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寻-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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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衣遥教的方法,调匀真气,在浑身血脉逆行下,加强运气行功一小周期,之后正身立定,已是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封衣遥关注他的神情,便知方法有效:“头下脚上,倒形而立,依法运功三日后,便可复元。”
孟湘环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而瞳孔深处,却隐藏着更大疑惑——祈云修的这套独门点穴手法,为何竟能被对方破解?难不成那小鬼的师父,真的是……
他满脸愕然感激的样子,封衣遥眼角微微上挑,勾勒出的线条冷峻而优美,带着那么一点睥睨不屑:“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了你。”
孟湘环记住他的提醒,心知不必再讲客套话了,在这个人面前,果然散漫不得。
见他转身要走,孟湘环开口:“尊使……”
封衣遥停下来:“什么事?”
孟湘环略一犹豫,谄笑着脸,近乎小心翼翼地问:“尊使在宫外,是否还有亲人或是朋友?”
封衣遥突然抬眸看了他两眼,瞳孔中深邃的颜色,好似要把人深深吸入。
被那对眼眸望来,孟湘环头脑一懵,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恐惧还是迷失其中了。久到以为他不会回答,但最终还是听见——
“他们都死了。”
声音清清冷冷,宛如桥畔下了三世的雨,透着无边单调。
孟湘环一直注视他的身影消失,方左手支颐,喃喃自言自语着:“看来,真的不是同一个人了……”仿佛松下一口气,“不是还好,否则,那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他毕竟是过来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傻小子伤起心来,还不晓得会怎样呢……
孟湘环暗自苦笑,果然,还是放不下他。
********
封衣遥一回来,就往偏阁走去。青羽知道那是他最喜欢呆的地方,幽静雅韵,倚栏而望,随时可赏园内的梅花,闲来无事,总会在那里坐上两三个时辰。这个人,似乎对梅花有着某种特殊的喜爱,而且,还是那色如鲜血的红梅,尽管从来不笑不语,但青羽却从他脸上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光是那样看着,就让人无端端的尝到一丝怀念、忧伤的味道。
青羽是在他身边伺候久了的人,深知他习惯一个人独处,奉上酒便静静退下。临前又回首一望,烟白的软帘委地,他的人已看不真切,只是身上红衣,与背景一片朦朦红花相融,情不自禁便生出错觉来,好似那人,已幻化成梅。
酒与杯口齐平,半滴未溢,被空气里浮动的花香熏过,仰头一饮而尽,酒不似酒,竟全是那梅花的香。
几杯入腹,醉意微醺,封衣遥一手抵住额头,轻轻揉了揉,眼角余光,下意识地落向锦缎地毯绣的那朵牡丹上,心跳快了几拍,他沉默一阵,掀开毯子,牡丹图案下方,有一块松动的石砖,用手指熟练地撬开,取出一个檀木小匣。
他打开盒盖,静静看着里面的东西,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摩着,这个动作,好像被他反复做过不下千百回了,说不出的小心爱护,仿佛它是从自己心口挖出来的一般,宝贵异常。
封衣遥低着头,浓浓的乌发流散,宛如垂下两痕墨帘,遮住那脸上的神情。他只是很静很静地抱着檀木小匣,寂寞亦如伶仃倦怠的蝶,守着生命中那朵唯一的花,一旦失去,自己也将慢慢地死去了……
对了,就是在七年前吧?
——将来我若能出人头地,一定会让你跟伯母过上好日子,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少年通红着脸,仿佛发下天地间最美的誓言。
只是……只是……
犹言在耳,
物是人非。
身体剧烈地颤栗,封衣遥忽然吃吃地笑起来,仿佛一生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事,笑得肩膀发抖,胸口狂震,连喘带咳,声音几乎变了调,半晌也停不下来,不得已,用手捂住脸,那口中发出恣意的笑声,才逐渐变得低低续续,尔后,一点点没了声,只剩一阵死寂,闷得快要窒息。
他保持着姿势,覆在面庞上的手指,却是坏了似的,颤抖不能自已,恍惚间,一丝凉凉的东西从指缝间坠落,快得宛如幻觉,唯独檀木小匣上,多了些湿润的印记。
30不忘
“师妹。”祈云修看到她朝窗外伸出一只手。
花以怜吓了一跳,正要接住的红梅花瓣错过指尖,半空旋舞着,飘落地上。
祈云修好奇地向外张望几眼,清和淡润的声音里,无故多了一抹春絮般的温柔:“在做什么呢?”
