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乌与大道祖-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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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他都想着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会他就来了。可是直到双眼晦涩，难以睁开的时候，那个声音还是没有出现。
　　是不来了吗？
　　陆压忽然想到：对了，他是不来了。
　　本来就是他的梦境，他的幻想，那个人怎么可能用温和的声音和他说话呢？他是凌驾于洪荒之上的无上天道，已不是那个紫霄宫里的温和师父了。
　　陆压缓缓地牵起了嘴角，黑暗掩盖了那蕴含其中的满满苦涩之意。
　　陆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立即感觉到了一阵刺眼的光芒，陆压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当他明白过来，却又顾不得眼睛是否适应了这光芒，他睁开了眼睛，迅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地面，纱帘，床榻，椅桌，入眼所见的布置，皆是熟悉之景。
　　这是——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陆压循声望去，可见纱帘外有一个人影正走过来。那人很快便到了纱帘前，掀开了它——
　　“小压！”那人一抬眼，见到正坐在床榻上看着他的陆压，先是愣了愣，然后露出了狂喜之色。他大踏几步走到了床榻边，一把抱住了陆压，“小压，你可算是醒了。”
　　陆压：“……小童？”
　　小童放开陆压，擦了擦快要溢出的眼泪，“嗯，是我。”
　　陆压怔怔地看着小童，又伸出双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掌心的纹路清晰，透着红润，陆压仿佛可以感受到从掌心里发出的温度。
　　他张了张嘴，“我……”还活着？
　　不是这个！
　　陆压直直地盯着小童看，“我父皇和叔叔呢？”
　　小童下意识地躲避了他的视线，“呃，他们，他们……”
　　陆压：“……他们没了？”
　　在这一刻，他发觉自己的语气居然无比的平静，仿佛连心跳都安静了下来。
　　小童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安慰他才好，在这之前，他想过陆压醒来一定会问帝俊太一的生死，他也预想了无数的话来安慰陆压。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面对着悲痛无声的陆压，他发觉，所有的安慰之话在这一刻都会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不，不对。
　　陆压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都还活着，帝俊和太一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清楚地记得，当日他用翅膀牢牢护住了他们。
　　陆压猛地一下抓住了小童的胳膊，“鸿钧呢？”
　　能在祖巫自爆的威力下将他救出来的，这天地间，除了鸿钧，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啊？”小童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在哪？！”陆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沉声问道。
　　小童顾不上臂上的疼痛，“小压，你怎么了？”
　　陆压的耐心没有了，“我自己去找！”
　　说罢，掀开被褥，便想离开。可是，他忘了他刚刚醒来，一千年的昏迷时间足够他的肌肉变得无力。
　　“砰——！”陆压倒在了床榻上。
　　小童忙道：“小压，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你想见老爷是吧，我这就去找他。等会你就见到他了，别急啊！”

☆、第58章　疑惑

　　小童急匆匆地走了，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陆压的情绪也一下稳定了许多。
　　父皇和叔叔一定不会死的，他们被他护着呢，怎么可能会死？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着鸿钧的到来，向他求证一番也好放心。
　　陆压勉力撑起身体背靠在墙壁上，眼睛一直盯着帘幕看。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陆压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耳边终于听到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从脚步声中，都能听出那人淡然的性格。
