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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凤倾天阑-第114章

小说: 凤倾天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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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兵!”

    “援兵!”

    “他们终于来了!”

    无数人抛了长枪,飞起头盔,无数人狠狠砸墙,热泪盈眶。

    七天漫长而艰苦的抗争,在众人失去太史阑,终于完全绝望的此刻,忽然,援军来了。

    于深寒之际终遇温暖,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援兵终于来了……”苏亚张着嘴,眼底泪光涌动,“太史……你怎样?”

    沈梅花不做声,史小翠抬头对她看了看,想说什么没开口,花寻欢怔了怔,随即扭转头去,杨成怒道:“你还念叨那个疯子!苏亚,你敢再提起她,我先把你扔下城!”

    苏亚默不作声,在杨成以为她不敢说话之后,她才一字字道:“我,相信她。”

    “你看看小翠的伤!”杨成咆哮,“看看!”

    “她绝不会疯。”苏亚扭头,看着城下,“你会后悔的。”

    “她如果没做鬼,她才会后悔!”杨成森然道,“我们丢下自己的事,奔来北严这个绝地为她出生入死,她对我们做了什么!”

    “她做的,你不能理解,但是,如果有一天证明,她没做错,你要怎样?”

    苏亚难得说这么多话,语气有点打顿,脸色却微微涨出点激越的红,眼神坚定。

    “她没错?还我错?”杨成冷笑,硬梆梆地道,“人都死了,说不定马上你我就能看到她被悬挂在西番大营的脑袋,还说这些屁话。”

    “她如没做错,你要怎样?”苏亚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这个话题。

    “我若错了!”杨成受激不过,恼怒地道,“我昭山杨氏世家,终生为太史阑家奴,任她驱策,至死不改!”

    “杨成……”史小翠忽然拉了拉杨成的衣袖,仰起的脸上眼神担心,“别吵了,大家别伤和气……”

    众人都有震动之色。

    杨成本是品流子弟,却是品流子弟中更为品流的那一种,他出身藏南行省昭山杨氏世家,杨氏世家曾经担任多年的藏南将军,世代守卫藏南,和当地土司家族关系亲近,几乎代代都娶土司之女,是藏南地位特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杨成是这一家的继承人,将来是要回去继承家主之位的,他一向不屑于和郑四少之流混在一起,才会后来脱离品流子弟行列,加入太史阑的阵营。

    他的家族虽然僻处藏南,但众人也隐约知道,他家背后有藏南十数位大土司的支持,绝对是轻易招惹不得的庞然大物,其力量也足可傲视藏南,这样举足轻重的家族,家主随意一句话都可能引起当地政局变动,现在杨成冲动之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众人中只有苏亚眼神不变,望定杨成,沙哑着嗓子道:“好,但望你记住。”

    “呸。”杨成不屑地一扭头,“我话还没说完,既然今日你逼我以家族做赌,便已经触犯了我昭山杨家的尊严,所以,只要证实你是错的,或者太史阑死了,你苏亚,就要对我磕头道歉,并且,终身及世代子孙,为我杨氏家奴!”

    “杨成。”花寻欢一怔,“你过分了,不能对苏亚这样!”

    一直紧张地看众人斗嘴的陈暮,也着急地拉了拉苏亚。

    苏亚缓缓抬起头,毫不退让地看着杨成眼眸。

    目光相遇,一个坚定,一个灼灼。

    “好。”她道。

    众人都吸一口气,杨成腮帮咬紧,随即冷笑,“你既愿意以世代子孙命运做赔,也对得住我拿杨家作赌,那么,你现在可以去准备契书了!”

    苏亚冷然扭头,伸手便和花寻欢要纸笔,“教官,请帮忙替杨成书写契书!”

    “你们闹什么!”花寻欢一拳砸在蹀垛上,灰尘四溅,“她这种身份,被俘虏了哪有活路,苏亚,你犯什么傻!听我的,大家都是同学,意气之争不要闹成这样,都算了……”

    “是,都是同学,这时辰了,别闹!”熊小佳萧大强也赶过来劝说。

    “不行……”苏亚摇头。

    “她做梦!”杨成怒目而视。

    “别吵了,那边有动静啦!”沈梅花忽然扒着城墙大叫起来。

    众人扑到城墙边,此时天色开始放亮,隐约可见西番军四处逃窜,一群士兵在其后追杀,果然穿的是南齐士兵衣服,众人狂喜,大叫,“是天纪军!是天纪军!天纪军来救咱们啦!”

