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姝梦-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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汁水的风！十数倍于沸水的高热浪令冰洞顷刻崩解！
“来吧！！！—— ”
烈山剑穗缠腕，扎稳脚步，咬紧牙关挺锋相迎，蓝白色的盾形光幕霎时将罡风火束劈开分裂向两侧，訇然一声灌入敌阵，烧得鬼怪们哭爹喊娘、糊肉飘香！但这股火风毕竟炽热十足、冲劲十足，虽被神剑分流，其高温仍烫得烈山从头到脚焦味四起，其力道仍逼得烈山踉跄连退数步、背撞在铖铩身上险些摔倒——
冰洞在垮坍。冰湖在融化。着火的狂风笞扫在洞壁上，砰然轰然，许多烧成半熔融状态的碎石—— 像炉柴，像火炭，像红炽发亮的锻铁块—— 落如山崩岩爆！风瘜显然对自己的头一板斧未能奏效极为惊讶，而且绝对无法接受—— 恐怕自从它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从未有过任何凡间生物能格挡住它一招半式吧！不过它刚刚那一击多少将光幕稀释了些，甚至从中撕开了几道细缝！风瘜尚未再有动作，羌原鹯、逄鸾二人射出的两支利箭已“嗖”地穿过光幕裂隙落在它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凡人的兵刃根本奈何不了它！—— 风瘜的身体只有部分是“物质”的，其他部分天晓得是什么材料！
纵使摩云淼枫剑—— 司幽人杀瘜神灯改制成的神剑—— 面对盛怒之下的风瘜也颇显吃力，只能勉强遮掩住其形象样貌、以免众人吓疯吓傻罢了！风瘜顶推光幕向前来，怒落冰湖之上，冰面当即绽裂，摇摇欲坠。铖铩等六人慌忙逃离冰湖，狼狈窜奔至冰洞出口，唯烈山与风瘜隔着光幕凝然相视！神剑之光毫不逊于风瘜的罡风魔火，一蓝一红两团光芒令阎界亮得炸眼！
“主公！！！快过来啊！！！—— ”六人急得嗓子都喊哑了，但求生畏死的本能迫使他们两腿抖软，哪还迈得出脚！
毫无征兆地，烈山突然踔身跃起！他裹挟着剑光蓝火、一把捞住风瘜垂在一旁的触须，打秋千似地就势荡上其脊背，提剑便刺—— “咣！！！”风瘜“颈”后一片青绿色、银白色火球迸飞！司幽人锻造的神剑刺穿了它的“肉身”，将滚滚剑光注入了它体内！风瘜暴怒跃起，振体往熔岩流淌的洞壁上撞去—— 铖铩他们的心跳霎时间几乎停住！—— 却见烈山一声大吼，攀着触须扑上风瘜“肩”部，照它“颈”上又是一剑；其时风瘜的“脊背”正撞上洞壁！——
“轰隆隆！！！—— ”
岩浆肆溅如钢包翻堕，巨石纷迸若群鸦惊飞，整个阎界仿佛陷入了大地震的震源，本已见融过半的冰湖似玻璃般骤然米分碎了！无数鬼怪被冰缝吞没！洞壁、洞顶顿时全面垮塌，鬼母之子与尚存性命的鬼怪抱头鼠窜！
“—— 别管我！快走！快！—— ”烈山一边紧闭双目、狠命把摩云淼枫剑往风瘜体内深处狠捅，一边冲铖铩他们六个嘶声大喊。
“主公！”六人跪地痛哭。
“哭什么！快走！……”烈山话音刚落，风瘜已挣跳变形、乱触缠卷住他！众人眼中顿时失去了烈山的踪影——
“主公！！！—— ”
烈山不见了！黑暗与尘埃中只剩下一个球体—— 无数触腕绞成的、疙疙瘩瘩的硕大球体！
但骤见球体内蓝光如爆！风瘜惨嚎一声，无数触腕顷刻化作纷纷飘烬！摩云淼枫剑这一击太狠了！兴许是由此回忆起了上古之时司幽人、棱灯人的军阵，风瘜似乎潜生怯懦、转体想溜！它瞬息变幻形状，甩动触腕抛开烈山直飞冲天—— 哪还溜得走啊！耀蓝剑光深处的豢龙烈山犹如天神临世！摩云淼枫剑放射着枝枝蔓蔓、妖艳莫名的电流霹雳，恍如千百只死死抠抓住风瘜的光之龙爪，连带着、捆束着、绑缚着这一人一魔，火矢一般爆然升空而去——
“快走！！！快……”
这是烈山的最后一句话。
炽霰雍侯豢龙烈山，与风瘜一齐消失了。
全完了。
仉飒浑身发抖地猛拍铖铩一掌：“走！咱们走！”