　　陆压怔了怔，一瞬间甚至连身体都僵住了。他紧张地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着那人走到帘幕前，掀开帘幕，走了进来。
　　许久不见，那人依旧是一袭白袍，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只是，过了这么久，忽然再见到他，陆压却发现，这人的容貌不知何时已牢牢刻画在了他的心中。这也使得，即使过了这么久，陆压却觉得仿佛一直没离开过似的。
　　陆压一时怔住，忘记了开口。
　　鸿钧也静立着，并不言语，任由陆压看着他。
　　以前，陆压住在紫霄宫时，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也大多如此，一个专心悟道，一个发呆凝视。再次见面，小徒弟便发着呆，鸿钧倒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于是，在一个无心，一个无意之下，两人的再次相见便持续了约半刻钟的沉默时间。
　　直到陆压脑子里渐渐不再空白，回过神来时，这份沉默才得以打破。
　　“师父，我父皇和叔叔他们还活着吗？”
　　此时此刻，陆压心里是没有一丝紧张的。鸿钧的气场可以很淡，也可以很强大，但是一旦你见到他这个人，就会被他身上的那股沉静的气质所感染，不由自主地也会变得冷静下来。
　　鸿钧微微点了点头，道：“他们尚在世间。”
　　“知道了。多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陆压方才问小童，得知帝俊太一已死，而现在问鸿钧，却得知他们并没有死。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通常意味着有一人在说谎。
　　但是陆压所认识的小童是不会骗他的，而鸿钧更是不可能骗他。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只不过，是他们所知道的真实不同而已。
　　陆压如果没有猜错，在小童以及天下人眼里，帝俊和太一已经是陨落了的。这正好是合乎天道的结果。
　　鸿钧救下了他，势必会救下帝俊和太一。陆压虽不知鸿钧为何会去救他，但是事情总归发生了。鸿钧本不该插手巫妖大战，可最后他却救下了妖族的首领，这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的事却发生了。所以，现在对洪荒来说，帝俊和太一的确是“死”了。
　　陆压也并不打算追根究底，只要确定他们还活着就行了。
　　“可还有其他事？”鸿钧见小徒弟又陷入了发呆之中，不禁问道。
　　“没事了，没事。”陆压摇摇头，“师父若有要事在身不妨离开，徒儿没什么事了。”
　　鸿钧：“……为师并无要事在身。”
　　陆压诧异地看了一眼鸿钧，他怎么觉得，鸿钧方才说话的语气有些怪怪的呢。可是鸿钧表情淡然，似乎并没有什么，是他的错觉吗？
　　“哦。”
　　两人之间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当陆压意识到这种沉默时，他忽然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沉睡了那么久，仿佛大脑都变得迟钝了起来。陆压浑浑噩噩地想，他对鸿钧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意呢？
　　一直以来，他都下意识地不想地面对这个问题，因为巫妖大战还未结束，他不能在知道哥哥们以及父亲叔叔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而去弄清自己的情感问题。
　　现在，大战终于结束了。哥哥们的魂魄在元始的手上，他只要等伤养好了就可以去要回来，帝俊和太一也都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活着，尽管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好在，一切都稳定了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鸿钧，陆压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呢？
　　可是……可是，要如何解决呢？
　　鸿钧他早已不是原来的鸿钧了，即便弄清了自己的心意，还有意义吗？
　　之后，便是一段平静的养伤日子。
　　陆压整日躺在床榻上，鸿钧不来，他也就没有再见到他。
　　小童就觉得这些日子紫霄宫格外的安静，但是他除了在心底暗暗叹气之外，也别无他法。
　　六个月后，陆压便可以下地走动了。
　　陆压有些奇怪，他当初和大巫打斗时，体内灵气几近枯竭，受伤颇为严重。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了？后来他从小童口中得知自己昏迷了一千多年，便就不再疑惑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的灵气充盈，伤势痊愈了。他躺的这半年时间，差不多就是用来恢复一千多年不用肌肉而造成的肌力衰竭的。
