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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凤倾天阑-第421章

小说: 凤倾天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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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邰世涛暗暗心惊,绷紧了身体,握住了刀。随即他听见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轻轻道:“你来了。”

    “……?”

    “又受伤了?”那人声音里有怜惜的味道,鼻子似乎嗅了嗅,“我闻见有血腥气。”

    邰世涛这才恍然为什么露馅,太史阑在昏迷中,不能控制呼吸,重伤虚弱者呼吸不稳,另外她伤口未愈,虽然重重包扎,但自然还是有血腥气。

    这个人的听力和嗅觉,都很灵敏。

    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那人道:“你……”

    邰世涛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一怔,身子一僵,邰世涛一抬头,正看见那人面容。

    很瘦,微微苍白,一双眼睛显得很大,目光直直地投在墙壁上,没有焦距,也没有情绪。

    邰世涛忽然明白……他是瞎子!

    “桃儿……”那人僵硬在那里,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惧,声音反而更柔软,“你放松些……是我……是我……”

    他声音着实好听,丝绸般的质感,却又微微带点清冷,让人想起白雪地上,柔柔覆下淡绿色的锦缎,逶迤了一地,优美而舒适。

    听见这样的声音,再绷紧的人,心情也会自然放松。

    面前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邰世涛一时有些失措,他可以毫不犹豫杀死任何敌人,却难以对这样苍白瘦弱,却一眼能看出善良的无辜男子下手。

    一只手轻轻伸过来,搭上邰世涛的手背,做了个拉开的动作。

    太史阑的手。

    不知何时她已经醒了,有点疲倦地注视着两人,对邰世涛做了个“放

    开”的口型。

    邰世涛松开手,那男子展颜一笑,俯下身,摸了摸太史阑的头,“嗯,别怕,到我这里就没事了。”

    他抚摸到太史阑的头发时,太史阑身子一紧,邰世涛浑身一僵,再次抓紧了刀,那男子手似乎也顿了顿。

    但那一顿极其短暂,随即他便起身,道:“饿了吧?正好我还没吃晚饭,一起吃。”说完便将桌上的托盘拿来,放在床上。

    他的动作很平稳,在这简单的房间里行走自如,看样子已经瞎了很久。

    托盘里只有一碗炒青菜,一碗淡薄得几乎照出人影的蛋花汤,一碗饭,饭还是糙米,那男子声音里饱含歉意,“你受伤了吧?该吃点肉的……我去厨房给你找点吃的来……”

    他欲待起身,太史阑伸手拉住了他,轻轻道:“这样就很好。”

    她声音嘶哑,听得邰世涛心中一酸,又不放心地抬眼看那男子,怕他因为声音不同而怀疑,那男子脸上却一片平静,嗯了一声道:“你吃着。”

    邰世涛看看那点饭菜,也只够一人吃的,这少年今晚要饿肚子了。但此时太史阑身体重要,也就轻轻端过碗,正要扶太史阑起来吃一点,那少年已经将太史阑扶抱了起来,拿了床头一床被子垫着,道:“这样舒服些。”

    他看起来是个很会照顾人的,烛光里眉眼温柔,虽然贫穷而静默,甚至身有残疾,却自然有种令人安心且信任的力量。

    此时走廊外有人经过,一个少年娇滴滴地道:“华四爷好久没来了,一定是被哪个野女人勾去了魂儿,忘了我了……”随即一个粗豪的声音大笑道,“我的小粉团儿,我怎么舍得下你,这不是家里那个丑婆娘管得紧嘛……”隔窗的灯火,照见两人扭扭缠缠地离去。

    邰世涛恍然大悟,这里竟然是一个小倌馆。他从妓院里逃了出来,逃到了小倌馆。

    邰世涛想到这是小倌的床,顿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低眼看太史阑,她却很平静,好像早已猜到。

    那少年把饭菜递过来,邰世涛悄悄摘下自己领口的银纽扣,试了试。太史阑静静地瞧着,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

    按说在东堂细作妖桃儿对面等着接应她的,自然也应该是东堂的奸细,可眼前这个人实在不像,但邰世涛也不放松警惕。

    饭菜自然是无毒的,那少年先喂太史阑把汤喝了,太史阑现在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却不肯放弃,慢慢地咽着。

    邰世涛抿唇低头,他知道姐姐这是为了早日恢复,勉强自己吃东西,想着姐姐平日锦衣玉食,此刻却为了生存,不得不吃这种粗粝的食物,又是一阵心酸。

    那少年静静听着,忽然起身,道:“等我下。”就走了开去。

    邰世涛正在出神,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在跃下床阻拦之前,那少年已经飞快地开门走了出去,出门时还将门小心带好。

    邰世涛有些紧张,这时候这人出门,通风报信?