花以怜把手收回,仿佛有些窘迫,只抿着嘴摇头,也不说。
祈云修知她近日来心情不错,开口道:“师妹,恭喜你……这次,终于为伯母报了仇。”
按照孟湘环的计策,玉晶姬老奸巨猾,猜忌心重,不易对付,万长年又常常足不出户,不便下手,只有百笑南贪恋女色这一点,倒让人有机可乘,遂在宴会上,花以怜混入舞姬当中,由孟湘环支开玉晶姬与万长年后,再向百笑南出手,而祈云修乔装成玉晶姬送来的婢女,当众奉上毒酒,事后,花以怜同众人一样陷入昏迷,如此一来,便让人以为是祈云修下的毒手,而玉晶姬也为此摆脱不了嫌疑。
花以怜闻言,摇摇头,不以为然:“死掉一个人,对西月宫来讲不过是牛毛而已,而他们夺走的,却是我们全村人的性命!”
不敢直视她寒澈如潭的眼眸,祈云修目光错闪,有些吞吐:“但是这次,也多亏了那家伙的帮忙……”
花以怜冷哼:“这两日不见他的踪影,谁知道又安了什么鬼心肠!”
祈云修暗急,干脆问:“师妹,那你会不会杀了他?”
花以怜瞅他神情竟带几分担忧,瞬刻恍悟,自己师兄是天生的软性子善心肠,别人对他稍稍一好,就狠不下心了。轻吁一声:“此人是敌非友,心思比肠子绕的弯还多,实在不得不防,虽说这几次有他相助,但无非是受了我们的要挟,况且,我总觉得他另有目的……”
对于这个人,祈云修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想的:“或许,他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坏……”
花以怜娇躯一颤,回想对方做出的各种轻佻言行,自己师兄又是个心莹如玉的人,忙拉住他的衣袖:“师兄,此人心术不正,花言巧语,你可不要轻易信他!”
祈云修见她黛眉微颦,忧色浓重,既显紧张又流露关切,不知怎的,心头仿佛涂上一层浓浓糖浆般的甜,这段时日的相处,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比以往更加亲近了,总能感受到她不由自主的关怀。
一时间,情难以控,祈云修欣喜万分地覆上她伸来的青葱玉手,恨不得一辈子不放开,绝尘清雅的容颜上柔情似水,简直颠倒众生:“你别担心,如果他真敢暗中耍诈,我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花以怜素手被他握得紧紧的,指尖抽动两下,竟没有抽动,粉脸便不自在地微微发红,说不出个羞赧还是无措。
想眼前这个人,肯弃自身安危不顾,陪她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而这份情感里,却又包含更多的愧疚。
花以怜略偏过头,外面飘来的红梅花瓣漫天翩跹,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般,视线总会被吸引住。
她望得出神,联想到之前的举动,祈云修恍悟过来,微微一笑:“师妹,你很喜欢梅花吗?”
“嗯……”花以怜声音低低絮絮的,神思竟有点恍惚,“以前小时候……我在山上,也与人……共同栽植过一株红梅……”
是的,红梅……
这里种的,也是红色的梅花。
从浮香阁飘来的,而那个人……也姓封。
有什么很强烈的念头,要从头脑里迸出一样,可又害怕去想,恍若繁杂的丝缕揉到一处,纷乱如麻,头都有些痛。
花以怜惶惶然地抬首,窗台积累了不少花瓣,祈云修正挑拈起一朵完整的梅瓣,往她头上戴去——
雪肤玉貌,朱辉花光,她本就生的美丽,两厢映照下,越觉容仪耀华,内洁外莹,绝丽天成,一双秋水潋滟的寒眸,似凛似艳,宛如欲冷还香的雪酒,直望得人神迷意醉。
祈云修本要收回的手,莫名就停滞在她的耳畔,呆呆看着——那嫣香柔软的唇瓣,怎就红得如此动人?心底仿佛有把火烧似的,又热又烫,一股陌生而激烈的东西,冲击着大脑,祈云修的神智好似被混碎片刻,紧张的、迫切的……脸红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只是呆注她,六神无主一般。
“我出去走走……”花以怜立即低下头,与他擦肩而过,快得近慌的脚步,像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祈云修恍惚着从梦里醒来,手臂从半空落下,回首凝视她匆匆消失的背影,一张精致秀雅的脸容,宛若被雨水湮湿了绝美的画幅,一点点,隐现出哀伤与失落……
