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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阴阳师 卷二 飞天卷-第15章

小说: 阴阳师 卷二 飞天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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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宫廷人来说,再也没有比在宫廷里无人理睬更为悲哀的事情了。
  若想退步推身,就必须得想出令人惊讶的漂亮理由,再流畅地咏上一两首恰到好处的和歌,巧妙地全身而退。
  而源忠正并不具备这样的聪明才智。
  尽管想方设法试图避开众人的矛头,却终于未能躲过。
  “好吧,就去一趟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牛车驶离皇宫。
  竹栅车上,跟着三个侍从。
  忠正让三人带上长刀,他自己也带着长刀。
  也是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
  牛车走动。
  吱,吱……车轴作响。
  吱吱。
  吱吱。
  穿过朱雀门,驶出宫门,沿着朱雀大路而下,来到三条大道,向左转。顺着三条大道向东行去,没多久便驶上堀川流过的堀川小路。道路宽约二十间,其中约三分之一的宽度为堀川河流占去。
  走了没几步路。
  “喂.没事吗? ”
  忠正从车里询问外边的侍从。
  “没事。”
  侍从答道。
  “喂! 有什么异样吗? ”
  又过了一小会儿,忠正又问了。
  “没有。”
  “没有就好。有的话反而不好办……”
  海口虽夸得不小,可忠正的声音此刻却在颤抖。
  不久,上了三条大道,折向左。蹄声笃笃,牛车向前行去,终于驶上了堀川小路。
  车子停住了。
  “大人,下面该怎么办? ”侍从请示道。
  忠正掀起上帘.观测前方。只见雨雾深处,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桥头。
  “没……没关系。”
  “真的不要紧吗? ”
  侍从也能感到忠正的胆怯。
  “前……前进。”忠正说道。
  吱——车轴再度作响,车身移动了。
  “马上就要到堀川挢了……”侍从说。
  “呃,嗯嗯。”
  忠正咬紧牙关,呻吟似的,仅仅点了点头。
  一直在地面上行驶的牛车声,很快变成了轧在木板上的声音。
  忠正魂飞魄散。
  他紧闭双眼,在车中念起佛来。
  牙齿咬得紧紧的。
  如果咬得松点的话,牙齿与牙齿相撞的声音就可能传出去。
  就在这忠正的耳边。突然——“有……有人! ”
  响起了侍从的声音。
  “什……什么? ”
  车子停住了。
  忠正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是……是女人! ”
  “啊! ”
  忠正发出痉挛的声音,他惊呼:“掉头! 快掉头! 快把车头掉过去! ”
  忠正不曾向外边看一眼,车身就在桥上掉转方向,疾驶到来。
  忠正面色苍白地回到宫内,可是由于自己,十么也没看到,当别人问他:“怎么样? 

  他无话可答,只得说:“一个女子站在那儿。”
  “发生了什么? ”
  “不是说了吗? 一个女子站在那儿。”
  “你看见了吗? ”
  “呃,嗯。”
  “长得什么样? ”
  他被问得语塞,无言以对。
  这时候,其他人从侍从哪儿打听来了消息。
  于是真相大白。原来是侍从看见对岸桥畔依稀站着一个似乎是女子的白色影子,忠正只是听了侍从的报告,连一眼也不曾朝外面看过,就驱车返回来了。
  “忠正大人只会说嘴。”
  这样的风言风语便传播开来。
  随后前往三条东堀川桥去的,是一个名叫梅津春信的武士.也是值夜的时候,藤原景直将这位梅津春信带了来。
  在宫廷中,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久前,单枪匹马将三个闹得都城上下不安的强盗制服了的,便是这个人物。
  宫中接到密告说,三个强盗准备闯入油坊作案。于是他便扮做油坊小厮守株待兔,等三个强盗摸进来时,斩杀了两个,活捉了一名。
