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江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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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移莲步，飞花蝴蝶般从狂风骤雨中穿出。唐枫左腕上的金玉镯子，竟然脱手飞出，在我面前绕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又飞回他手中。
他疾步追来，充满怨恨的双眼，布满血红的杀气。
他银色的峨眉刺，金玉的镯子，还有他赤红的掌风，仿佛天罗地网，紧紧的将我裹在其中。
他像一个经验十足的猎手，静候一个机会，一次旷古绝后的进击。
他屈足，躬身，伴随着周身泛着冷意幽光的毒蒺藜、透骨钉、袖箭、追风针，起跳。
他算准了我的方位，时间，剑式，和退路，他把我钉在原地，不能向前一步，亦不能退后一分。
只是，他算漏了一样：
我有血璆。
被传得犹如神兵利器的血璆。
削金断玉、削铁如泥的血璆。
我平平的把剑推出，没有招式，没有变化，甚至没有方向，只是平淡无奇的推出，可是更快，快到一闪而过的瞬间。
然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那一刺，的确旷古，而且绝后。
那一刺，来得势如破竹，却颓败得如此之快。
我平静地道，“可是女人，能办男人的事。”
我的指尖触到唐枫额头，微一用力，他的身体就向后轰然倒地，眼睛睁得大如铜铃。
我望向无痕公子泫澈，这一次该轮到他了。
我忍不住望向他的手，纤细的手指，如玉一样剔透的肌肤，精致得宛如珍品。
他也向我张望，似笑非笑的眼眸，闪着孩子般邪气的笑容。
我冷冷的问他，“听说，阁下的错骨手十分独到，不知道是不是浪得虚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他脸上，此时此刻，他只有一种选择。可是，他却道，“我是来作客的，主人的事，自有人管。”他轻摇折扇，翩翩如浊世佳公子。
我戒备的望一眼夜主，他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不快。我淡淡的道，“这样的天气，不需要用折扇。”
无痕公子道，“没有一定的，随心即好。”
我不再理他，转头望向夜主，问道，“如何？”
夜主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像俯仰尘埃的天神，他腹上的“王”字，在我的错觉中，似乎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我冷冷的盯着他，指关泛白，握紧了腰间的剑。
洞内的空气渐渐凝聚起来，阴森的寒意宛如来自九幽的地府，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内室突然传出女子哀哀的哭泣，如怨如怒，如泣如诉。
大蛮的离去，老夫人十分震怒，而小蛮终是没能交出血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也就是释累去新疆采丝的第二个夜晚，老夫人赐给她一碗粥。
很美的颜色，淡淡的几点绿，正中是一朵桃花。
小蛮踉跄了一下，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缓缓的流下来。
老嬷嬷催促着，“少夫人喝吧，喝了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她依稀记起大蛮临走之前说的话，她说，“小蛮，和我一起走吧，老夫人不会放过我们。”然后，她毅然决然的摇摇头，背对着大蛮道，“释累没了大蛮，还有小蛮，没了小蛮，他就什么都没了。”她的泪无声的滑下，她知道这一次，很可能是诀别，可是她不后悔。
她突然发疯的掀翻了粥碗，她哭着叫，“我要见老夫人，我要见老夫人，你们让我见她！”
嬷嬷不耐的望着她，这样的女子，她们见多了。她说，“少夫人，你还是喝了吧，冲突起来对谁都不好。”
她取出一个瓷瓶，向侍女使个眼色。就有人死死按住了小蛮的臂膀，她捏她的下颌，微一用力，那股浓烈的气味，就从她嘴里一直流进她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小蛮挣扎着要爬起来，然后她看见朱虫惊慌失措的脸。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突然死死抓住朱虫，她说，“告诉东白，救，救孩子。。。”
