血道:“过路人而已。”
  鱼唇汉子一伸手推开他:“滚!”
  这一推,冷血并没有动。
  鱼唇汉子的感觉是:那一下他象是推到了峭壁上。
  他定睛再看时,冷血依然站在那里。
  他心里啐了一声:邪门!可是动作也审慎了起来。
  “你没看到我是公差吗!”他向冷血吼道。
  冷血早已注意他的衣着,当下只说:“干吗要这样对待人犯?”
  那官差冷笑道:“我是奉命行事。”
  他身边一个马脸婆娘接口道:“他们呀,奸夫淫妇!男的还是我丈夫!怎么,你不服气?到大将军还是县太爷那儿告状去!”
  她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冷血脸上。
  另一个长着一对老鼠耳的汉子忽地钻出来,说:“我也是衙差。你要多管闲事,大爷连你一齐逮了。”
  冷血往左让开一步。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过去,不时传来那干人在人犯身上踹一脚摸一把的狎笑和哀呼。
  冷血本只打算经过这里。
  他的目标是惊怖大将军。
  他找的是大将军。
  可是他所目击的一切却让他忍不住。
  他去问危城乡的乡民。
  这乡镇不算太小,人也很多。
  可是却没人敢说什么。
  ——越是不敢说,冷血越觉得奇怪。
  (犯了法,给官差逮去,有什么不可说的?)
  所以他动了牛脾气,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用什么法子呢?)
  ——给钱,他没有钱。
  ——打人,他不能打。
  (怎么办呢?)
  他觉得很懊恼,烦闷之下,一拳打在墙上。“平”的一声,离他打击之处上面三尺余的一枚钉子,飞脱倒射而出!
  这一来,正在让他查问的人看傻了眼。
  这位额头和下巴全长得微微兜向前,就象初七月亮的两端的乡民,结结巴巴的问:“这……这……这是你你你……你打的吗?”
  冷血一时还没会过意来,“是啊,”他说,“这又有何难!”
  说着,一拳打在石上。
  石没有裂。
  更没有碎。
  ——但石上清晰地留下四个拳骨的窟窿。
  “我……我……说了……”那乡民看得目定口呆,当会过神来的时候,马上说了些重要的话:“你何不……问问问……老庙的‘五……五……五人帮’!”
  冷血明白了。
  ——实力。
  实力就是一种最能唬人的东西。
  所以他扬着拳头,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他的拳头很痒、很痒、很痒似的,淡淡的问: “五人帮?”
  “……对对对……耶律银冲……但巴旺……阿里……侬指乙……二转子……他们………五人。”
  冷血肯定这人有口吃。
  而且已不堪再吓。
  所以他眉一聚拢,问:“老庙?”
  “……在在……在乡西长安三路左拐……过了竹林……就是老庙庙庙……” (好,就去老庙看看吧!)
  老庙当真名不虚传,是一间很老的庙,供奉的大概是龙神,神像亦已残破不堪,但破落的龙像在坛上依然气派凛然。
  庙又破又烂,但在斑剥残垣中仍隐可见出当年也曾香火鼎盛、辉煌鹬皇。 庙前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有三个人。
  庙里布满蛛网的石板地上,有两个人。
  五个人长相完全不一样。
  人本来有眼睛、鼻子、耳朵、手脚四肢,大体上都差不多一样。
  可是这五人却令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
  有的极高,有的极矮,有的极胖,有的极瘦,有个还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有人眼睛深陷,眉骨高耸;有人一口金牙,肤黑如炭;有人四平八稳,象一口铁箱子;有人一脸聪明,满脸黄髯;有人长着一对狗眼,整个人看去象一堆破布多于象一个人。 这么样的五个人,看去似来自世上五个最极端的部落。
  五个人都很丑——尤其冷血见过那美丽女子之后,看到这五人,就觉得分外触目惊心的丑!
  但这五个人要在一起,却又让人觉得他们很匹配、很谐和。
  因为他们都有一点相似。
  那就是神情。
  他们都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无事可为也无可不可的样子。
  谁都能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五人眉宇间都流露出一点稚气和志气。
  但在神情上,这绝对是: 五个懒人。
  冷血一向很勤奋。
  他朝也练武,晚也练武。
  ——他认为一个人的成功在于天分和勤奋。
  这时候的他,当然是不知道幸运的重要。
  可是他并不讨厌懒人。
  他倒觉得做人很有福气。
  ——一个勤奋的人根本就懒不下来,但一个天生的懒人,却可以在一些变动、逼迫小刺激下,说不定有一天会勤奋起来。
  他一向都很羡慕懒人。
  ——他自己就懒不下来。
  他正要走过去,就听到这五人中其中一个象兔子一样竖起了耳朵,然后说了一句: “狗腿子来了。”
  于是,有人打呵欠,有人打瞌睡,有人吐唾沫,有人去撒尿,有人在放屁。 ——狗腿子?
  (谁是狗腿子?)
  (——难道是我!)
  冷血忙看了看自己的脚。
  ——那明明是一双人脚。
  “你们好。”
  没有人理他。
  “你们早。”
  有人低声嘀咕:“现在还早?”
  冷血也知道这时候还说“早”,实在说不过去。
  但他旨在有人回应他。
  ——有人应他就好问话。
  “敢问……”
  话未说完,那一脸聪明的人又猛向地上吐了一口痰:“我一看就知道你是狗腿子!有什么好问的!这儿都给你们搜刮清光了,好人全给你们搞到夭寿了,闺女全给你们糟塌了,你还待怎地?”
  冷血没料一上来就给他喷了一脸,怔了一怔,还未发话,那个长着狗眼的瘦子走过来,向他团团的嗅了嗅,嗅了又嗅,才肯定的说:“我闻出来了,你确是狗腿子。” 冷血剑眉一轩。
  那眼陷眉高的矮子马上就说:“可动怒了?来吧,干上一场,最好不过,咱们不怕!” 他说话象说对联,每两个字一顿,语音卷滑溜丢,但发腔却似唱耍调一样,甚为古怪。 冷血强抑住了气:“什么是狗腿子?”
  那有一双狗眼的人翻着眼望了他一会儿,又端详了他一番,再打量了他一阵,才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那一脸聪明相的人已抢着答:“当然是假的。不信你自己去问问他。” 狗眼瘦子凑前去,又嗅了嗅冷血的衣襟,几乎还要把鼻子凑到冷血腰畔的剑去闻闻,然后退了一步,问:“你是公差?”
  冷血坦言无讳:“是。”
  狗眼汉子又猛退一步,一脸聪明的人已叫了起来:“那你还不承认自已是狗腿子!” 冷血这才恍悟。
  “原来官差就是狗腿子啊!”他忙说,“我快要是了,但还要办成一件案子才是——现在还不是。”
  有双狗眼的汉子还是说:“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道?”
  “有什么真的假的?”冷血反问:“你们很恨官差吧?为什么要叫做狗腿子?” “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残民恣欲、狂征暴敛、欺善怕恶、作威作福……”那黑脸金牙的汉子悲愤的道,“这种人不叫狗腿子,能叫什么!”
  那满脸聪明的汉子又答了他:“可以叫爪牙、鹰犬、奴才、走狗、乌龟王八蛋!” 这时,那四平八稳的人忽然说话了。
  他一说话,其他四人都静了下来。
  他的人象一座铁馒头。
  他的声音也象是金铁交鸣,掷地有声,句甸有力。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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