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纪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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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格雷特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
瑞伊看了他一眼，举着烛台走向大门：“在这里谈论这些对死者多有不敬，出去再说吧。”
两人并肩走在地下二层的走廊上，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带来阴冷的气息，吹动烛台上的烛火，微微摇晃着的倒影有些单薄。
“艾伦大神官是我十分敬重的一个人。他在黑魔法上的造诣远远超过历任大神官，菲尔老师说他几乎已经掌握了延长人生命的法术，当然，是用黑魔法的方式，我想可能能归类于死灵魔法。”
“他卸任后于他的骑士埃尔利一起游历他国去了，卷入了黑魔法组织的调查中，救出了被囚禁在秘密基地接受黑魔法改造的我，将我送到了神殿交由菲尔老师照顾，结果没几年埃尔利骑士就带着他的尸体回来，那是我十三岁的时候的事情。”
说到这里瑞伊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感慨，又似是伤怀。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菲尔老师让我穿上黑色的仪葬礼服，带着我来到神殿的正门口。那天天下着小雨，绵绵的，只能濡湿人的头发。骑士埃尔利驾着一辆马车来到神殿门口，他下了马车，从马车的棺木中抱出艾伦大神官的尸体，神情沉痛——我没法描述那种表情，那或许是自己的灵魂崩解的时候才会有的浓重的绝望，他拒绝了我们的帮助，一个人抱着他来到了这里，将他放入水晶棺中。艾伦大神官的神情很安详，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样，甚至带着一点稚气和孩子般的委屈。埃尔利骑士站在水晶棺前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他将艾伦的空间戒指交给了菲尔老师，他一个人默默离开了神殿。”
瑞伊停下了脚步，有点疲倦地靠在走廊的墙上，他手中的烛台上，白色的蜡烛静静燃烧着，微弱的烛光让瑞伊暗金色的长发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属般的光泽，连带着他与正常人类迥异的暗金色眼睛都像是装满了不动声色的哀伤。
格雷特蓦然感觉到胸口早已停滞的心脏有了那么些许的颤动，转瞬即逝——就像是还没开始跳动，就已然再次陷入死亡。
他沉默地垂首的时候，模样安静而美好，就像是格雷特记忆里的那个人，亚尔维斯，那个早已在黑魔法师们的阴谋中失踪，或许早已死去的宫廷魔法师。
“我听老师说起埃尔利和艾伦之前在帝国南部调查一起失踪案，其中可能还有什么曲折，艾伦大神官不是那么容易被害的弱者。”瑞伊说道。
“埃尔利骑士呢？”格雷特问道。
“我不清楚，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不过也许我们还有线索，至少关于艾伦大神官遭遇的事情。”瑞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手上赫然是从艾伦大神官的收藏室找出来的一本游记，正是艾伦大神官亲手记录的游历日记。
“这种行为对死者……”格雷特拿瑞伊的话堵他，结果瑞伊摆摆手打断了他。
“别在意这种小事，作为神棍的第一要素就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我想艾伦大神官不会介意我们为了了解他当年的光辉事迹翻看一下他的笔记。”瑞伊说着还微笑着冲格雷特眨眨眼，暗藏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得意。
“……”
“好了，继续看吧，你还没找到满意的武器呢。”瑞伊打开某间收藏室说道。
最后格雷特拿了一把在暗系圣剑中能排的上前十的武器——姬尔之吻。瑞伊抚摸着剑鞘，感受着剑上附着的暗属性力量。
“它并不是最合适你的剑。”瑞伊说，抬头看着格雷特，“我会为你寻找一把最合适你的剑。”
格雷特的眼中浮现出一点柔和的笑意，却没有说什么。
“我的骑士，自然有资格拥有最完美的剑。”瑞伊微笑，抬起下巴露出颈际优雅的线条，暗金色的眸子里有一种可以称为骄傲的东西。
＊＊＊＊＊＊
天亮了，即便有厚重的窗帘遮挡，阳光还是从缝隙中透了进来。