她的手突然松了，她颓然的倒在地上，面容妩媚而美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7。作茧自缚
那是让人看上一眼都仿佛心疼的女子。
我惊呆了，火光，雾气，和那若隐若现的纯净的肌肤。发微卷，缎子般柔软的散在胸前。她的皮肤很白，好像几百年不曾见过阳光。黑白之间，是一种我见犹怜的如水的柔情。让人不敢多看，仿佛看上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淡妆素面，不施脂粉，却别有一种风情。
我脑中，突然涌出一个词，“山妖”。
那是一个美丽而柔媚的女子，娇滴滴若玫瑰饮露，俏生生似空谷幽兰。
我从不知道，“柔媚”与“纯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然可以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体现，而且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走近我，带着奇异芳草的馨香。我疑惑的望一眼夜主，她身上的香气，竟然是望乡来。她说，“止水，如果你死了，我会亲手为你安葬。如果我死了，请你永远的记住我。”
她痴痴的笑了，她说，“我想要血璆。别怪我，江湖就是这样，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死，无论是何种结果，我们都该毫无怨言。”
她的笑容妩媚而纯净，即使是女子，我也忍不住心头一震。那笑是如此缠绵，如此美丽。那是一种柔到骨子里媚到你心里的笑。
在刹那的恍惚中，我隐约看见女子的刀，水晶般影影沉沉的半透明。快如闪电，闪着耀目的寒光，透我小腹而过。
我的小腹突然多了一条精致的伤口，像用巧手精心缝制的花朵。
我欲上前，却失去了气力。小腹鲜血嫣然，却不疼。这比彻骨的疼痛更让我吃惊。
我抬头，看见女子如痴如醉的笑颜，像一朵春风吹开的芙蓉。
毫无疑问，这样的女子，即使杀人，也美丽得让人折服。
她说，“止水，记住我，我叫毒娘子。”
他痴痴的向我凝望，又似望向虚无，隔着遥远而飘渺的残梦，她的声音缓缓飘落，“我答应过他，等金秋过后，第一场雪纷飞落下的时候，我就回去找他。”女子的目光透过我，望向遥远的地方，乌篷船，杨柳岸，霰雪天涯，她，只有他。。。
她突然哀伤的望着我，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的流下来，她说，“止水，有些事，我们谁都无法预料。”没头没尾的话，我却听懂了。我突然记起大蛮，小蛮，朱释累还有方东白，我又记起那些被我狠狠拒绝过的人，其中百变君子郭籙临死前说，“谁不知道溯芳菲方止水是叫人惹不起也爱不起的人，可是我偏不信，你若怜我，就让我死在你手里，来生我一定娶到你！”
毒娘子凄美的歌声远远飘来，听起来竟有几份不真实，“十数载，鬓如霜，红颜调零花亦伤，可笑苍生，痴，痴，痴。。。”
我却挣脱了禁锢，缓慢但是沉稳的站在她面前，面容寒冷如同冰封千年的玄冰。
我望着毒娘子，我从她眼中看出了疑惑和恐惧。
这是不可能的，中了半枝莲的人，竟然又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可是她分明看见那血色的微光，在她纤尘不染的衣袖中，若隐若现。那愤怒的嘶吼，像来自地狱的亡灵，凶猛而不留余地的咬向她的心脏。
她突然记起鬼医的警告，“桃花剑方家的人，是被诅咒的。他们杀不死，可是，他们永远不会快乐。”
我冰冷的逼视她，“解药！”我伸出手。
她却笑了，笑得像个孩子般纯净得让人心疼。她道，“止水，你该知道，半枝莲是无解的。”
我咬紧牙，毫不犹豫的一剑洞穿了她的胸膛。
她仍然笑，她说，“我不怪你，江湖就是这样，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死。”
她的身体软软的垂下去，可是她的歌声却又传来，“十数载，鬓如霜，红颜调零花亦伤，可笑苍生，痴，痴，痴。。。”
洞外的风汩汩的刮进来，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冤死亡魂的哭声。我突然异常烦躁，没有哪一次我像今次这样筋疲力竭，却又怒不可遏。可是我不后悔，我没有选择，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我懂。
