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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马踏飞雁-第21章

小说: 马踏飞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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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太奶这么死,太爷一听不仅吃惊,也无法理解。他就想,甭说家里的太太与太太之间就磕磕碰碰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天塌下来,哪能这么去自寻短见?人要是死了,就无法复生,谁能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她?太爷惋惜得捧着泪脸,就吩咐喜贵:她活着没享什么福,死了就给她厚葬吧!

  喜贵哼了一声,就要去给四太奶安排后事。太爷招了招手,喜贵就扭回头。他又吩咐他:其它的事让家里的伙计们去忙活,你快去向史家报丧!

  找来文书,用白竹纸写了个丧贴,喜贵塞进腰,他就骑上飙驹去了史家。

  四太奶她爹,史老太爷接过贴子,眼含着泪花要问个究竟。喜贵心有余悸,一时慌手慌脚,也不会说话:四太太一时想不开,就自己上吊了!

  史老太爷一听,翻了翻白眼。就怒了:要是谁给她勒死的,我就派人去烧了他们的许府!

  喜贵一听,吓得两腿打转。想多作解释,史老太爷拒着手,不听。就吩咐门丁:把他作个人质,甭饿死就行!

  史家的门丁把喜贵押到后院,就锁进了柴草房里。

  飙驹眼看着太阳就落山了,不见主人出来.它扒着前蹄,就一声接一声嚎叫。这么一嘶鸣,惹怒了史老太爷,他提着手上的拐杖,就又指示家丁:马还作精了,把它牵到杀锅上,扒皮吃肉!

  家丁以为就一匹马,既然主人说了,杀就杀.两个人一上去,解开缰绳就想牵走。可飙驹不干,后蹄一弹跳,把两个家丁蹬了个嘴啃地。

  史老太爷见状,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就吩咐满院落的膘形大汉:提棍拿杠,往死里打!

  一圈人,棍的棍、棒的棒.更险恶的,手上提着粪叉。一帮人,就像狼群一样,围得飙驹水泄不通。

  飙驹一看,这哪到哪呀!当年它面对凶奴的大军,他们弩的弩、戟的戟,什么毒箭马刀都上去了,战火一起,不一样让他们哭爹喊娘?今天就这点家伙式,他们吓谁?它扒起两蹄,一个旋风式地反扑,踢得一圈人抱头鼠窜。

  史老太爷哪见过这阵势?他就惊慌失措了,捂着头,跑进屋门槛里喊:拿枪,快拿枪!

  这时飙驹很冷静,就不再疯狂。管它什么刀枪呢,寻找主人要紧。它喷起一双圆大圆大的鼻嚷,就闻主人的踪迹。有权威人说,马对气味的嗅觉远比狼和狗灵敏。就这小小的院落,对曾驰聘过万里草原和沙漠的飙驹来说,算得了什么?它一 撂 蹶,似利箭,一个飞跃就射到了草房前。它仰起脖子,便向主人发出了阵阵呼叫.

  喜贵一听,是飙驹,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想不到,就一匹马,它怎么能找到这里?他一时激动,双手拍着铜墙铁壁一样牢固地大门,就喊:飙驹,我在这呢!

  飙驹的耳朵比鼻子的嗅觉还要灵敏。一听是主人的声音,它就不犹豫了,悬起一双有力的后蹄,腾空而起……

  一声一声像雷击一样地弹跳,青铜锁就被它蹬断了.棺材帮厚的木门,就几蹄,被它踢得粉碎。当时喜贵一爬出屋,就抹着眼泪喊:飙驹,谢天谢地了!

  话音一落,飙驹就静静地站在了喜贵面前.显得那么威武、雄壮。

  喜贵跃上马,双手一拽住飙驹的鬃。它就来了一声尖叫.这嘶鸣声,震得史家的府宅房屋沦土,天地抖颤。

  就在这一刹那,史家的几杆长枪对准了飙驹。飙驹缩了缩步,它哪是胆怯、胆寒、惊恐?这种退缩,是在做腾空而起地发力。

  喜贵一看几杆枪口对着自己,就心有余悸了。枪一走火,不就没命了!他举起一双似投诚的大手:不要开枪!

  呼声未落,飙驹就来了个龙腾虎跃.它一扒蹄,跃身而起。说它是跳,那高高的院墙,足有丈二。说它是飞,飙驹全身没有翅膀。

  听叭叭一阵枪响,飙驹不仅安然无恙,还抬抬头,护着喜贵,就平步青云地跑了。

  他们一跑,在后面追赶的人就毛骨悚然.提着枪喊:它奶奶的,这马神呀!

