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算师-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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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公差们接到通知，拖拖拉拉过了几个时辰才会齐。大多数是跟马里正一样，从四方城里脱身。到了村公所，心里还在惦记着麻将桌上的事，后悔坐庄时没能自摸一牌。前面说过，村公差们难得有清闲，唯独正月才是村公差的休假，年前二十九还忙得头皮发青。乘着外出打长工的村民返乡过年之际，上面官府催办的各种捐税等差事要落实。不然等春节一过，人一出门，不见了人影，找谁去落实这些差事！
所以年前几天，村公差天天忙着各村庄找人，家里年货都没得空置办。过完正月，事情马上又接踵而来：修水利、备春耕、迎检查任务一个接一个，每件事都得落实，一步扫帚不到，灰尘不会离去。因此，一年十二个月，只有正月不忙，村公差能够沉下心好好玩一玩。
人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搅心中当然不乐。可是自古为官不自由！接到马里正的通知又不得不赶来。所以从麻将桌上下来，个个如同老牛拉破车慢慢腾腾往村公所赶来，进屋后仍然犹如没过足大烟瘾似的，一脸无精打采的瞌睡相。好不容易听完听完马里正讲话，斜眼瞧着马里正一副兴奋的样子，几个村公差互相交换眼色，面面相觑。意思是这种事儿有什么高兴头？
马里正见状，禁不住暗中骂道：“呸，一个正月心叫玩野了！”
可惜马里正只骂对一半。引不起大家的兴趣，还有一半是这次送的鹅苗与村公差心思不对路。因为村公差头上顶着个当差帽，虽无品无位，但公务缠身，平时难以照顾家。鹅不比鸡，常言道：家鸡打得团团飞，撵得再远，晚上还是照样跑回家。鹅可就不一样了，呆头呆脑的，放出门人不跟着，一头钻进别人家就不出来了。村公差家庭属于半官半农，有当差费经济来源。因此家里生活所需也不靠养鸡养鸭来维持，平时根本不屑饲养这些东西，不要钱送来也不养。
既是与己无益，肯定激发不出多大热情。当然这种想法不能说出口，免得被人说三道四，说你当村官心里不为老百姓着想，所以面上只好装得不冷也不热。马里正当然不能容忍这种态度，在他看来这次任务非同小可，试点搞成，说不定马圩村一下子土鸡变成金凤凰彻底翻个身。马圩村能扬名，马里正也会跟着出人头地。
马里正越想越偷着乐，浑身是劲。可瞧见手下人一个个萎靡不振没睡醒的样子就来气，于是沉下脸说：“这件事看你们的劲头好象不大。你们别搞错了，这事要比前两件事重要得多。如果上面在我们村试点搞出个名堂，全村都能得到好处，我们也算为大伙儿办了件实事。这件事我考虑过，上面官府不是按户头发放鹅苗嘛。我有个想法，村里不少户家庭劳动力全在外打长工，家里没人手，给他鹅苗也没法养。不如我们把这些鹅苗集中起来，找一两户统一饲养。村公所跟他们签定契约，象养鸡户那样，叫他们向村公所上缴费用。你们看可行？”
此主意一出，大家立刻深受鼓舞，精气神倍增。一个村公差出了一招更绝：“所有违犯人口生育规定的家庭，鹅苗也不能发放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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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难得聚餐】………
“对，应该这样。ｗＷｗ．２３ｕＳ．ｃｏＭ”另一个村公差当即附和说。
其他村公差也没二话说。马里正见大家支持，就让大家抓紧时间查实，马圩村历年来孩子违反人口生育规定出生的人家有多少，让略通文墨的一个村公差开列出清单来。第二天，这个村公差便把清单呈上来，加上没人手饲养的家庭，超过了一百多户，村公差们的家庭再算上，能凑足四千只鹅苗。便找了两家饲养经验丰富的老农户，把他们找来签定了协议。
