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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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位师父教的?”韦小宝道:“我师父有好几位,一、二、三,一共是三位。不过我……
我又笨又懒,什么功夫也没学好。”那老翁心想:“你武功没学好,难道我不知道了。”但
于他的“神行百变”轻功总是不能释怀,虽然韦小宝所使的只是些皮毛,然而身法步伐,确
是“神行百变”上乘轻功无疑,又问:“你跟谁学的轻功?”韦小宝心想:“他定要问我轻
功是谁教的,必是跟我那位师太师父有仇,那可说不得。他是吴三桂一党,多半跟西藏喇嘛
有交情。”便道:“有一位西藏大喇嘛,叫作桑结,在昆明平西王的五华宫里见到了我,说
我武功太差,跟人打架是打不过的,不如学些逃走的法子罢,就教了我几天。我练得很辛
苦,自以为了不起啦,哪知道一碰上你老公公、老婆婆,还有这位身强力壮、精神百倍的归
少爷,却一点也不管用。”那老妇听他称赞儿子“身强力壮,精神百倍”,这八字评语,可
比听到什么奉承话都欢喜,不由得眉花眼笑,向儿子瞧了几眼,从心底里乐上来,说道:
“二哥,孩儿这几天精神倒健旺。”那老翁微微点头,然见儿子半醒半睡的靠在椅子,实是
萎靡之极,心中不由得难过,向韦小宝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了。”那老妇问道:“桑结
怎么会铁剑门的轻功?”那老翁道:“铁剑门中有个玉真子,在西蒙住过很久。”那老妇
道:“啊,是了,他是木桑道长的师弟。多半是他当年在西藏传了给人。”转头问双儿:
“小姑娘,你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一对老夫妇都凝视着她,似乎她的师承来历是件要紧
之极的大事。双儿给二人瞧得有些心慌,道:“我……我……”她不善说谎,不知如何回答
才是。韦小宝道:“她是我的丫头,那位桑结喇嘛,也指点过她的武功。”
老翁、老妇一齐摇头,齐声道:“决计不是。”脸上神色十分郑重。这时那病汉忽然大
声咳嗽,越咳越厉害。老妇忙过去在他背上轻拍。老翁也转头瞧着儿子。两名仆妇从厨下用
木盘托了参汤和热茶出来,站在病汉身前,待他咳嗽停了,服侍他喝了参汤,才将茶碗分给
众人、连徐天川等也有一碗。那老翁喝了茶,要待再问双儿,却见她已走入后堂。那老翁忽
地站起,问孙妈道:“冲茶的热水哪里来的?”韦小宝大吃一惊,心中怦怦乱跳,暗叫:
“糟糕,糟糕!这老不死的知道了。”孙妈道:“是我和张妈一起烧的。”老翁问道:“用
的什么水?”孙妈道:“就是厨房缸里的。”张妈跟着道:“我们仔细看过了,很干
净……”话犹未了,咕咚、咕咚两声,两名男仆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那老妇跳起身来,晃了一晃,伸手按头,叫道:“茶里有毒!”徐天川等并未喝茶,各
人使个眼色,一齐摔倒,假装晕去,乒乒乓乓,茶碗摔了一地。
韦小宝叫道:“啊哟!”也摔倒在地,闭上了眼睛。只听张妈和孙妈齐道:“水是我们
烧的,厨房里又没来过别人。”那老妇道:“缸里的水下了药。孩儿,你觉得怎样?”那病
汉道:“还好,还……”头一侧,也晕了过去。孙妈道:“参汤里没加水。参汤是我们熬了
带来的。”老翁道:“隔水燉热,水汽也会进去。”老妇道:“对!孩儿身子虚弱,这……
这……”忙伸手去摸那病汉额头,手掌已不住颤抖。那老翁强运内息,压住腹内药力不使散
发,说道:“快去挹两盆冷水来。”张妈、孙妈没喝茶,眼见奇变横生,都吓得慌了,忙急
奔入内。那老妇道:“这屋子有古怪。”她身上不带兵刃,俯身去一名男仆腰间拔刀,一低