    “竟然是天纪军……”沈梅花喃喃道,“他们不是更远一些么……”

    “火光!”又有人大叫。

    随即众人便看见,城中,猜测是主帅大营的那片建筑,忽然冒出大片火光,火势极大,一看就是多个火头人为纵火,几乎瞬间,便将半边天幕烧红。

    “天哪……”杨成瞪大眼睛,“那应该是西番主营啊……这种烧法,耶律靖南死了么……”

    他随即遗憾地砸咂嘴,道:“如果太史阑尸首在那里,这下可要烧没了。”

    众人脸色都一暗,一时间觉得心绪复杂。

    虽然太史阑最后失心疯,间接令北严进入死境,甚至对同窗好友下狠手,但无论如何,如果没有她带领众人在北严城头死扛西番军,北严百姓,包括众人,都活不到今天。

    此刻曙光终至,得救在望,回头想起太史阑功过,都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悲。

    苏亚却只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随即她“啊”地一声低呼。

    众人再一抬头。

    便看见几十条精悍的身影,自那地方窜出,各自骑马奔驰,直向北严内城而来,当先一人似乎手中还抱着什么,只是离得远,又时不时有房屋遮挡,根本看不清。

    但随着人流渐渐接近,外城中响起呼哨之声,天纪的士兵也在集合,齐齐往北严城下而来,当先那人衣衫飘举,晨曦从他衣襟上滑过,再闪亮亮地溅开去。

    众人屏息看着,眼神激越,北严军民早已失控,大多人爬在城墙上狂喊乱叫,要不是花寻欢还在约束着,一堆人都要跑下城门开门。

    长达七天的压抑、紧张、恐惧、绝望……将每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此刻云开月明,那份欢喜,便似那刹那间铺满天际的云霓,红火了整片苍穹。

    越来越多的人流从外城四面八方汇聚,跟随在当先那几十骑之后,一大批南齐士兵押解着一批破衣烂衫的西番兵俘虏,也跟了上来,在内城前的广场停下。

    当先那人仰头,日光照着他脸庞,城头所有人都觉得眼睛亮了亮。

    “是晋国公!”花寻欢喜极大叫,忘形之下,忘记自己说漏了嘴。

    其余二五营学生面面相觑——这不是咱们的楚教官吗?国公?晋国公?

    在众人都为容楚真实身份震动时,苏亚的眼睛,只死死盯着容楚的怀中。

    他怀中有一个人,被毯子从头裹到脚,看不清长相。

    苏亚的眼睛,却慢慢亮了。

    晋国公容楚,何等身份,他怎么会随意抱着一个人出现于人前。

    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城上众人还在激动之中,也没注意到这细节,花寻欢一迭连声招呼,“开城门,开城门!快!快!”

    城门缓缓开了。

    一队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却满脸兴奋之色的士兵迎上前去。

    容楚却没有动。

    他的护卫在他面前一字排开,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国公带人远道来救,怎么在城下摆出了这样的脸色。

    直到等所有人的激动都有所平复,开始将疑惑的眼光投向自己,容楚才慢慢仰起头。

    他目光在城上那些满是尘灰鲜血和激动的脸庞上掠过。

    随即有点心疼的,揽住了怀中的躯体。

    这些人,就是先前的她,不,她比他们更艰难。

    一个女子,在异族突袭之前,开内城,护百姓,杀城主,平治安,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带着全城老弱和悬殊兵力,抗下来势汹汹的西番七天。更在最后,不惜以身冒险,装疯落城,只为有个可以拿命和西番主帅作赌的机会。

    她经过了怎样的艰难?

