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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七姝梦-第25章

小说: 七姝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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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妖怪!!!—— ”

    郝寡妇喊得缺氧,体力不逮一跟头翻趴在地上,摔作眼冒明星百千点、口坠断齿四五颗的狼狈相,有几秒简直昏死过去,只是立马又被狂风喊醒——

    蝙蝠疾走扑近,口中开花般喷爆出无数黑色的蛇,洪水样涌来攫卷郝寡妇。郝寡妇神智吓丢一多半,五感皆窒,只觉腿脚被绊住、头发被拉扯、衣裳被撕烂、身子被缠紧,却晓不得是风还是蝙蝠干的。那些黑蛇冒着酸溜溜的腥气,暴虐地将她从地面提起、“嘭”地强摁在旁边一株歪脖树上,力量奇大,树为之摇!

    “……救命……”

    郝寡妇已经喊不出声了。

    群蛇愈缠愈死,勒入肉里寸余深浅;另有一蛇高高昂起,先是平视她恐惧莫名的双眼,继而突变利刃,狠狠地、直挺挺地刺进了她的喉咙。

    郝寡妇浑身抽搐几下,四体直垂不再动弹。

    这一下只是要了她的命,往后才是进食。刺进郝寡妇喉咙的“蛇”如蚊唇就血,探触脊柱、裂椎抽髓,汩汩然畅快痛饮。

    前番啮头喝血,今次敲骨吸髓,小小人类罢了,吃法竟这般丰富!……怪物正乐在其中、心无旁骛,忽觉身侧猛震、血肉横飞!——

    几乎比风还快!近千斤体重、二十米秒速凝于一咬!连惨叫一声的功夫都没留给他,扎武但求一招毙敌,同步祭出碎玉飞虹诀、将一道粗比十围巨树的暴霆怒电一口气全部灌注进去!——“轰隆隆”雷光绽放、天栗地撼!那亦蝠亦蛇的妖物轰然爆炸了!爆炸成了无数烟燃纭射的焦黑碎片!

    —— 竟然这么脆!?扎武大吃一惊,但已覆水难收:霹雳的洪流“咔咔嚓嚓”扩散八方,宛如百千棵光亮亮的伏地怪树、万亿只白耀耀的撕天利爪,涤荡万物,掀倾宇内,津门全镇为之狂燃!

    郝寡妇的奶场首先遭火!牛成了火牛,“哞哞”哀叫着撞栏奔突;羊成了火羊,“咩咩”悲鸣着跃圈跑散。这群可怜的畜牲头顶着火、背负着火、拖曳着火、蹄蹬着火,痛苦万状地卷过扎武左右,哞咩之声惨不可闻;股股烧毛角的异味、烤活肉的怪香接踵袭来,熏得他鼻腔作痛;阵阵炽风焚浪扫过,将许多通红的火星吹打到他身上,烫疼得钻心。除了奶场,集镇别处亦不甘落后—— 风催火,火乘风,眨眼功夫,镇上每幢房、每间屋都成了烁钢熔铁的火炉,每棵树、每根柱都成了炬烛天幕的火把,每条街、每块地都成了沸泥翻泡、走炭滚炙的火床!

    往昔热闹非凡的津门集镇经此一劫,竟变得比十八重阎界还恐怖;那灼渲夜空的烈焰腾烟,远在十里外的崃嵧投寄芡

    糟糕了。

    扎武早发现镇里没人,但大意失手造成这样仍令他懊恼—— 甚至惶恐不已。当他看见火光投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时,更是因之怔住了:

    那是暴王的影子。

    传说中那个屠城焚野、杀人如麻、罪恶滔天、举世同仇的无双魔王。

    对了。

    我是他的儿子。我流着他的血。

    我即是他。

    影子,仅仅是个影子,自己的影子,扎武却不愿面对、不敢面对。他蓦然摆尾回首,本想离开此地、逃避那个影子、返回到海湾的盐桦林去,却没料到一个更大的麻烦正在背后望着他——

    大街中心,火海重围之下,一队骇傻了的炽霰平民。

    扎武怔了一怔,甩开双脚全速掠过他们、穿破十几米高的火墙,“吧唧吧唧”踩着原本冻硬、现为大火融化的泥泞马路,飞也似地逃离了解离着、崩溃着的津门镇。慌张远去的他没能注意到—— 谁都没注意到—— 有一小块未燃尽的蝙蝠碎片悄无声息地融化、流走了。它变成一条黏糊糊的淖溪,游蛇似地,冉冉淌进了街角的阴沟,干干净净,哪怕一点一滴也未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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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之魔(七)
    次日天明。

    大火烧无可烧,自然熄了。

    津门镇化作焚过的林子模样,虽不见明火,萦升的热浪依旧逼人却步。

    从崃嵧团芾春眯┤耍喟胧强慈饶郑凑蛎耪蚶镆裁簧逗们谰鹊奈锛恕4蠹移咦彀松嗟靥致壅獬』穑褂泻录倚值茏蛞寡奂囊磺小

    老大郝猛说:“真的!我亲眼看见那怪物!比一个人还高!嘴巴比我胳膊还长!”