我看见无痕公子泫澈慢慢的走到毒娘子的尸身边，面容诡异，似开心，又似痛不欲生。然后一抹诡异的笑在他脸上缓缓的绽开。在还未形成声音的时候，就被夜主的笑声淹没。
“方东白有女如此！”他大笑着，“好！好！若你不死，望荆山从此跟着你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8。从此醉
伊若静静的望向玑瑀，他真的很像小蛮，一样的恬静，一样的温婉多情。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望着伊若，“后来。。。”
“东白来晚了，他抢了小蛮的女孩，却没能救了小蛮。
“小蛮的死，对释累打击很大，他把所有的怨都迁怒到东白身上。”
伊若叹息着望向玑瑀，一瞬间，仿佛逆着时光的流溯，回到二十年前那个火光蔓延的夜晚，
那个夜晚，他高高的立于火光掩映中，宛如天神一般，傲视自己的同族，俯瞰波折的人生。
那个夜晚，他又像一个嗜血的魔鬼，手起刀落，带走的是一抹亡魂。
她就那么静静的躲在远远的树荫后，像听一个故事或者看一场戏剧一样，目睹了那个民情纯朴的小村庄变成修罗场的全部过程：冲天的火焰，浴血的英雄，泪流满面的大蛮和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泪光模糊了她的双眼，面对刀林枪雨他再不是那个谈笑风生的桃花剑，他手中的血璆，直指中天。他的衣衫破了好几处，他再不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赤红的眼睛中映出的全是鲜血。他咬紧牙，所到之处，非死即残。
有人惊叫，“抓了那女子。”
他话音刚落，人群就如同疯涨的潮水向大蛮涌去。
东白突然气血上涌，正似拼命，一只手凶猛无比的抓来。
东白望向来人，心中一痛，咬牙道，“连你，也要赶尽杀绝吗？”
来人冷笑一声，“杀了你，望荆山，从此归我。”
他瞥眼间，一瘦小精悍的汉子，已经抓向大蛮。
大蛮惊呼倒地，双手却紧紧护住了孩子。
他心中一急，澹台野的手已经抓到他胸前，变爪为掌。他只觉眼前一黑，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他向大蛮看去，那汉子揪住了大蛮，正要向他叫。他的心却冷静下来。
澹台野的掌又拍过来，他侧身避过。他右手游龙爪又抓到他肩头。他没躲，反倒凑上去。澹台野一怔，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他大惊后退，东白却抓住他手腕。他的手很争气的抓向东白肩头，撕下一块皮肉，血肉模糊。他暗叫一声，却见血璆一横，从眉梢到唇角，一道红线异常醒目的漾开。若他再慢一步，削去的，就是半个脑袋。他轰然倒地，不知是死是活。
东白砍倒了身前的两个人，振臂一挥，一抹红光一道闪电，射向那个瘦小的汉子，血璆透胸而过，连着他抓着大蛮的手臂，被死死盯在了地上。
他杀出重围，终于和大蛮近在咫尺。他拔出血璆，在汉子身上又狠狠扎了两刀。
大蛮突然扑哧笑道，“他这个样子，还能不死？”
东白歉然道，“我没想到他连你和孩子都不要了。”
他终于拉起大蛮的手，一股喜悦油然而生，只觉肩头火辣辣的痛，痛得没了知觉，又觉痛得撕心裂肺。他心中一窒，只感心力交瘁，握剑的手越来越沉重。他暗暗叹息，沉沦吧，沉沦吧，万物如蝼蚁，世事本无常。不要再挣扎，不要再宿命，忘了桃花，忘了错与对，忘了谁欠了谁。就这样握着大蛮的手，微笑吧，沉沦吧。可是，他又心有不甘，他什么都可以放弃，他只要大蛮。
他侧头，望向大蛮，“对不起，我没带走你和孩子。”
大蛮微笑着望他，“我们带止水和璎珞一起走。”
他笑着点头，随手砍翻了一个使刀的青年，他淡淡道，“第一次见你，不是在桃花树下，是庙会。你和小蛮自庙会中转身，那时候你真美。。。”那时候，我就爱上了你，缓缓的斩钉截铁的爱上了你。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他与她，已经心领神会。又有人杀进来，个个都是硬手，而他却是强弩之末。他忍不住想，也许这就是命吧。他强振作精神，一手桃花剑，舞的密不透风。
正危急关头，人群后，突然响起一声呼喝。
那声呼喝，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他是谁。
然后，他看见释累赤红的眼睛在异常憔悴的面容中愈发的刺目狰狞。他并不看大蛮。只盯着东白道，“神算子说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