  三个强盗行劫时,见了女人便奸淫.倘若有人看见他们的脸,便一律当场杀人灭口,三个强盗同手下使唤的两个爪牙,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内讧,一个爪牙被强盗杀死,另一个九死一生逃出来.于是密告了三个强盗下一步的作案计划。
  三人摸进油坊时,春信站在黑影里,问道:“喂,你们便是强盗吗? ”
  一个强盗一声不响地拔出刀来。
  “啊呀! ”
  大吼一声,一刀劈了过来。
  春信闪身让过这一刀,踏进一步,将手中所执的长刀深深地刺进了这个汉子的颈脖里。
  第二个汉子举刀砍过来,春信拔出刀来,顺手向上一挑,就势砍落下去。刀刃从汉子的左肩向下斩了过去。
  对第三个转身九逃的汉字,春信从背届喝道:“不许逃! 逃就一刀斩了你! ”
  听到这一声怒吼,那汉子扔下手中的长刀,双膝跪在地下。乞求饶命。
  等到在外面守候的官员进来时,三个强盗中有两个已经毙命,活着的一个也被反剪双手,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这桩事件就发生在这个春天。
  春信是力大无比的武士。
  其力量之大,据说能够用手指抓着马蹄,生生把它撕裂下来。听说有一次天皇为了测试他的力气,曾下令将三件弄湿的狩衣叠在一起,让这位春信徒手去拧。结果他竞若无其事地把它拧断了。
  “怎么样,我想请这位春信到桥边走一遭。”
  带春信来的藤原景直说道。
  “哦,有意思。”
  “这是桥头女和春信的较量嘛。”
  于是决定由春信去。
  景直问,是否需要派人同去。
  “我一个人就够了。”
  春信说着,走出了宫廷。
  于是春信单独一人徒步前往堀川桥。
  “哎呀,到底不愧是春信大人。”
  “这才是真正的武土气概呀。”
  值夜的人们七嘴八舌赞扬春信。然而,春信却迟迟不归。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时间流逝.终于到了早晨。
  东方泛白,天已渐渐亮了,三四名侍从去堀川桥边打探,发现在东桥头,春信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春信被抬回宫廷,终于苏醒过来。据他说事情是这样的——走出宫廷时,细雨如雾,可是走到桥畔时,雨已经停了.变成了雾气。
  春信一手举着火把,腰际悬着斩杀了两个强盗的长刀。
  春信脚踏着桥板,一步一步走在桥的中央。
  走过桥去一看,果然,东头桥堍立着一个身穿白色的短褂和浆裙的女子。
  春信迈步走过去。
  “啊,春信大人。”
  女子低声呼唤春信的名字。
  春信停住脚步。
  春信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子。
  细长脸庞,肤色之白,不像是此世之人。
  皮肤自得几乎透明,似乎可以看得见背后的东西。
  仿佛是由弥漫的雾气凝结而成的女子。
  为什么这个女子知道我的名字呢? 看来一定正是妖物。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
  “春信大人的勇武,都中上上下下谁人不知! 
”可是,名字倒也罢了,怎么连我的相貌也知道¨“
  嘻嘻。女子抿起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
  “因为春信大人从这桥上来来往往走过好多次,邪时就已经记住了。”
  诚如女子所言,春信的确曾经好几次经过这座桥。
  话虽如此,其实不仅春信,满城的人们都从这座桥E 走过。
  还没采得及问,女子却先开口了。
  “春信大人,今有一事相求,盼望大人同意。”
  “你先说说看。”
  “是。”
  女子行了一礼,用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女子的右掌上托着一小块白色的石子。
  “那是什么? ”
  “务请春信大人帮忙拿住这石子……”
  “拿住这石子吗? ”
  “是。”
  “光是拿着就行了吗? ”
  “是。”
  说着,女子把那白色的、圆圆的小石子般的东西递过来,春信不觉用左手接了过来。
  好重。
  看上去是个小石子,重量恐怕要相当于大过手掌的石块。
  他右手执着火把,却几乎情不自禁要添上右手去托住它。
  “哦? ”
  拿上手之后,那石子好像在手中慢慢地变得重起来。
  不仅如此,随着重量的增加,那小石子在手中越变越大,而且越大便越重。
  “哦! ”
  春信哼出声来。
