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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凤倾天阑-第379章

小说: 凤倾天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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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八听见痛呼惊得眉头一跳——国公治伤那么痛也没哼一声,这是怎么了?

    还没奔过去,就见容楚一把掀开车帘,额头竟然微微有汗,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惊的,疾声道,“快马准备,送我回去!立刻!”。

    ……

    太史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苏亚早已熬好药等着,看她喝药时便道:“海姑奶奶船上很有一些好药,其中有一种鲨骨九练丸,据说是南洋某国的贡品,是骨伤圣药,疗效惊人。”

    太史阑果然停下手,道:“全包了,快马送去给国公。”

    苏亚答应一声出门去办,心中却在盘算有没有必要送过去?

    太史阑舒舒服服躺下来,开始翻台历。

    台历没有人动过,还翻在四月那张,底下附着一张纸条。

    “……我但望他救了你,又不愿意他陪你一起。”

    太史阑哼一声,“小心眼!”一低头正看见,“嗯,你此刻想必要骂一句‘小心眼’”

    太史阑表情便有些悻悻的——碰见一只肚子里的蛔虫可不太好受。

    “男人的心眼或可过千军万马,或不能穿针头之尖,单看他是否在意而已。”

    “这话不错。”太史阑也拿了张纸,就着磨好的墨写,“女人的心眼大部分时候不能穿针头之尖。比如我现在就很不快。容楚,我在小岛时,是和他在一起,可一个眼色都没飞过,你还要吃隔空醋,惹毛了我,我就对他抛媚眼。”

    她探头,对床对面镜子瞧了瞧,试探着飞了个媚眼。结果把自己给吓着了。

    ……容楚在风里疾行,整个身子几乎都伏在马上,不算热的初夏夜里,额头微微渗出汗珠来。

    ……

    太史阑掀开台历的后一页,五月的记事栏。

    “回来没有,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等到你。”

    她垂下眼,眼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很有几分沮丧。都怪海姑奶奶太爱美,为了等到蓝海胆美容,在小岛多耽搁了几日,不然好歹她能和容楚见一面。

    她想知道他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听苏亚说他颇有些憔悴,她听着,面上淡淡的,心里却百转千回了好一阵,想要想象他那样子,却又不想想象他那样子。脑子里那容颜一闪而过,赶紧擦黑板一样抹掉,多想一会儿都觉得心里似被什么虫儿蛰着,不明显,却一揪一揪地痛着。

    有些事不想也罢,想着了却是和自己过不去。她看着药汤没胃口,看着小菜没胃口,看着鱼肉也没胃口。

    伤筋动骨,还要千里驱驰,来了之后还要操心劳力,容楚是招了惹了谁了,要受这样的罪?

    她沉着脸喝药汤,咕嘟咕嘟,满腔都是无法发泄的郁闷。

    桌上有一盘凉拌海蜇,是她爱吃的东西,苏亚见她没胃口,特地给她端来的。她正要吃,看见那句“海产类食物性寒,少食。”

    少吃这些东西,是有过医嘱的,只不过她没放在心上。此刻却决然把碗推了开去。想了想,她又在五月记事栏上附言:“我回来了。可是紧赶慢赶,终究和你擦身而过,是真正的擦身,估计我船到的时候,你刚出静海。老天爷有时候真可恨,为什么非要只差几个时辰?差上一天两天,我也没这么郁闷……SHIT!”

    ……容楚在路边打尖,本来他不肯休息,还是周八硬勒住了他的马,把他搀了下来。他下马时身体僵硬,周八给他按摩了好半天腿脚。容楚匆匆地喝着茶,发上的灰落在粗糙的茶碗里也没发现。

    ……太史阑翻开六月的记事栏。“官场安定否,黄万两可信。”

    “来人。”她传令,“给黄元帅那里下个帖子。三日后,请黄元帅醉月楼一叙,商谈援海大营拨军具体事宜。”

    “大人。”沈梅花提醒她,“醉月楼听说是他的产业,要么请他到总督府来吧?”

    “我和他是同级,这样邀请显得不尊。”太史阑道,“再说你不放心醉月楼,他就放心踏入我的地盘?”