瑞伊被晨光唤醒，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撑在了枕头旁的一本硬壳书上，瑞伊低头一看，是艾伦大神官的游记，昨晚他看到凌晨，总算看完了这本不算长的游记。
艾伦大神官准备和埃尔利骑士进入帝国南部有数位村民失踪的黎明森林，然后就再也没有记录了，除了埃尔利没人知道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瑞伊只知道埃尔利骑士带回了艾伦大神官的尸体，然后从此销声匿迹，神殿再也无法联系到他。
卧室的大门被叩响，瑞伊说了声：“请进。”
格雷特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上端着银质托盘，新鲜的草莓奶油蛋糕的香味诱惑了瑞伊，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早安，格雷特。”
“早安。”格雷特将托盘放在卧室的茶几上，走到窗边拉开了厚厚的羊毛窗帘，阳光一下子倾泻了进来，瑞伊眯了眯眼。
“女神说：贪睡和懒惰是堕落的一日的源头。”格雷特转身对赖在床上的瑞伊说道。
“那是光明女神的戒律，我们信奉的是黑暗女神姬尔。姬尔女神说：灼热的阳光容易刺伤双眼，直视太阳的时候将会被太阳神的锋芒伤害，亦如直面正义和真理；只有背对着光明，我们才能看见真实的、属于自己的阴影。”瑞伊靠在床头，随意翻开艾伦大神官的游记回道。
格雷特靠在窗边问道：“那您是打算错过我和欧恩骑士的决斗了？”
瑞伊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哦，当然不，姬尔女神原谅，我从来不会错过两个骑士的决斗，就像童年时爱好蹲在墙角看两只蚂蚁打架一样。”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格雷特言不由衷道，“能为蚁后大人献上一场精彩的决斗表演。”
瑞伊微笑：“不，我亲爱的格雷特，这是我的荣幸，能看到我的骑士为我决斗。”
格雷特不置可否。
早晨的阳光落在瑞伊暗金色的长发上，微卷的头发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子一般，显得耀眼而璀璨，少年略微苍白的脸庞柔和而俊美，微翘的浓密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道阴影，让他看起来像是天使一样纯真无辜——但是格雷特知道，眼前的少年，内心埋藏了太多的沉重。
关于责任，关于信仰，也关于，对未来的不安。
三·决斗（下）
决斗安排在神殿前的广场上，瑞伊对这个安排大不认同，显然是欧恩的手笔，年少气盛，完全没给彼此留个退路。
瑞伊和格雷特到的时候决斗已经快开始了，欧恩站在广场的喷水池旁和他的队友调笑，一脸的轻松无事，连神殿的祭司们也都在一旁围观，祭司以女性居多，一群年轻美貌的女性站在那里更是让骑士们跃跃欲试激动不已。瑞伊不禁想摇头，这个从来不知道挫折为何物的年轻骑士实在还需要很多的磨练啊。
“瑞伊大人，日安。”骑士们见到了瑞伊，齐齐行了个骑士礼。
瑞伊微笑着回礼：“姬尔女神保佑，赐予我们平静美满的一天，还有这场，嗯？让我既兴奋又担忧的决斗。”
欧恩还是笑嘻嘻的，没个严肃的样子，倒是格雷特，因为一直板着脸，反倒像是比较紧张。
“好了，早点结束决斗吧，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伤亡。”瑞伊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人是格雷特。
格雷特微微颔首，神情冷漠，欧恩大概是被他的的神情刺激到了，拔出长剑直指格雷特：“让我的剑来审判你是否有资格成为瑞伊大人的守护骑士吧！”
这种热血又无脑的宣言实在是让瑞伊忍不住想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狠狠训斥一顿。八年了，这家伙一点长进也没有。
格雷特拔出新得到的长剑姬尔之吻，单手平举。
黑暗神殿骑士团的骑士们也围成一圈拭目以待，显然这帮混小子们是准备看自家团长大发神威教训这个新来的流浪骑士了。祭司们则准备好治疗魔法，保证两位决斗者不会发生意外。瑞伊想其实光明属性的治愈魔法对于格雷特来说等于攻击魔法，他是不是得提醒这些姑娘们不要好心往他身上乱丢——算了，格雷特大概不需要治疗。
瑞伊在心里叹气，但愿欧恩不要败得太惨，无论是对敌经验还是战斗力瑞伊都不看好欧恩，毕竟和一个久负盛名的玛奇拉帝国前皇家骑士团团长相比，欧恩和光明神殿的骑士们打架得来的那点实战经验真是寒碜得可怜。
“瑞伊大人，瑞伊大人在吗？”
骑士们纷纷给前来的大祭司让路，负责神殿日常事务的大祭司莫妮卡缓缓走上前来，雪白的祭祀服衬托得她骄傲冷艳如同姬尔女神。确实，莫妮卡大祭司能从一个普通的神仆一步步走到黑暗神殿权利的中心，所依靠的不止是她的能力，还有她酷似姬尔女神的面容，如果不是她的黑魔法太糟糕，瑞伊甚至觉得菲尔老师很可能会将莫妮卡大祭司收为弟子。