第一步工作敲定后，还要落实下面的工作。马里正决心要利用这次举动，把村里的工作推向一个新局面。所以这次接待要做得盛大空前。他把工作落实到各人头上，各负其责。于是，一个村公差负责宣传；一个村公差负责上集镇采办炮仗、条幅、茶叶、笔墨纸砚等接待所需物品；一个村公差负责卫生、茶水等后勤保障。当然小学堂的私塾先生也不能闲着，负责写标语、条幅等口号。马里正自己负责给各村庄的小头头下达任务，要求各家各户做好接鹅准备。
任务明确之后，大家便分头行动起来。负责宣传任务的村公差，去各村庄寻来喜欢包打听、包送信热心公益活动的村民，给他们集中培训，组成一个欢迎鼓动队。任务是在上面送鹅下村那天，带上锣鼓来助阵。负责采办任务的村公差从村公所支了百文钱，一早便骑上毛驴赶集去了。
马里正派出几个跑腿的，一上午便将马圩村所辖的几个村庄跑遍了。各村庄小头头得到消息，按照村里政策规定，挨家挨户上门给具备饲养条件的农户通知，村民们得知后便取消了今春购买鹅苗的打算。
私塾先生拿到纸张后开始写标语。大众化的标语千遍一律，一个格式，好写。可是马里正交待，要根据本村实际情况写一幅对联，让来人瞧着有个新鲜感。于是私塾先生绞尽脑汁斟酌词句，几个村公差、马里正一起帮着思索。
先生在草稿纸上反复写，反复改，反复想，直到日头偏西才拿出对子。上联是：一张白纸，能绘出最新最美的图画；下联是：穷则思变，要走在养殖致富的前沿。写出后，大家念上几遍，感觉不错，既点出马圩村目前的贫困现状，又道出马圩村的美好愿景和致富的决心，关键是与上级来马圩村推广养殖试点很贴切。所以决定到时候将此联贴在村公所大门两侧，让来人一眼就瞧得见。
接待工作准备就绪，只等乡约的通知了。可是等了头十来天没消息，半月过去还是没消息。马里正等不及了，跑到乡公所去问乡约，乡约告诉他，人家正在定购鹅苗。看来这种外来种鹅苗紧俏！马里正心里这样想，只得回村耐心等候。又过去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乡约的通知。
乡约通知马里正做好接鹅准备，日子选初八。马里正得到通知掐手指一算，不足三天时间。于是找来村公差们抓紧落实。村公差们等会一散，顾不上歇息，便分头去通知自己包片的各村庄小头头，第二天来村公所开会。开会时间定在上午辰时，可是村庄小头头们稀稀拉拉到午才聚齐。
大家知道乡里开会有个习惯：辰时开会巳时到，午时开始做报告。所以村里开会当然不能超前，谁要是按时来也是空等。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在家中多忙些活。再说捱到中午，开完会到了午饭时候，村大人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往回跑吧。所以，每次召开村庄小头头会议，总有些人捱到最后入场，见了村公差们总是推说被事情缠身担搁了。
马里正对此事也不好深责，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批评两句，大家哼哼哈哈就过去了。这种事不好究真，因为村庄小头头这个角色没人愿意干。出力得不到好处，一年拿点补贴不够买跑鞋费。大事小事都要出面，催费、摊派，尽干些得罪人的事，何苦来！因此许多人是凭着热情干。有些村庄没人干这差事，村公差们只好上门动员，好话说一大堆，人家回不住面子，只好勉勉强强把这顶“乌纱帽”顶起来。尽管这样，还是有两个村庄，村公差上门好话说得舌头发麻也找不到人干了。没办法，村公所只好把这两个村庄划为特区，立下规定：村庄小头头挨门逐户按月轮流当值。真正实现了村民自治，轮流执政。
马里正见人员到齐，开始开会。首先阐述了上级来马圩村推广试点从外邦引来的“优质大白鹅”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意义。然后布置具体任务，要求上面送鹅下村那天，各村庄小头头通知每户派一人来村公所领鹅苗。同时要求村庄小头头认真做好那些不具备饲养试点家庭人员的思想工作，要把村里的政策向他们讲清讲透，不要等到那天跑来村公所上访胡闹，造成不良影响。要小头头们切实把工作做细做在前头。