    老二郝强说:“就是!牙齿这么长、这么粗、这么白、这么利!比锯子齿还密!”

    老三郝剑说:“没错!还有一身大公鸡似的毛!哗哗啦啦乱抖颤!眼都闪花了!”

    老四郝凡说:“不信?不信看看郝寡妇咋个死的!脖子上叫它啃了恁大个窟窿!”

    听他们如此扯掰,大伙儿脑袋里勾勒半天,硬是描不出怪物长啥样。于是有人问了:“胳膊长的嘴巴,那还不一口把人头叼去了?咋会脖上落个洞?另外郝寡妇这身淤青,咋看咋像绳索勒的。”

    “……它……它有舌头!”郝家人胡扯八道:“舌头老长了!一捅一个洞啊!”

    “那这火哩?”

    “……它……嘴里吐的!”郝家人见招拆招:“你可没见,火龙似的啊!老吓人了!”

    “它咋没吃你们?”

    “……它……我咋晓得?”郝家人挠头说话:“它捅死了郝寡妇,然后吐火烧了集镇,然后看了我们哥儿几个一眼,然后从我们哥儿几个身边跑走了!跑得贼快啊,三月的兔子都撵不上!”

    “啧啧~~~ ”人群里一片品咂咀嚼之声:“也没见它往哪跑的?”

    “还能是哪儿?咱村儿啊!”郝家兄弟几个异口同声:“大家可得千万小心啦!”

    大家伙儿心满意足,收敛好郝寡妇尸首,看饱热闹、听够奇谈,三三两两散伙回村,一边走路,一边回着味、反着刍。

    有的说:“早劝过郝寡妇养条狗,可她抠门,光嫌浪费饭。不然哪会惨死?”

    也有的说:“得了吧您嘞,恁厉害怪物,养狗有个蛋用。”

    还有的说:“活该。郝寡妇抠门太甚,老天看不过了,早早降报应给她。”

    一切只是谈资。没人把郝家兄弟最后几句话当真,前边几句也只是听听笑笑—— 郝家兄弟平日里就是满嘴跑车跑船的货,信他们年都会过错;且津门镇跟崃嵧拖喔羰锫罚锫妨ǎ〉米吡┒嘀油妨ǎ×┒嘀油罚≡诖迦丝蠢蠢显读恕U蛏暇褪浅隽颂焖蟮氖拢舶蛔裴翇屯一个指头。

    安宁也跑来了。李安氏不愿她来,可小脚迟慢、一把没拽住。

    全部人中间,唯由安宁心事重重的。连着两天见识死人,还都死得这般可怖,安宁觉得自己好像一夜间大了好几岁,好像从前年月全活在迷梦里一样,浑浑噩噩。

    住持先生死了,她还仅是受怕;郝寡妇死了,她却挥不去那份自责—— 如果我当初走得快些、路上耽搁少些、回村先告知郝家、央他们早来接她……好生生的一个人,昨天晌午还跟我聊话呢,居然……说没就没了?……

    ……

    安宁的心事还有更多:听郝家兄弟那番说话,杀害郝寡妇、火烧津门镇的定是盐桦林里那个怪物了;杀害住持先生的,十有八 九也是它了?天啊神啊,真跟做梦梦见的一样!我真是千不该、万不该救它呀!安宁感觉心口被人狠攮了一刀,疼极了,疼极了,却又欲哭无泪。旁人大都散场,她却直愣愣站那儿,眼神空空,两手无意识地死攥衣摆,十指发白,棉布都破了。

    “安宁?”赵全头顶冒着三尺傻气、颠啊颠地跑来叫她:“想不想坐车?我带你回村子吧?小枣没来?”

    安宁没听见他。赵全看出不对,赶忙拉拉她的袖筒:“你咋了你?魂儿没了?”

    “……嗯?”

    “你最近咋老这样?别吓我!”

    安宁目光迷离地看看他:“……赵二货?”