    “那您又放心踏入他的地盘?”沈梅花咕哝。

    太史阑弹弹台历,唇角一抹笑意坚定又惆怅。

    “他说,我就信。”

    ……容楚重又上了马,上马时身子颤了颤,周八要查他的伤处,被他冷冷的一眼逼退。忍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您这么急地回去,又先给丽京去信,筹谋了那么一大堆。到底什么事,比丽京和您的身体还重要?总督那里又出事了?我代您回去行不行?”

    “不行。”容楚把马缰绕在手上,淡淡睨他一眼,“我老婆怀孕,你去算哪门子道理?”

    ……

    太史阑翻开七月记事栏。

    “胖否?瘦否?你离开时约莫有百十斤,若少了我寻你算账。”

    太史阑将台历往被子上一扔。

    “来啊,你来啊!”

    叫嚣了一阵子,回头对目瞪口呆看着她的花寻欢道:“我来的时候多少斤?现在多少斤?”

    “这个问题。”花寻欢搔搔下巴,“奴家做不到啊。”

    “据说来的时候百一十斤。”太史阑掂量着肚子上这两天养出的一点肥膘,“许是胖了点?”

    “那是不可能的。”花寻欢毫不客气打破她的梦想,“我瞧着你必定是瘦了。”随即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之前有一百一十斤?你秤过?怎么秤的?给我也来一次。”忽然若有所思,“没见过你干这事啊……你这分量怎么知道的?难道……”她眼睛贼兮兮地溜了两圈,“是那夜某人举起你……”

    突然开窍智商猛涨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现在花寻欢就挨了一枕头。她把枕头从脑袋上扒拉下来,就听见凶手淡淡地道:“听说你自请去训练援海新兵?我觉得这个对你大材小用,你还是留在总督府,训练新招的府丁吧。”

    “啊啊啊太史阑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太史阑在附言后面再附言:“不胖不瘦,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施粉太白,施朱太赤。我现在真的很好,你若在也必嫉妒我绝世容光。你还是操心好你自己,若没有从前那般美貌,我定然要甩掉你的——”

    ……“先前马车走得慢些就好了,一日夜竟然走出了那么远。”容楚叹口气对周八道,“赶回来也颇费功夫。”

    “是极。”周八阴沉着脸,“在前头小镇客栈住宿也费工夫,费好大的工夫。”

    今晚能遇上的最后一个宿处,被着急赶路的容楚拒绝了,说停马住宿太费工夫。现在养尊处优的容楚只能睡前面不远处的破庙。

    周八一边沉着脸,一边忙忙碌碌扫地、铺草、生火、烤干粮,把容楚要睡的草铺垫得又厚又暖,犹自不满意,“出来得太急,毯子都没来得及带,疯了!真是疯了!。”

    “要毯子做什么,躺一躺就行。”容楚在草堆上躺下来,“很多年没有睡过草堆了,清香舒适,很好。”

    “是极。”周八干巴巴地道,“为她,正好把多少年没吃过的苦,再轮番吃一遍。”

    “这个你不懂。”容楚看他一眼,“有些苦甘之如饴,有些甜食不知味。苦不苦要看心境,我现在心情复杂得很,你不要吵我。”

    “心境!”周八在石头上躺下,怒而翻身,“睡两个时辰就要起身,别拉着我说话了!”

    容楚托腮,表示对此很委屈——不是你先和我说话的么?

    他翻个身,悄悄揉揉腿,手搁在腹部,手掌往上虚抬一点,再抬一点。

    五个月的肚子该有多大?这么大?……要么这么大?

    ……

    太史阑翻开八月记事栏,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若海鲨心不死,可从其女入手。”

    容楚和她的顾虑,再次撞到了一起去。

    她拍拍手,苏亚应声而入,太史阑想了一会,道:“海姑奶奶的尸体……”

    “已经收殓了,但是没和其余盗匪葬在一起,也没有对外公布。”苏亚道,“在等您的示下。”

    太史阑赞赏地点点头,想着海姑奶奶中枪时是在船上,有船头遮挡,码头上的人其实没有看清楚这一幕。当日那些主船上的海匪知道她被杀的前后,不过这些人已经被关入大牢,因为人数众多,还在等待朝廷批复,或流放或苦役或整编。太史阑在考虑,押解一批这些人,去挖水市岛上的金矿。黄湾群岛的实力已经被她一网打尽,下面她要做的就是派军占领黄湾岛,抢下那些矿藏丰富的岛,进一步控制海上航线,一方面挣钱,一方面钳制东堂,这都是必须立即要做的事,她已经命萧大强熊小佳二人,带领一批上府兵,接收黄湾群岛。