怎么嘴里,就有了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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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以怜一口气走出老远,才放慢脚步,脑际忽而浮现祈云修明湛然柔软的眼眸,忽而浮现儿时那人温存疼惜的微笑,她按住胸口的如意锁片,似乎辗转千百,思来念去,最后握紧的,依旧是那念念不忘的情。
铮铮悦耳的曲声入耳,花以怜不知不觉走到后园的花苑里,四面回廊悬挂着纱帘,微风吹拂,袅娜飘扬,便有几分云山雾罩的意境,霜儿手抱琵琶续续弹,孟湘环眼含醉笑,歪坐在六角亭内,鹊儿偎他怀里且嗔且媚,举着酒壶从眼前晃来晃去,助兴还是劝酒呢,也说不清怎地个意思,但不可置否,却是好一幅风流旖旎的光景。
这家伙……花以怜暗暗蹙眉,两三日不曾露面,原来是躲在这里倚翠偎红。
孟湘环有所察觉地望来,发现花以怜一身素白衣裳夹在纱帘中,不仔细瞧,还真的难以分辨,微眯了两下眼,方笑:“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该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花以怜想到半空时常飘来的梅花,以及那梅花的主人,心里头便像落下一场怪病,明知不是,却又让人疯狂地想,抑或怯怕着,不敢弄个水落石出,结果也就是愁肠百转,欲言又止,把自己搅得不无纠结。
最终,她眼帘一落,便任何情绪也没有了,走上前:“ 你这几日在做什么?”
剪水秋瞳,清冽无双,仿佛处于红尘之外的雪水化成的眸子,光是望来,却比解酒药更容易让人清醒,孟湘环玩闹的兴致顿时败了个一干二净,挥了挥手,把二人摈退,苦笑着开口:“你别急,总得让我偷闲几天,再为你们办事的……毕竟死的不是小人物,眼下宫中各处守备严密,操之过急的话,只怕会露出马脚……”
花以怜情知他说的有理,只是这个人满腹鬼伎,不放在眼皮子下盯着,委实难安,话锋一转:“那名少女,被你安顿在哪里?”
当时祈云修乔装成对方的样子后,便有孟湘环派来的人手在外接应,把点中昏穴的少女暗中带走。现在百笑南一死,对方就成为关键人物,而花以怜始终不曾听他提及此事,忍不住询问。
孟湘环慢慢把酒斟满,凑在鼻尖闻了闻,紧接呼出一口长气,神情陶醉不是两三分,眸角噙笑弯起,似乎根本没听清她在问什么,将杯盏递到跟前:“三年一出的沉芳百里,最是珍贵难觅,要不要尝一尝?”
芳香浓馥,扑鼻而来,淡淡一闻,未饮先醉,果然是好酒。可惜花以怜不为所动,仿佛看穿他的伎俩,眼神直勾勾冰冷冷的,似要从那脸上戳出个洞。
孟湘环只好“唉”地一叹:“自然是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什么?”花以怜微怔,尔后反应,“难道你……”
孟湘环抚抚眉梢:“只怕现在,早已在黄泉路上了吧。”
花以怜气得一阵抖索:“当初你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杀害她的性命吗?”
孟湘环满不在乎:“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花以怜被激怒,冲上前:“怎说她也是无辜的,你究竟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孟湘环被她提拎衣襟,仰着头,黑发像流水从肩后垂泻下来,桃花脸容上无半分畏惧,只那笑容,透着点诡异。
花以怜莫名生出警惕,下意识去扣他手腕脉门,孰料孟湘环身形往后一倾,右手趁机缩回,花以怜忙中食两指齐并,斜上攻袭他的云门穴,但孟湘环左手搓开折扇,横架一扫,迫得她不得收回两指,转而踢出右脚,孟湘环见状,运提真气,飞身亭外。
“你……”花以怜见他落定原地,洋洋得意地摇扇转身,震惊到花容失色,“你竟然……怎么可能……”
孟湘环挑着眉微笑:“许多事,时常让人难以预料。”
师兄的这套独门点穴手法,竟然已经被他破解开,花以怜极度震愕之后,不由得冷笑:“看来是我大意了,早知道你这个人没这么简单。”想他如今不受牵制,难怪有恃无恐,可形势对他们而言,却变得岌岌可危,花以怜目中寒光一凛,迅速抠紧袖中剑柄,带着玉石俱焚的用意。
孟湘环感觉出来:“哎,你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