“莫妮卡大祭司，日安。”瑞伊对款款走来的大祭司露出微笑。
莫妮卡大祭司也回以微笑：“瑞伊大人，您带来的那个少女已经醒来了，菲尔大神官请您过去商议。”
“我明白了。”瑞伊点点头，回头对两位进行决斗前惯例互瞪的骑士说道，“请继续，相信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结果了。欧恩，给你个建议，和格雷特决斗的时候一定要充分调动你身为黑暗神殿骑士团团长的优势，我的意思是，嗯……群殴他。”
说完瑞伊笑着对两人摆摆手，跟着莫妮卡大祭司一起走了。
“菲尔老师说情况如何？”瑞伊问莫妮卡。
“不容乐观，那位小姐不幸失忆了，姬尔女神保佑，她大概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还有她身上的黑魔法，菲尔大神官也觉得颇为棘手。”莫妮卡说道。
“听起来可真糟糕。”瑞伊低声道。
“是啊，最近真是一团混乱，我和诺维亚大祭司还要忙帝国一百七十五周年庆典，真是分身乏术。”莫妮卡淡淡道。
“是吗？我眼中的莫妮卡大祭司可是个任何时候都保持从容优雅的女士。”瑞伊微笑道。
莫妮卡含笑回道：“多谢您的赞美。”
到了菲尔的居所，莫妮卡大祭司回去了，瑞伊一个人进屋敲门。
“请进。”菲尔的声音传来。
瑞伊打开门，菲尔大神官坐在床边的胡桃木椅子上，靠着椅背微笑着看着他，他的骑士巴泽尔肃然地站在他左后方，一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也抬头看着进来的瑞伊。
“菲尔老师，巴泽尔骑士，日安。”瑞伊说道，随手掩上了门。
靠坐在床头的少女有点不安地看着瑞伊，褐色的眼睛中带着一点惶惑。
“亲爱的瑞伊，我听说欧恩要和你的守护骑士决斗，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消息。”菲尔促狭地取笑道。
瑞伊有点无力地叹气道：“菲尔老师您明白的，欧恩的脾气上来了谁都管不住。”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像头公牛，只要在他面前抖红布他就会刨着蹄子冲过来和你干上一架。”菲尔笑了笑，又说道，“我们可不能把女士冷落太久。”
瑞伊走到床前牵起少女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吻：“很高兴见到你，我是瑞伊？姬尔。”
少女有些忐忑地点点头，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么美丽的女士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呢，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瑞伊可以为你取一个临时的名字作为代称。”菲尔微笑道。
少女看了看菲尔，又看了看瑞伊，微微点头。
“碧斯，怎么样？”瑞伊柔声问道。
“姬尔女神赐福于每一个善良的人以荣耀和安宁？一个好名字。”菲尔赞同道。碧斯这个名字最初是一句祝福语，在古魔法语中代表姬尔女神赐福于每一个善良的人以荣耀和安宁之意。
“谢谢。”少女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有些勉强，有些害怕。
“碧斯小姐，请不要担心，我们会努力帮你找到家人，在此之前神殿会照顾你的生活，也会帮你解除身上的魔咒。”菲尔大神官安慰道。
碧斯刚想说什么，忽然脸色一白，黑雾瞬间从她的身上爆裂出来，诡异的黑色藤蔓的图腾出现在她的脸上，碧斯发出凄厉的惨叫，抱住头，全身像是被雷电魔法击中一般开始痉挛。
菲尔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手按在碧斯的额头，灰色的光雾凝聚在碧斯的头顶，一点点抵消黑魔法的力量。碧斯挣扎得厉害，巴泽尔骑士上前按住她的四肢，黑红色的血从碧斯的眼中流了出来，让她原本姣好纯美的脸庞像是厉鬼一般狰狞了起来。
“瑞伊，帮我一起镇住魔咒。”菲尔厉声喝道。
瑞伊点头，拉住碧斯的左手，将四周的黑魔法元素迅速凝聚到她的手上，然后引导它们涌入她的身体，与另一股诡异的黑魔法力量对抗。
两人联手终于压制住了碧斯身上的黑魔法，它迅速败退，躲藏回了碧斯的心脏，蛰伏不出、虎视眈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瑞伊皱眉道，“这个黑魔法会吸取外力增强，我们两人也未必能镇住它多久，就算镇得住，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