会议开到未时还不见马里正家属来会场通知开饭。大家因为早晨吃得少，甚至有的人根本没吃早饭，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所以忍不住交头接耳嘀咕起来，互相打听今日是不是不管饭了？村庄小头头人太多，下饭店吃不起。所以村里只要是召开村庄小头头会议，马里正家眷就要跟着吃累，充当伙头军忙后勤。一般是等到午时二刻，家眷准会跑来会场通知开饭，从没拖延过时间。然后大家一古脑儿从会场来到马里正家。就见桌上大瓦盆盛菜，荤素一锅熟。好在这些村庄小头头们知道村公所艰难，没人见怪，只要有吃有喝填饱肚子就行。
于是，众人不用吩咐，落座后大碗倒酒，嘴手齐上阵，吃喝一起来，比吃满汉全席还要快活。不多时，就见满地空酒瓶直拌脚，个个喝得天昏地暗。“干掉，不能剩！”一个小头头用只手抹抹油滋滋嘴角，另只手端酒碗，仰着脖子咬牙切齿，喝了好几口才将碗中的酒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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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送鹅进村】………
“全干，要一口喝！”另一个小头头擦擦干巴巴泪眼，咬着牙硬是一口吞下去。２３Ｕｓ．ｃｏｍ
“再来一碗！”吐口痰，吸口烟，伸出空酒碗让人再斟满。是啊，兄弟们一年忙到头，难得聚一次，聚一次就要喝好，喝个痛快，一醉方休！酒喝得多废话就多，不是吹牛就是诉苦，要不就是骂娘，反正没人计较，酒一醒全忘光了。
大家饿得双眼发花，耳朵听不进去话。马里正终于说完，然后转过脸问其他村公差可有话说？村公差们可不愿饿着肚子说话，听见马里正询问个个直摇手。马里正见状只好自己又补充了一堆话，一个村公差终于忍不住向马里正示意时候不早了！马里正这才打住话头，向大家说一句去饭店就餐。大家全楞做着没动，怀疑是否听走了耳。一个村公差只得站起身又大声重复一句。大家这才听明白，一刹那如同小水牛看见了烀黄豆，一个个呲嘴咧牙眉开眼笑爬起身，一窝蜂向村头饭店拥去。
三天后，马圩村村公所几间老屋挂上条幅，贴满标语。各村庄村民挑箩担筐，成群结队，有的推着独轮车，家境好的赶着小毛驴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赶往村公所。村公所门口立刻象赶集唱大戏一样热闹。
一个村公差和一个小伙子老早就拿上炮仗守候在路口。一个村公差招集来的鼓动队员也是早早来到，队员手中拿着破锣旧鼓，有些队员寻不到锣鼓，就从家里拿来铁锅、木桶充数。人刚凑齐便敲敲打打起来，一时间村公所周围显得好不热闹。
负责茶水的村公差一早来忙得不歇脚，可是光烧跟不上喝，来的村民太多了，一人一口就要将一大缸水喝个底见天。亏得村公所容不下，一些人只好等候在外面。倒是马里正轻松，精神焕发，到处走动，检查这吩咐那，烟头烧到手指才急忙扔掉。
忽然，村头放哨的人急急跑来向马里正报告，几辆马车快到村口了！马里正和村公差们刚把村公所的闲人刚轰出门，几辆马车便哗啦哗啦驶向村公所驶来。负责放鞭炮的村公差手忙脚乱地点上炮仗，立刻噼哩啪啦一阵炸响。鼓动队员乘势猛敲手中的家伙，刹那间声音震耳欲聋。
村民们等不及后面的马车停稳，便一窝蜂朝马车围拢去。乡约陪着一位带队的大人从驴背上滚下来，马里正赶忙将来人迎进村公所坐下。来人询问鹅苗怎样发放？并要求在村公所门前摆上桌椅，让随来的专家先生坐阵现场接受老百姓咨询和发放宣传单。
马里正忙唤人抬出八仙桌。然后叫村公差召集各村庄小头头，按照花名册顺序发放。人多场乱，村人好奇心重，见是州府下来的大人，都想近前瞧个新鲜，因此又乘人多纷纷往村公所里挤。屋里挤满人，乱哄哄的。马里正和村公差扯破嗓子吆喝，要大家出去，给尚在外面的客人进屋坐。村民们你推我，我挤你，好不容易出去一些人腾出个空隙。可是客人们除了乡约和带队大人，能够耐着性子正襟危坐，其他人进屋来**刚刚落座，马上又爬起身跑出去。究其原因主要是受不了满屋劣质烟草散发的怪味，不如呆在外面瞧瞧热闹。
来人中两个年轻差人把传单搬到八仙桌上，拆开捆绳。刚要发放，等不及的村民便齐刷刷把手伸过去，两个人不知从哪知手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