　　陆压起身闲逛了一番，紫霄宫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各个园子内的花草树木，还是如从前那般灵韵地生长着，路过灵兽园外时，依旧可以听到从园子内传出的小动物们的皮闹声。
　　陆压想起了那头小麒麟和小白泽，停下了欲离开的脚步：也不知他们现在有没有长大了一些？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可是想进园子里去？”
　　身旁忽然多出了一个身影。
　　陆压微微一怔，“……不是。我只是路过而已。师父，您怎么过来了？”
　　“闲来无事，便四处走动了一番。正好见你站在此处，便过来瞧瞧。走吧，陪为师进去。”鸿钧说着，迈步向园子走去。
　　鸿钧的嗓音十分温和，有那么一瞬间，陆压甚至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师父，鸿钧从来没有去以身合道。
　　陆压盯着鸿钧的风神飘逸的背影愣了愣，随即跟了上去。
　　园子内的场景与上次陆压所见的并无什么不同，假山上，草地间，角落里，到处都是打滚玩闹三五成群的小灵兽们。
　　陆压逡巡了一番，很快便在一片草丛间发现了那头小麒麟的身影。它起来和从前一样，几千年的时间也没有让它长大一些。趴在草丛里，小小的一只。
　　它乎察觉到了有人到来，原来埋在草丛里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看见站在园子门口处的鸿钧和陆压，黑金般似的眼睛里有明显的一愣，随机又满不在乎地重新趴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陆压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意。这只小麒麟，还是一如既往地懒啊。那只小白泽呢？
　　陆压仔细找了一番，终于在一座小假山上看见了它的身影。白白的，毛茸茸的趴在假山顶上，看起来温顺得很。
　　说起来，陆压也是属于灵兽一类。园子内的许多灵兽一见他倒是心生了亲近之意，不过当它们刚想过来瞧瞧这个明明是灵兽长相却很奇怪的生物时，就会被一旁鸿钧的气势所迫，畏畏缩缩地又退了回去。
　　陆压看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师父大人的目光根本没和他一样放在小灵兽身上，而是放在了他的身上。
　　只不过，那目光平淡得丝毫不会引起别人察觉，而即便陆压察觉了，也不会从那目光里看出师父大人情绪上的半点波动。
　　“这些灵兽都是师父你捡来——”
　　陆压一个侧头，却见鸿钧在看着他，不由一愣，剩下的话便消了音。
　　“嗯。”鸿钧道：“这些年为师偶尔游历时，见这些灵兽无人照样，便将它们带了回来。”
　　“哦。”陆压见鸿钧的神色无异，便觉得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鸿钧怎么可能会注视着他呢？
　　“师父，你来此可有什么事要做吗？”
　　鸿钧：“为师并无何事。你若要离开，那便随为师走吧。”
　　陆压点了点头。
　　直到走出了园子外，陆压才忽然意识到：鸿钧这是特意陪他进来的吗？
　　可、可是，这可能吗？
　　鸿钧以身合道，没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59章　孔宣

　　但是鸿钧失了七情六欲，又为什么会救下他了呢？
　　陆压百思不得其解。
　　跟着鸿钧出了灵兽园，陆压看着鸿钧似乎并没有要他离开的意思，正好他也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四处闲逛了起来。
　　“陆压，对未来你可有何计划？”
　　没想到鸿钧竟主动与他说话，陆压愣了愣：“师父的意思是……？”
　　“妖族已毁。鲲鹏带领一众残留妖族退守到了北俱芦洲，”鸿钧道：“而今只剩下女娲一人还留在天上。你意欲前往何处？”
　　女娲虽为妖族，但是她与帝俊太一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加之后来她以造人的功德成圣，享受人类的香火供奉，与妖族的关系就更淡了。
　　陆压也不喜欢这位女娲娘娘，不少神话故事里她都是正义的象征，但在他看来，女娲作为妖族，却成为人类的圣母娘娘。但她在享受人类给她带来功德的同时，面对当初鲲鹏肆意屠杀人类以获取冤魂一事，却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然而，洪荒大神的性格大都是如此无情无义的，陆压也没什么立场怪她。最多就是不喜欢而已。陆压作为妖族金乌一族，此时去投靠女娲是非常合乎情理之事，女娲看在同为妖族的份上也会收留他的，但陆压可不愿去。
　　“我就留在紫霄宫，可以吗？”
　　陆压毫不避讳地看着鸿钧，问道。
　　他的身高只到了鸿钧的耳垂，两人离得很近的时候，鸿钧看着他，眼脸是微微垂下的，陆压看不清鸿钧的目光里有什么，从那张俊美的没有表情的面容上猜不出什么，只是微微忐忑地等着鸿钧的回答。
　　“可以。”鸿钧轻声道。
　　陆压微微松了口气，然而他忽然发现，好像无论他说什么，提出了什么要求，鸿钧都从来没有否定过。
　　陆压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