    “……我你都不认识了么?”赵全大受打击。

    “死开。”

    “……诶……”赵全再受打击:“有啥事跟我说说呗?没准能帮上你呢。”

    安宁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昨天郝寡妇央过我,托我回村喊郝家人来接她。但没赶上。可难受……”

    平生头一遭,安宁在赵全眼皮子底下哭上了。赵全先惊后喜,继而心旌荡漾,不失时机地伸展臂膀、搂住了抽泣无主的安宁,连哄带推地把她往牛车上带:“……莫哭嘛,这事又不怪你,搁得住哭鼻子?来吧,我带你回家。放心吧,有我呢!……”

    当天,每个跑到津门镇瞧热闹、听奇闻的崃嵢硕蓟蚨嗷蛏俚昧诵┒鳎

    命贵的淘着了郝寡妇留下的金子银子,火炼化了的,大坨大粒,简直难搬难捡;

    命平的寻见了郝寡妇跑散的牛只羊只,火烤熟了的,整头整匹,装满好几大车;

    命贱的捡拾了堆成小山包的木炭焦炭,火烧透了的,成筐成担,好久取用不尽;

    赵全没落着旁的,也不在乎旁的—— 承蒙安宁一哭已是爽得没边儿了,搂了安宁一下更是去死都成。

    所有人中间,唯安宁一无所得。

    除了满心难解的纠结、难遣的痛楚。

    注:

    阎冥:yt / red…litten。寞琅道对阎界的官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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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鬼狱(一)
    锥刺骨髓的严寒。

    以及大雨。

    趴昏于地的豢龙烈山呻 吟转醒,眼睑未开,便已觉出周遭境域了:

    泥沼。

    幽冥封印山底的无边泥沼。

    他艰难地翻个身,让雨水冲去糊满面目的臭泥;又舔尝雨滴,感觉并无异味,爽性张大嘴接饮一会儿。然后他试着动动手脚,好像没大毛病,于是挣扎起身、点燃宝剑。豪雨倾盆,打到剑光上“嗞嗞”生雾,声音响亮盈耳,白气腾腾瞩目,但他没有办法。

    反正已被鬼怪们发现了,还是尽快寻找下属要紧。阎界与世隔绝、沉寂千载,他们九人的到来,恰似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里亮起一盏明灯,引逗得一切妖魔邪物都蠢蠢欲动。数不清的阎界鬼怪,以及那些被封印的风暴恶灵,都会赶来搜寻他们、追剿他们,令他们永无宁日。

    仰望群山、雪雾,不知当年林始皇是否成功穿越了它们……

    但愿他死前见到了爱女。

    烈山犹豫片刻,丢弃了宝贝书袋;然后检点身上行装干粮,一手秉剑照路、一手铍试深浅,小步探摸着往前走。

    冰冷渗肌的大雨灌顶直盖,浇得烈山抬不起脸,使他每根骨骼、每条骨缝都疼得要命。四面八方泥沼茫茫,无觅活物踪迹,满目只有恶臭不堪的烂污泥、腐绿粘稠的浮藻华、星罗棋布的草塔头;这些塔头想必在此生长了几百几千年,个个黄白枯萎、宛如用一领领蓑衣堆叠成的垛子,最矮者亦有一米来高,无量大数、蔓延矗立,将泥沼弄得跟八卦迷阵似的。塔头之间凌乱散置着一具具四分五裂的尸骸,有阎界鬼怪,也有炽霰人类,辨不出是否当年始皇帝麾下将士,只能看出是遭活生生撕碎、扯烂的,行凶者异常庞大、恐怖超凡。

    “……主公!”

    葆霖循着剑光、白雾找了过来。

    “其他人呢?”烈山没等他靠近便喊。

    “没找见。”葆霖抹一把脸上雨水:“太黑了,又逢雨燃不着蜡炬。若非主公神剑,我都不知要走失哪里去了。”

    “……慢慢找。咱们要一起活着出去,一个都不能少。”

    君臣二人蹒跚艰涉,漫无方向,只为寻人。葆霖试着以掌遮雨、抬眼仰望,只见那幽冥封印山竟是悬在上面的,像磊磊雷云似地漂浮天空,无根无凭、没着没落,使人油生敬畏;彼间飞雪,此间飘雨,也不知是雪融了雨洒下来、还是雨凝了雪吹上去。

    “一刻钟。”

    瞠目仰观中的葆霖自言自语般嘟囔道。

    “什么?”烈山问道。

    “咱们坠得极慢,一刻钟才落地。”葆霖道:“怎么回事?”

    “你数了?”烈山好生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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