    他知道她,一向不会享受在人之先,不屑争抢,所以,眼前的士兵们面黄肌瘦,怀中的她却已经瘦骨支离,抱住她的时候,会被她突出的腰骨咯着手臂。

    咯得他连心都似在微疼。

    这疼痛,从知道北严消息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该有太多在意的,或许会紧张,或许有点担心,或许也许立即行动,但不会太疼痛,只是朋友的关切,像当年,对扶舟和挽裳一样。

    然而当他奔出丽京,绝然修改军报,威胁西凌总督,强逼天纪少帅时,所做的一件件事,让他越来越清楚——他为她,敢于应天下敌!

    那彻夜的奔驰,那殚精竭虑的谋划,那无所顾忌的大胆,那谈笑风生背后的焦灼。

    那些他做了,却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的一切。

    都在告诉他,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容楚深深吸一口气,低头看怀中太史阑苍白的脸庞。

    在进城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为她做。

    “城上诸人。”他抬起头,声音不高,却瞬间传遍全城,“安好否!”

    “国公!”花寻欢大呼,“劳你援救,不胜感激!只是怎么会是您亲自带领?”

    “因为只有我来。”容楚神情微微讥诮,“天纪大营和上府兵,还没出兵。”

    “这……”众人面面相觑。

    “我来,是因为我得了一个人的消息。”容楚目光柔和,低头看了看太史阑,“你们全城得救,也是因为她。”

    城上的人都将惊疑的目光,投向他怀中,却还没看出是谁。

    “朝廷有令,需等北严尽量消耗西番军力,再由天纪和上府出兵,以便彻底将西番军留在北严。两军原本在青水关埋伏……”容楚娓娓将朝廷指令说了一遍,略去了自己如何夺令借兵的细节,只说自己得了消息,连夜出京,随即在天纪营调兵一万,亲来营救云云。

    城上人们瞪大眼睛听着,几乎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沈梅花喃喃道,“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北严就三千兵,又遭突袭失去外城,绝对不可能挡下西番,北严一失,内陆难保,这个道理朝廷不懂么……”

    “不可能……不可能……”花寻欢也眼睛发直,“纪连城什么人,既然朝廷有这命令,他必定不会多事,他怎么会允许手下被国公带走?”

    然而常大贵已经赶来,也含糊地将情况解释一下,他是天纪大将,城中有人认识他,听得他亲自作证,再不相信也没道理怀疑。

    “按说我们这一万兵,夜袭两万人西番大营,也不至于摧枯拉朽,这么快功成。”容楚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这主要是因为,在我们夜袭之前,西番主帅耶律靖南,正被一个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并在此人手下重伤,西番兵没有得到指挥,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才会迅速大败,被我等驱逐。”

    “这人是谁!”花寻欢目光亮亮地追问。

    容楚的目光,在城上人脸上掠过,杨成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随即容楚低下头,缓缓掀开挡住太史阑脸的披风。

    “太史阑!”城上的惊呼如山崩海啸。

    容楚手不停,继续掀开披风,露出太史阑满是血迹灰土的上衣肩部。

    看见那一身的血,他手指一颤,随即归于平静。

    这是必须要做的。

    今日城下,他要为太史阑正名,要让这一城的人,用最鲜明的方式,永远记住她。

    太史阑的血,不能白流。

    当初他不愿她卷入朝争倾轧,可命运自有其定数,如今她已经不可避免走上政治舞台,走上了,宗政惠的对立面。

    如何敢不让她更强?他纵要护她,也要她能护自己,拥有忠诚属下,是他要为她的将来,铺垫的第一步。

    他待她,历经心理波折三层。

    初见,为她果敢霸气所惊,忽然起意要用她做挡箭牌,好转移宗政惠注意力,他直觉这个女子,会比前面三个更有韧性,会让宗政惠好好审视。

    再来,他开始觉得,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转移宗政惠视线,无需拿她的安危做赌,他想雪藏她,隐没她,不要她出现在世人和强权的眼光下,平白招惹祸患。

    可如今。

    脉脉心情如流水,漫过心墙。是何时案前偷换明月光,耀亮桃花一支,不知道,也无需整理得清楚。

    左不过人生必经之路,忠于自己的心便罢。

    ……

    披风掀开,现苍白的脸,满身的血,大半衣裳原本颜色都不辨,却依旧能看出更加厚而粘腻,那是一层层浸润的血。

    城上人的惊呼忽然凝住,苏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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