    “姐姐,我们走。”

    太史阑摇摇头,咽下一口之后她才道:“他没问题。”

    “可是……”邰世涛还是不放心。

    “此时再出去我会死,留下来可能死,在一定和可能之间,我选后者。”

    邰世涛沉默,望着跳跃的烛火下,苍白的太史阑,艰难地吞咽,眼圈慢慢红了。

    隐约楼下似乎有喝骂之声,又有上楼梯的蹬蹬之声,门开了,随风飘来一句话,“整日偷吃偷拿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关在了门外。

    那少年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快步过来,歉然道:“没有肉了……不过王大娘还留了一碗准备美容的米汤……我听说米汤也是养人的……”说完低头,十分歉意的模样。

    太史阑目光缓缓转过去,看见他手指红肿,膝盖上还有个脚印。

    米汤很烫,他可能是迅速舀出来或者抢过来的,以至于挨了人家一脚,泼出来的米汤又烫伤了手指。

    可是他此刻歉然地垂着眼,只为不能为她偷来肉吃而万分不安。

    太史阑和邰世涛心中都叹息一声,邰世涛想起那个狠辣的妖桃儿,真心觉

    得她不配得到这少年的关爱,听刚才那句骂,想必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好几次,这种人是不会为自己偷食的,那就是为妖桃儿了。

    那少年扶着太史阑慢慢喝完米汤,邰世涛依旧抢在她喝汤之前试了试毒。

    米汤果然是养人的,一碗热热的米汤喝完,太史阑额上微微出了汗,气色也好了些。  “你也吃……”她把碗向那少年推了推,那少年只是微笑。

    太史阑又注视邰世涛,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吃,邰世涛摇摇头,这点食物,还是算了吧。

    随即三人都听见一声响亮的“咕噜”,从某人的肚子里发出来。

    太史阑怔了怔,邰世涛羞愧无伦地低下头,那少年一愣,对太史阑笑道:“吃着饭还在肚饿,你这回真是饿狠了。”说完端起碗,喂她吃。

    太史阑勉力接过碗,道:“我自己来……”那少年也不勉强,含笑坐在一边等待。

    太史阑吃了一点,便舀起满满一大勺,递到邰世涛嘴边。

    邰世涛脸更红了,慌忙转头要避开,太史阑眼睛一瞪,邰世涛就不敢再动,犹豫了一下,慢慢含下了那口饭。

    他不敢发出声音,一点一点慢慢咀嚼,粗糙的米饭此刻在口中,竟嚼出了淡淡的甜,淡淡的香,唇齿间研磨不尽的深长滋味,或者那都是浓浓的温情……他恍惚想起这似乎是姐姐第二次喂他食物,有点心酸,有点不安,更多的却是欢喜。

    享有独一份姐姐关爱的欢喜,只这浅浅一勺,出生入死也不过是淡去的光影,此刻台前只有他和她,一霎时光共享。

    太史阑又喂了他几勺,邰世涛便坚决不肯再吃,眼看那少年并没有再亲手喂太史阑,反而坐到一边,便轻轻捡起勺子,喂太史阑又吃了些,太史阑毕竟等于动过手术,喝了两碗汤已经是极限,摇头拒绝,邰世涛却也没有再吃,将剩下的轻轻放在床边。

    “你吃吧……”太史阑开口,声音也有歉意,“对不住……”

    她是为让人家吃剩饭道歉,那少年转头,对她一笑,道:“没事,我不饿。”

    他太瘦,乍一看不出色,然而此刻一笑,若星光乍亮,云破月来,春风花影……笑意从弯弯眼角蔓延,在弧度美好的唇边停留,温柔至醉人,连见惯美男子的太史阑,都看得呆了呆。

    此时两人才发现,这少年眉眼其实生得极好,只是营养不良,显得面黄肌瘦罢了。

    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他们的注视,有点不自在,微微抿了唇,将剩下的饭菜端起,一口口吃了。看得出他很饿,吃起来很认真,一点饭粒都不放过,却又不显得粗俗急迫,动作有种深入骨髓的优雅。