    “封锁海姑奶奶死亡消息,对外只说重伤被拘,她的尸首也想点办法,保管好。”

    “是。”

    苏亚出去了,太史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海鲨的生死,如一团阴影笼罩在她头顶,她不畏惧,却有些心烦,顺手拿过一条腰带,比了比自己的肚子,发现已经开始显怀,只好将腰带束口又往后移了移。

    她在记事栏后附言:“和你想到一起去了。你是不是属蛔虫的?先呆在我肚子里,然后慢慢啃我的心?”

    ……两个时辰后,周八准时蹲在容楚面前,送他上马。天很黑,正是夜最浓的时刻,休息不足的容楚眼下青黑一片,却将疲倦掩了,笑吟吟地对周八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那宝贝喊我爹爹……”

    “我倒想喊一声苍天!”周八道,“为什么要掉下一个太史阑?”

    ……

    太史阑昨夜失眠了,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似乎就听见急速的马蹄,携着猛烈的风声在迅速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因此砰砰跳起来,忍不住一次次睁开眼睛。

    每次睁开眼,都看见华灯荧荧,一室无人,她却有些恍惚,不知道那是梦还是幻觉。

    按说就算有幻觉,也该是海上漂流多日,听见的海涛和风声。为什么总听见马蹄?

    或许是感觉到容楚回京赶路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这样迷迷糊糊到了天亮,她反而睡着了。睡在她门外的苏亚知道她一夜无眠,早上也便不让人吵醒她,太史阑这下晨昏颠倒的好睡,到黄昏时才再次醒来,还是饿醒的。

    醒来之后,她摸摸枕头下的台历,还有几个月没看。

    这点东西自然是一会儿就能看完的,可是她舍不得,昨天一天忍不住翻了那么多,回头想想她觉得甚是肉痛。

    她恨一年怎么只有十二个月?有二十四个月多好,可以多看几次容楚唠叨。又恨自己当初做台历时做得太小,记事栏就那么点大,写不了几个字,早知道做成脸盆大。

    手在枕头底下进进出出,犹犹豫豫,最终把台历摸了出来。九月的记事栏,他写:“纪某桀骜却无成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之不如留之,此事我自有计较。”

    她唇角一扯。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下次可以写信告诉他,天纪权柄,指日可待矣!

    说到底她和容楚,真的是一样的人,虽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得快,但关键时刻只看大局,敌人的生死,仇恨的发泄,有时候对他们不如大局来得重要。

    也正因为彼此都是这样的性子,才更多几分理解。

    他理解她为了景泰蓝的江山,丢下他自请前往静海。她也理解他明明来到静海等了多日,却在最后一刻没有等下去。

    往前追逐的路上,彼此都不愿成为对方的牵绊。

    她起身,随便吃了些东西,只觉得胃口不佳,和他错身而过的失落感还在荼毒着她的心情,她难得地在发呆。连附言都不想写,只想那么想着他。

    ……容楚望着前方静海城的城门,吐出一口长气。

    周八眼神还是冷冷的,一日夜赶回来,等下还要一日夜赶回去,这么折腾有必要么?好吧怀孕很重要,可是国公回来又怎的?能帮她生出来?还是看一眼就长大一圈?

    容楚瞟一眼就知道周大护卫在腹诽什么,他心情好,不计较,语重心长地道:“等沈梅花嫁了你,有了身子,你就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我单知道,”周八硬邦邦地道,“日夜赶路不好受。主子你不痛么?”

    “不痛。”容楚愉快地道,“她能带着肚子杀人,我为何不能带着伤势赶路?”

    周八,“……这好比么!”

    ……两日卧床休息,不能下床,太史阑觉得浑身都睡僵硬了。

    她非常不满这医嘱——如果不是这两日卧床的要求,她回来必定忙忙碌碌,这一忙,也便可将思念容楚的心和那满腔遗憾,先搁到一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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