  喜贵跑回许府,提了提裤,正了正帽子。惊恐得上下牙打着颤,捧着手对太爷偷偷地说:不是飙驹救我,我就回不来了!

  太爷:为啥?

  喜贵:史家要拿我当人质。

  太爷:他们凭啥?

  就喜贵的一番话,大大出乎太爷的预料。他原以为,对他史家发去丧,把四太太为啥要自缢一说清,即便史老爷子发发牢骚,指指桑骂骂槐,也就够了。没成想,这史老爷子够毒,竟要将派出的报丧人给绑喽,绑了不要禁,还想作人质.他想干啥?

  太爷品算在三,就托着下巴长吁短叹地:看来这事复杂了!

  话音还没落地,史家就派人上门来了。来的是一条壮汉,小名叫大魁,因他依仗史明发的权势,偷鸡摸狗的小事不干.干,就干大的,专敲那些什么四邻八乡的恶霸;诈那些三五十里开外的财主。谁家要是得罪他,他就给谁家的大门口上塞条子.条子从不留字,只划叉,叉一到哪家,不逼你卖尽田地拆房扒屋,他都不会放过你。时间长了,周边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三炮头。意思是一炮打你个人财两空;二炮打你个卖儿卖女;三炮打你个有命难保。这个三炮头是四太奶的侄孙,有四太奶的时候,只要她一回娘家,三炮头敬他的姑奶奶,比对他自己的爹娘都亲。就这种亲情,甭说他是位血气方刚的恶棍,就是个白面书生,遇上他的姑奶奶吊绳自尽了,又没留句话,他能咽这口气?

  三炮头冲太爷的面,开口不论大小辈。满嘴挂当啷:这到底是咋*一回事?

  太爷一听,他说话带脏字,就想拍桌子。更何况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仔细一想,府上既然遭了这么多出乎意料的事,就不能再惹事生非了。再说了,就他一个吃屎的孩子,跟他较啥劲!就冷冷地瞟他一眼:都怪你姑奶奶心量小,折了自己的寿。

  三炮头鲁莽,他不考虑那么多.手一背:她心量大小我不管,就问你一句话!

  太爷:啥话?

  三炮头:是不是谁逼她的?

  太爷:在这府上,我没逼她,还有谁敢!

  三炮头听过,就哼了一声.含一眼泪,拍屁股走出门,折回头又对太爷说:姑奶奶不是被逼而死,我饶了你府上,但丧事,不能小办!

  太爷:要办多大?

  三炮头:有多少银子花多少,不够,就割地拆房子。

  太爷听他的话,仍带有火药味.一时不想分辨,他愿说啥说啥,娘家人,由他说去!抬脚想去送送他,可三炮头不用。手一甩:送什么送,我也不是找不着门!

  三炮头一走,太爷就慌神了。一想他的话,什么银子不够割地拆房,那不分明是要把许府逼上绝路?大办是什么意思,大办就是个无底洞。可以办一天,也可以办一个月,冬天里尸首不出味,撒点酒,扔上仨月,让死人压着活人,你照样没脾气。俩月仨月只吃吃喝喝凿不穷大户人家,怕就怕今天陪葬些金银,明天陪葬些珠宝,啥时候给一个殷实的家底拆腾尽了,油炸干了,到了山穷水尽,才让你出殡。不办行吗?如果那个史大刀下了纸条,就周围知县的那些官吏,还不今天一趟抓人,明天一趟催款!三天两头派兵丁骚绕,不把一个好端端的府宅给你刮得分文不剩,他们能善罢干休?

  一想到这,太爷就不得不去找大太奶。大太奶的娘家姓吕,吕家不仅是书香门弟,也出将军。她的弟弟名叫吕尚,从小读了很多年私塾,后来独自离家出走。十几年家里得不到他的音信,到孙中山任了*的大总统,一封书信传来,才知道他随孙中山曾参加过辛亥革命。革命一胜利,他就成了国民革命军的一名将军,带多少兵马不清楚,只知道他与清军作战时,死死保住了汉口。

  大太奶一听,她史家这不是借机欺人?别的不管,就冲她与太爷几十年的夫妻情感,能袖手旁观?她没有犹豫,提起案头的毛笔:给吕尚送封信去,让他给史大刀打声招呼!