六人直冲进冰洞出口的隧道，好几十个鬼母之子、阎界鬼怪也惊醒了似地追逐进去。阎界在摇撼，冰洞不断坍塌，一发不可收拾。安葬着始皇帝父女的冰湖被巨石掩埋了，进来与出去的隧道也在一截截塌毁。六人发狂似地跑，与背后接二连三坠落的巨石赛跑，与舍命紧追的敌人赛跑，不知多少鬼怪被砸扁砸烂砸成泥！前、后、左、右—— 脚下到处乱绽裂缝，大者几可吞人，熊熊地喷着红光，仿佛地魔之巨口，底下云笼雾照、不测其深！羌原鹯躲花眼了猝不及防，一失足进去了！亏得陈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左胳膊，与逄鸾协力把他拖将出来。那见鬼的地面又猛然合拢，差点儿挤扁羌原鹯的双腿！
—— 洞在塌！隧道在崩塌！一切的一切都在坍塌！六人钻出隧道、刚爬上出冥石梯没几步，脑后便是一阵骇人的巨响—— 隧洞里灰烟翀突，如巨龙循洞飞天，大小石块似炮弹一样横窜。隧道倒毁了，把他们六个连同十几只鬼怪关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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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渊圣剑（二）
烈山并不是在寻死。
死不可怕，但要死得其所。烈山不能容忍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死。
在冰湖上与敌死战也好，只身挑衅风瘜这等恐怖魔物也好，甚至拼了命攀到风瘜身上—— 都是他计划好的，都是他计划之中的。因为就在缒落血瀑布时，莫先生告诉过他：
“在寒冰狱等风瘜。只有它能带你找到‘黑焰’。”
“如果鬼怪追到寒冰狱呢？”
“呵呵，风瘜见囚于幽冥封印山，我不为它开锁，它是出不去的。”
“……这……”
“一切尽在老朽掌握。王爷一入寒冰狱，风瘜片刻必至。王爷尽可放心。”
所以烈山并非寻死，而是在正确之地、正确之时行正确之事。铖铩他们几个，无非是他布局当中的几枚棋子—— 尽管不是可有可无。而现在，棋子的使命完成了。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烈山心底透亮，铖铩他们几个是他豢龙烈山的棋子，他豢龙烈山又何尝不是司幽人、寞琅道乃至诸神的盘中棋子呢？尽管他并不清楚莫先生背地里究竟做了多少手脚：眼前这只所谓“追”下来的风瘜，其实是莫先生精挑细选过的、遭封印风瘜族群中最为孱弱的一只，其威力既堪搅乱局面，亦可被摩云淼枫剑克制。不然似风瘜之强者，其罡风可轻易超过二三十倍音速，摩云淼枫剑焉能抵挡！
全都是安排好的。
我们只是一群走迷宫的老鼠，被人看着，盯着，戏弄着。
这种感觉相当糟糕，比死还糟。
但烈山愿意忍。
风瘜比床弩射出的箭矢还快。它知道自己身上挂着强敌，于是不住地撞击向周围的洞壁，仿佛一条想蹭掉啮鳞蝼蚁的巨蛇。烈山阖目握剑，强烈的剑辉膨胀成一个光球将他保护在内，坚不可摧又无坚不摧，洞壁被撞得剥坍滑坡、石块骁腾，他却始终安然无恙！
感觉似过了半个时辰有余，风瘜停止了徒劳之举，转而调转方向、加快了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烈山死死抓握住露在风瘜体外的半截神剑，艰难地攀扒在它身上，眼中的万事万物全被混沌的火光、剑光晃得似鬼影一样频闪。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包括载着他的这只足以将他活活骇癫的远古魔物—— 它在迷宫般的阎界深处疯狂穿梭，不但越来越快，而且越来越深！—— 不可思议，幽冥阎界究竟大几何耶？！
风瘜之速已快逾音声，无形的激波扫掠一切、席卷一切。洞穴在坍塌，岩壁拉起壮观的烟龙，大块大块的岩墙犹如腐烂不堪的挂毯、树皮，追随着风瘜轰鸣滑堕。又过了仿佛半时长短，风瘜突然一斜身俯冲急落，钻进了下方一眼似乎通达地心的竖直洞穴，并使出浑身解数于内横豗蛮撞，妄图把烈山甩掉！如此极速豗击岩壁，只怕摩云淼枫剑也救不了命也！—— 但此亦是可以离开它的时刻了！烈山大呼一声，喊得什么他自己也听不清；他双手倒持摩云淼枫剑，使尽平生气力向下猛然插入—— 这是几乎致命的一剑！着剑处刹那间浓烟如海，“嗞嗞”声长拖不止，罡风猛火从剑伤中井喷出来，烈山一下子便泡在火山火海里了，幸有剑光护身才未受伤！