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定,一交坐倒,手指碰到了刀柄,却已无力捏住。那老
翁左手扶住椅背,闭目喘息,身子微微摇晃。
韦小宝躺在地下,偷眼察看,见双儿引了一群女子出来。那老翁突然挥掌劈出,将一名
白衣女子击得飞出丈许,撞塌了一张椅子。徐天川等大声呼喝,跃起身来,抢到老翁身前,
却见他已然晕倒。风际中出指点了他穴道,又点了那老妇和病汉的穴道。韦小宝跳起身来,
哈哈大笑,叫道:“庄三少奶,你好!”向一个白衣女子躬身行礼。
那女子正是庄家三少奶,急忙还礼,说道:“韦少爷,你擒得我们的大仇人到来,真不
知如何报答才是。老天爷有眼,让我们大仇得报。韦少爷,请你来见过我们的师父。”引着
他走到一个黄衫女子之前。这女子伸手在那被老翁击伤的女子背上按摩。那伤者哇的一声,
吐出一大口鲜血,跟着又是一大口血。那黄衫女子微笑道:“不要紧了。”声音柔美动听。
韦小宝见这女子年纪已然不轻,声音却如少女一般。她头上戴了个金环,赤了双足,腰
间围着条绣花腰带,装束甚是奇特,头发已然花白,一张脸庞却又白又嫩,只眼角间有不少
皱纹,到底多大年纪,实在说不上来,瞧头发已有六十来岁,容貌却不过三十岁上下。他想
这人既是三少奶的师父,当即上前跪倒磕头,说道:“婆婆姊姊,韦小宝磕头。”那女子笑
问:“你这孩子叫我什么?”韦小宝站起身来,说道:“你是三少奶的师父,我该叫你婆
婆,不过瞧你相貌,最多不过做得我姊姊,因此叫你婆婆姊姊。”那女子格格而笑,说道:
“最多做你姊姊?难道还能做你妹子吗?”韦小宝道:“倘若我隔壁听见你的声音,那要叫
你婆婆妹妹了。”那女子笑得身子乱颤,笑道:“你这小滑头好有趣,一张嘴油腔滑调,真
会讨人欢喜,难怪连我归师伯这样的大英雄,也会着了你道儿。”她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
惊。
韦小宝指着那老翁道:“这……这老公公,是你婆婆姊姊的师伯?”那女子笑道:“怎
么不是?我跟他老人家有四十年不见了,起初还真认不出来,直到见到他老人家出手,这一
掌‘雪横秦岭’如此威猛,中原再没第二个人使得出,才知是他。”韦小宝愁道:“既然是
自己人,那怎么办?”那女子摇头笑道:“我可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师父知道了这事,非
把我骂个臭死不可。”眼见几名仆妇已手持粗索在旁侍候,笑道:“你如吩咐要绑人,你自
己发号令罢,可不关我事。师伯我是不敢绑的,不过如果不绑,他老人家醒了转来,我却打
他不过。小弟弟,你打得过吗?”
韦小宝大喜,笑道:“我更加打不过了。”知她这么说,只是要自脱干系,却无回护师
伯之意,忙向徐天川等道:“这几个人跟吴三桂是一党,不是好人。咱们天地会绑他起来,
跟婆婆姊姊半点也不相干。”徐天川等适才受那病汉戏弄,实是生平从所未经的奇耻大辱,
早已恨得牙痒痒地,当即接过绳索,将老翁、老妇、病汉和两个男仆都结结实实的绑住。那
黄衫女子问道:“我归师伯怎会跟吴三桂是一党?你们又怎么干上了的?”韦小宝于是将如
何与那老翁在饭店相遇的情形说了,徐天川等为那病汉戏耍一节,自然略过了不说,只说这
痨病鬼武功厉害,大家不是他敌手。那女子道:“归家小师弟的性命,还是我师父救的。他
从小就生重病,到现在身子还是好不了。他是归师伯夫妇的命根子。”看了那老翁一眼,说
道:“归师伯为人很正派,怎会跟吴三桂那大汉奸是一党?倘若真是这样,我师父就不能骂
人,嘻嘻!”听她言语,似乎对师父着实怕得厉害。韦小宝道:“谁帮了吴三桂,那就该
杀。你师父知道了这事,还会大大称赞你呢。”
那女子笑道:“是吗?”瞧着那老翁、老妇,沉思片刻,过去探了探那病汉的鼻息,说
道:“三少奶,待会我师伯醒来,定要大发脾气。咱们又不能杀了他。这样罢,让他们留在
这里,咱们大伙儿溜之大吉,教他们永远不知道是给谁绑住的,你说好不好?”三少奶道:
“师父吩咐,就这么办好了。”但想在此处居住多年,突然立刻要走,心中固是舍不得,又
觉诸物搬迁不易,不禁面有难色。一个白衣老妇人说道:“仇人已得,我们去祭过了诸位相
公,灵位就可焚化了。”三少奶道:“婆婆说得是。”当下众人来到灵堂,将吴之荣拉过
来,跪在地下。三少奶从供桌上捧下一部书来,拿到吴之荣跟前,说道:“吴大人,这部是
什么书,你总认得罢?”吴之荣对这部书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一见这书的厚薄、大小、册
数,便知是自己赖以升官发财的《明史》,再看题签,果然是《明书辑略》,便点了点头。
三少奶又道:“你瞧得仔细些,这里供的英灵,当年你都认得的。”吴之荣凝目向灵牌上的
名字瞧去,只见一块块灵牌上写的名字是庄允城、庄廷、李令晰、程维藩、李焕、王兆
桢、茅元锡……一百多块灵牌上的名字,个个是因自己举报告密、为《明史》一案而被朝廷
处死的。吴之荣只看得八九个名字,已然魂飞天外。他舌头被割,流血不止,本已三成中死
了二成,这时全身一软,坐倒在地,扑簌簌的抖个不住。三少奶道:“你为了贪图功名富
贵,害死了这许多人。列位相公有的在牢狱中受苦折磨而亡,有的惨遭凌迟,身受千刀万剐
之苦。我们若不是天幸蒙师父搭救,也早已给你害死。今日如一刃杀了你,未免太也便宜了
你。只不过我们做事,不像你们这样残忍,你想死得痛快,自己作个了断罢。”说着解开了
他身上穴道,当的一声,将一柄短刀抛在地下。吴之荣全身颤抖,拾起刀来,可是要他自
杀,又如何有这勇气?突然转身,便欲向灵堂外冲出逃命,只跨出一步,但见数十个白衣女
子挡在身前。他喉头荷荷数声,一交摔倒,扭曲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三少奶扳过他身子,见他呼吸已停,满脸鲜血,睁大了双眼,神情可怖,说道:“恶有
恶报,这奸贼终于死了。”跪倒在灵前,说道:“列位相公,你们大仇得报,在天之灵,便
请安息罢。”众女子一齐伏地大哭。
韦小宝和天地会群雄都在灵前行礼。那黄衫女子却站在一旁,秀眉微蹙,默然不动。
众女子哭泣了一会,又齐向韦小宝叩拜,谢他擒得仇人到来。韦小宝忙磕头还礼,说
道:“小事一桩,何必客气?倘若你们再有什么仇人,说给我听,我再去给你们抓来便
是。”三少奶道:“奸相鳌拜是韦少爷亲手杀了,吴之荣已由韦少爷捉来处死。我们的大仇
已报了十足,再也没仇人了。”当下众女子撤了灵位,火化灵牌。
那黄衫女子见她们繁文缛节,闹个不休,不耐烦起来,出去瞧那被擒的数人。韦小宝和
天地会群雄跟了出去。只见那老翁、老妇、病汉兀自未醒。
那黄衫女子微笑道:“小娃娃,你要下毒害人,可着实得好好的学学呢。”韦小宝道:
“是,是,晚辈下药迷人,实在是没法子。他们武功太强,我如不使个诡计,非给扭断脖子
不可。这些下作手段,江湖上英雄好汉是很瞧不起的。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那黄衫女
子微微一笑,说道:“什么下作上作?杀人就是杀人,用刀子是杀人,用拳头是杀人,下毒
用药,还不一样是杀人?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瞧不起?哼,谁要他们瞧得起了?像那吴之荣,
他去向朝廷告密,杀了几千几百人,他不用毒药,难道就该瞧得起他了?”这番话句句都教
韦小宝打从心坎儿里欢喜出来,不禁眉花眼笑,说道:“婆婆姊姊,你这话可真对极了。我
小时候帮人打架,用石灰撒敌人眼睛,我帮他打赢了架,救了他性命,可是这人反而说我使
的是下三滥手段,狠狠打我耳光。可惜那时婆婆姊姊不在身边,否则也好教训教训他。”那
黄衫女子道:“不过你向我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