  信是派人传出去了,许府与吕尚,远隔千山万水,啥时能见效果,不得而知。

  四太奶的尸首一入殓进棺,史家就递来了口信,说柏木棺材哪是独板一块?要换!太爷一听,就犯难了。除了桐木、松木能寻到独板,柏木的,恐怕大树不长到数千岁,都不可能够大。那种棺材甭说谁见过,就是皇上老子,他能听说过?这种要求,纯属逼人所难。

  太爷搓着手,正想让佣人给史家回话。没等喘口气,就又接到了史家的条子。上面说,从入殓三天以后,说书弹弦地就免了。可什么唢呐、大戏一连七七四十九天,早一场晚一场,下午再加一场,天天一场都不许少。

  太爷咬了咬牙,一算,家里的库银全豁上,也就仅够茶酒开销。什么赠礼、小费,特别是几百号人的戏台子,不供吃不供喝不掏银子,她们能给你唱?一掂量,不割让百十公顷土地,恐怕买不了单。一想到四太太走一回,不冲别的,就夫妻一场,割点土地也应该.只要府上能挺得住,他史家有啥要求,尽可能让躺在棺材里的尸骨不心寒。太爷就跺了跺脚:按史家说的,去请!

  话音未落,太奶又捧来一抱纸条,一看署名,全是史老太爷的手书。一张一张翻着看,全是备陪葬的清单。什么玛瑙玉器,来个三三见九。头簪耳环,来个六六三十六。金银砖呢,省点陪,就来它个九九八十一块。没有多要,就一遛吉祥数,三六九全了。太爷一看这么多,就目瞪口呆了。既不敢随便咬牙,也不敢随意跺脚,更不敢表态。随意表过态怎么办?这一个府上几百口子人,以后怎么穿衣吃饭?死人一闭眼倒是清静了,活人咋活?他急得头扎在裤裆里,就问:吕尚有信吗?

  这时,吕尚的信没来,木大头家的花轿准时到了大门口。

  累得腿脚不招地的喜贵,进屋就丧着脸:大人,木大头家的人来接凤竹了!

  接凤竹!站在一旁的太奶,她就楞了楞神。一双眼珠子滴溜一转,一想,对呀!咋把这茬给忘了!她撒腿就出屋,见谁问谁:看见凤竹了吗?

  全府上的丫环、伙计、车把式,就连看家护院的问了个遍,都是摇摇头:没见她。

  木家来的人催凤竹上轿,太奶的屁股就更像着火了。匆忙跑进爷爷的屋里,没找到爷爷,倒是找到了奶奶。问:国山呢?

  奶奶:他刚出去.

  爷爷听说木大头派花轿来接凤竹,他就毛了,挨院子去找.一面找一面想,一旦找见凤竹,二话不说,就同她私奔,跑得越远越好.

  太奶和爷爷找遍了院子,甭说凤竹的人,就她的头发,也没有发现一根。这时爷爷的心一下子就焦了。他把凤竹联想到了四太奶,又从四太奶吊在弯脖枣树上那一幕,联想到了凤竹去投井、跳河、服毒。这么一击,他的精神就完全崩溃了。他呆滞着一双眼,没有泪,没有炽光,只有哀伤和悲愁,只有心在滴血,心在饮饮作痛.容在心底的,全是痛苦和思念。

  当他满心忧伤地飘进屋,一头扎上床,欲哭无泪.在沉思,凤竹美,她那张脸时常笑逐颜开,时常春风满面。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么明净深邃,那么流光四射。她的心灵,美得待人和善,待人热诚亲切.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没有恶意、没有中伤,没有妒嫉和自私自利。可以说,她把一颗炽热地心都掏给了爷爷,熏陶了他,感染了他,深深地爱着他。可是这样一个心上难以割舍掉的人,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甚至是偷偷摸摸地走了。她的走,带给爷爷的是孤独、寂寞、哀伤和怀念,更多更多地,是盼望。盼望有一天,哪怕是在梦里,能再同凤竹姐姐手拉上手,诉诉心上的衷肠,吐吐心上的悄悄话语。这时爷爷的一颗心都落魄了,他把涌堵变成了嚎啕:凤竹,你在哪里……

  凤竹究竟在哪?这时甭说是爷爷,恐怕这个许府上所有的人,这个天下所有所有的人,都不清楚,只有凤竹自己知道。

  许府上的人都不清楚,那怎么办?木大头派来的花轿等不急了。一位迎亲的人就上来追问:太阳都过午了,新娘呢?

  收银子的时候太奶跑的快,到了这火烧眉毛的时刻,她不知夹着尾巴躲哪去了。太爷急得团团转,无奈之下,只好实话实说:回吧,人找不着了!

  几顶花轿没抬上新娘,空来空往。轿夫倒是轻巧了,可木大头心情沉重得没法解释。酒席摆了个院里院外,没有迎来人,怎么向邀请的客人交待?他正陪客人喝得喜笑颜开,一听是空轿而归,一口酒没咽下,就噎住了嗓子。白瞪起一双大眼,勾了勾脖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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