—— 风瘜全身熊熊燃烧起来，仿佛由火焰构成的一样！它如同最最恐怖的飓风一样吼叫，无数触腕、触须胡打乱挥；火球团爆，将洞穴完全挤满——
“寞—— 琅—— 与—— 我—— 同—— 在—— ！！！—— ”
烈山又一次大喊。风瘜的伤口天崩地裂成一条海沟！它尚未及嘶鸣一声，千百道粗若十围巨树的蓝光便从它体内冲突而出，仿佛一颗新星在它腹中爆发！风瘜的“**”四分五裂，解离作漫空飞花，蓝莹莹无处不在，宛如幽谷中浩如山海的蓝蝶！—— 最后关头的它痛苦地一甩身，烈山被连人带剑闪电般掼出、沿着洞穴垂直下去，速度之快几乎米分碎他！神剑脱手，缠在右腕上的剑穗陡然绷紧，“嘎巴”一下扽得他整条右臂所有关节集体脱了臼！
进来了。
进入“昆仑柱”了！
坟典索丘曰：“幽冥有‘昆仑八柱’，柱广十万里，有三千六百轴，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风瘜带烈山进入的这条竖垂向下、直指地心的洞道，便是传说中的‘昆仑八柱’之一，是为前往阎界最底层之捷径；即是说，所谓“昆仑八柱”、“三千六百轴”，实乃阎界中百千万条隧洞！
烈山尖叫着下坠。这几乎是个货真价实的“重力隧道”游戏—— 正如他在白山修行时与道友们争论的：打一个贯穿地心的笔直洞道，跳入下去、坠落多久才能抵达大地彼端？答案是三十八分十一秒—— 也有说四十二分十二秒；具体哪个答案，取决于你将大地看作非均质还是均质。当年与道友们辩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真会钻进“重力隧道”里啊！但愿昆仑柱足够开阔—— 看上去确乎是越向下越开阔的—— 否则大地公转、自转的偏向之力迟早让他一头撞上洞壁！
风阻大大减缓了他的坠速。远不如想象的那么快。剑光仍在保护他，避免他被自下而上的迎面风撕成破布。烈山强忍剧痛，咬啮得牙龈渗血，将自己脱臼的右臂一节节装上—— 先是肩，而后是肘，再后是腕—— “咯嘣”！—— “咯嘣”！！—— “咯嘣”！！！—— 听着都疼杀人也！
好了。关节归位。烈山长出一口气，就势拽回摩云淼枫剑，定了定神，逐渐留意起此昆仑柱中风景来。
现在离开坤阳了么？距离幽司、聻域还有多远？不知能否有幸目睹传说中的“幽阎溟”—— 那片深埋于地下百一十里至六百六十里、将整个世界载浮于上的海洋？
察望洞壁可知，“昆仑柱”实亦天生熔隧，可能即是师尊讲过的“地幔柱”—— 源自地核附近、升腾至地表的毁灭巨柱。忆昔绝地天通之时，诸地幔柱受“和谐之音”催动，轰裂地表，淆乱乾坤，肆虐尘世，驱使熔岩劫火淹没世界、焚灭苍生；至地火见熄、熔岩干涸，所遗空洞成今之阎界，熔隧成三千六百轴。以此类推，诸地幔柱留下的竖直洞道，经老祖宗修葺建筑以为通衢，应该就是古书一语概之的“昆仑八柱”了。
仍在下坠。仍不见底。
烈山自觉下落好几个时辰也有，何止三十八或四十二分！但这只是他的错觉，人于此时极易错判时长。他看见下方的洞道被红光点亮—— 令人焦虑不已的怪异红光，照耀着周围惨遭摧毁的古老玄武岩体—— 到幽司了！神话中“闪耀红光的幽司”！如有可能，烈山真想于此住歇游历几日，瞻仰伟大神明与上古种族留下的、足以令他此前所见任何阎界奇观皆黯然失色的壮丽遗迹。可他无法停下—— 当然无法停下，他只能继续坠落，欻然擦过、掠过那一重重、一层层、一圈圈被岩浆与机械折磨得面目全非的遗址和废墟，什么也看不分明，只有无数仿佛墙垣或门窗形状的东西，在他眼前拉成一道道又直又长、各种颜色的线。鬓耳畔悲风凄叫，好像栖迟此间、万载不离不去的厉鬼在哭。
仍在下坠。仍不见底。
昆仑柱贯通幽司，继续向下。偏向力益发显著，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