  那白色小石子居然还发热,而且捧在手中仿佛有脉搏跳动一般,忽而膨胀开来,忽而又缩小了。膨胀时便长大.缩小时要比膨胀时略小些——但却绝不回到原先的大小。
  反反复复地忽而膨胀忽而缩小,体积却不断地变大。
  随着体积变大,分量也变重,而随着分量变重,体积又越变越大。
  这简直——春信想道:“不就是活物吗! ”
  终于,又大又重,仅仅一只左手无论如何也拿不住了。
  “请两只手一起来吧。”
  女子把春信手中的火把拿开了。
  “呜。”
  春信双手抱住那块石头。
  已经和人头差不多大小,重量感觉分明是大块的岩石。
  已达到常人五个也拿不动的分量了。
  “怎么样? 拿不动了吧? ”
  “还早还早。”
  春信的额头涔涔地冒出汗水,顺着面颊流到粗壮的颈脖,再从衣领淌进胸膛。
  “啊呀,流了这么多汗呢……”
  “什么话! ”
  “还会越来越重的,您还行吗? ”
  “小事一桩,算得了什么。”
  春信的脸已经变得血红。
  原先只是白色小石子,现在已经成了一抱大的大石块。
  如果是站在地面上,由于重量的缘故,双足一定会扑哧哧地陷进泥土中,一直埋至踝骨。
  嘎吱。
  嘎吱。
  春信脚下,桥板嘎嘎吱吱作响。
  春信咬紧牙关。
  颈脖上的血管粗粗地凸出,紧咬的牙齿几乎要咬断了。
  “坚持一会儿,春信大人……”
  “哦……”
  春信紧闭双目,呻吟着。
  这时——突然,双臂紧抱的东西变得软绵绵了。
  柔软,而且温暖。
  悚然一惊,春信睁开眼来一看,怀抱着的白色巨石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赤裸的婴儿。
  婴儿睁开眼,张开口,露出一种晃悠悠的东西。
  是细细的,红红的舌头。
  “哇! ”
  春信惊呼一声,扔下婴儿,拔出腰间的长刀。
  “呀! ”
  一刀砍向女子。
  手头却毫无反应。
  咣当。刀削在桥栏杆上。
  女子也罢,婴儿也罢,都仿佛雾散烟消一般.无影无踪了。
  刚才还拿在女子手中的火把飞舞在黑暗中,火焰盘旋着,掉落在桥下漆黑的堀川河水里,熄灭了。
  立刻,真正的黑暗降临,春信昏厥过去,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情况大致如此。
  这件事就发生在三天前。


  博雅眺望着萤火虫。身畔,议论还在继续。
  藤原景直和橘右介是谈话的中心人物。
  “诸位难道不想弄清楚那桥头女子的本来面目吗? ”
  “可是,火概再也不会有人肯去了吧。”
  橘右介这样说道。
  “这不,连梅津春信大人这样的豪杰,好像都为瘴毒所侵,在家里一连躺了两天呢。”
  这是藤原景直。
  “我看,此事只怕已经奏闻圣上了吧。”
  “这种事原本就不属我们分内,应该归憎侣或者阴阳师处理才合适嘛。”
  “既然如此,就应该烦劳土御门的安倍晴明大人才合情理不是? ”
  “如果要找晴明大人的话……听说源博雅大人跟他关系很密切哟。”
  “哦,是博雅大人吗? ”
  “可不就是博雅大人嘛。”
  “博雅大人! ”
  “博雅大人! ”
  以藤原景直和橘右介为首的一帮男人,高声呼唤博雅。
  事已至此,看来无法继续假装没听见了。
  博雅从萤火虫身上收回视线。
  “什么事?”博雅回道。
  “原来在那儿呀。太好了。请到这边来一下,跟我们一起说说话好吗? ”
  橘右介笑容可掬地望着博雅。
  “哦,正好正好。丰来,请到这边来! ”
  “噢.”
  博雅搔搔脑袋,直起了腰。


  博雅徒步走在路上。
  是夜路。
  腰际挂着长刀。
  云团碎裂开来,断云飞散,夜空露出来。其实,与其说是在云团之间露出了夜空,不如说夜空之下碎絮般的乱云在飘来飘去。
  博雅单独一人走在路上.“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
  博雅思忖着:“干吗是自己一个人呢? ”
  他思来想去。
  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便是自己不对了。说来当时站起身,就是酿成这个错误的开始。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水到渠成,但自己生性不忍拒绝别人求情,也是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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