    两人都垂下眼,不想再观察他的举动。这少年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却沦落至此。小倌馆很多这种出身的少年,早些年的朝廷犯官,常有发配至静海的,从属亲人会被转卖,多少人在最底层挣扎沦落,死去无声。

    太史阑就是在这一刻,忽然萌发了取缔犯官亲属发配娼妓业处罚的念头。

    饭菜很快吃完,一人份的饭食,等于三人共食,谁都没吃饱,但都觉得心中温暖充实。

    那少年将碗收起,吹熄灯火,走到床边,轻轻道:“我这边熄灯都很早……”

    他似乎是在解释,太史阑微微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

    少年很自然地上了床,睡在她身边,太史阑若无其事,邰世涛身子一僵,但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太史阑已经捏住了他的大腿。只是她手上没力,那一捏与其说是捏,还不如说是摸。

    她温柔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敏感的区域……

    邰世涛顿时更加不敢动了——这么轻轻一摸,他忽然便血液沸腾,下腹灼热,然后……蒙古包悄然建起……

    邰世涛满脸通红,尴尬得一动不敢动,拼命用背心贴着冰冷的墙,试图浇灭某处不可控制的火焰,紧张得连浑身肌肉都在颤抖。好在太史阑动弹不得,那少年隔得远,两人都没发现。

    三人同睡一床,却是三种心思,三个人的呼吸,轻轻重重交织在一起。

    少年忽然翻了个身,搂住了太史阑。

    这回太史阑身子一僵,邰世涛霍然从被中钻出来,正要出

    手,却听见黑暗里,那少年轻轻道:“桃儿,你今天是不是伤得太重?以前你都要抱着我才睡着的。”

    太史阑含糊地嗯了一声。那少年温柔地理着她的发丝,又道:“桃儿,我说过我不会问你是做什么的,也不会问你为什么经常搞成这样子,但我真的很担心你,你一次比一次狼狈……我怕你出事……”

    太史阑和邰世涛都怔了怔。

    原以为这少年应该也是东堂细作,后来看着又不像,便猜想是不是妖桃儿的情人,但如今听他口气,他其实对那女子一无所知,那女子也没打算告诉他任何事,却会在受伤后通过地道来到他这里,寻求的不是荫庇,而是一个怀抱。

    一个潜伏他国操持贱业的细作,一个小倌馆地位最为低下的小倌,平日里从无交集,只有当她出任务受伤,才会踉跄通过密道,躺上他的床。而他不问,不说,只在这样无数个黑暗的受伤的夜里彼此相拥,不涉暧昧,无关风月,以年轻的身躯互相取暖。

    或许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永远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们不问彼此出身,不求未来相许,他们活在人间的最底层,忍受世间最为苦难的生活,只有借彼此的微光,才能将心深处包围的黑暗照亮。

    只是贪恋彼此怀抱的那一霎温暖,暖这世间永无止尽的凄凉。

    邰世涛鼻子又酸了,转头痴痴瞧着斑驳的墙。

    太史阑却很坚定地,伸手抱住了那少年的肩头,这一刻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生下他们到现在,她只来得及看一眼,而他们甚至没能喝上她一口奶。

    她隐约也觉得,自己不会有奶了,或许受创太重,或许先天限制,她的胸部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想到两个孩子将注定喝不到一口母奶,她心中就充满无尽的歉意。

    眼前的少年,他也从孩童时代过来,他也还是个孩子,他也曾在母亲的怀中被呵护,如今他沉在永恒的黑暗里,靠一个女奸细的怀抱来温暖。

    她忍不住想给他更多一点热量,哪怕只是短短一刻。

    怀中的少年声音轻轻,梦一般,“你今天的怀抱……有点不同……”随即他微笑,“我很喜欢。”

    太史阑不说话,也抚了抚他的发,他其实不比她小多少,可是如此脆弱,也如此坚强。

    “等下你就回去吧。”少年道,“先前外头出了点事,听说总督大人来了,可惜我不能亲眼看一看……”他有点怅然地笑着。

    太史阑听出了他语气的遗憾,“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最敬仰她的……”少年道,“女中英杰,德被静海。拜她所赐,小倌馆的日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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