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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风间雪-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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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我之外,堂中并未坐着别的客人。前日住店的旅人从我身边经过,纷纷启程上路。《别意难》依旧呜呜咽咽,堂柜上的滴漏冷漠地报着时辰,我屡次向外张望,却始终不见司马炽的身影。
  门外忽然淅淅沥沥地落起大雨,时而跑过几个掩面而奔的行人。我起身走至店门旁,出神地望进雨帘。他走时大概并未带伞,此刻怕是遭雨淋了吧,先在何处躲躲才好。我倚着店门,一面盼着他早些归来,一面又怕他真的不顾风雨急着回来。一晃神才发现急风裹着雨点,洒得我满脸满身尽湿。我赶忙退了两步,就着衣袖擦去雨水,懒懒地走回座位。
  两个时辰过去,桌案上已歪倒着几个酒壶。我面朝门口恹恹地趴着,感觉心口“咚咚”跳得厉害。春水无根,化作绵绵细雨,一丝一毫勾连,牵扯着愁肠。半晌,我陡然站起,不顾瞬间发晕的脑袋跑到门口。我真傻,他一定是出事了,也许正盼着我去找他,怎么只知道坐着干等呢?
  跨出店门的前脚还未落地,胳膊已被大力扯住。
  “我就知道!”
  我回头,对上掌柜惊怒的脸。
  “掌柜的莫误会。兄长历久未归,怕是遇了事,我得去看看。片刻就回,绝不会赖了房钱。”
  这时一名伙计急急走至他跟前,附耳暗语了几句。他脸色一变,冲伙计点点头。
  “既是兄长有事,我也不好拦着。只求个落心,请姑娘先把房钱酒钱结了。”
  “我……”
  “没钱是吧?”
  片刻前勉强维持的客气已荡然无存,他拽着我的手臂,气势汹汹道:“昨儿进门时有模有样,我还当来了贵客。原来不过是无赖装花架子,你房里根本就没钱!“
  我急切地挣扎着,央求道:“你且放开,等我找到了兄长,必不赖你的。“
  他冷哼一声,道:“别一口一个兄长喊得周到。我看你们那样子就不像兄妹,方才派人去查看,另一间房也并未住过。别是奸夫淫妇苟且一处,做了什么龌龊事怕人知道吧?”
  “你住口!“
  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他脸上,发出响亮的脆响,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掌柜的猝不及防,一瞬间只顾捂脸,睁大眼睛瞪着我。见我作势欲走,他才反应过来,怒吼道:“赖账打人还想走?来人!抓住她往死里打!”
  店里的伙计来势汹汹地上前,一个两个都被我大力推开。他们显然吃了一惊,然后是更多的伙计,更多的拳脚。
  “别打脸!伤了脸卖到窑子里不值钱……”掌柜不忘从旁提醒。
  我被胡天胡地的腿脚包围着,拳脚和巴掌纷纷落在我头上,背上,还有腿上……我撑着一腔闷气不肯求饶,似被逼至绝境的小兽,徒劳地反抗着。眼前是温热湿润的模糊,有什么缓缓流过脸颊,却不知是泪是血。
  我明白这是自己不对。确然是欠了钱打了人,就算掌柜出言侮辱,我又有何立场如此嚣张跋扈?若换在平日,哪怕身无分文,凝神静气地想一想,总有更好的法子。可为何会走到这步田地?
  门外暮色四合,细雨依然轻柔。我不再抵抗,在拳脚间安静地匐在地上,对疼痛无知无觉。我知道,这一次,他不会来救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0 章

  “她欠你们多少钱?”
  低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似不经意的语气,却含着不怒自威的震慑力。不觉间,拳脚渐止。
  我的心缓缓下沉,入了水,近乎溺。 
  “十五钱。”
  众多钱币一齐落地的喧嚣声惊得四周顿然一片死寂。
  “这是五百钱,谁先将掌柜的腿打折了,就是谁的。”
  又是一阵静默。但不久之后,就传来由稀至密的追逐声、拳脚声和掌柜狼狈的躲避告饶声。
  “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玄明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凉薄。“若想跟我讲王法,你尽管试试。”
  掌柜没了声响,只剩沉闷顿挫的拳脚相向。
  我抬起头,昏暗的暮色中有一抹刺目的白。他单手撑伞,唇边勾留些笑意,灰碧色眸光专注,望着我的神态,恍似当日孤立于平阳巷口。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被打昏了头,忘记今夕何夕,眼前竟闪过初见时的情形。他上前欲扶,我轻轻避过,兀自坐起身,道:“让他们住手吧。”
  他笑着挥了挥手,身边人上前,驱走了伙计。
  “这是房钱。”
  说着,他掏出十五钱,缓缓放在堂柜上。
  “这是药钱。”
  又放了二十钱。那轻巧的姿态,好像初到人间的恶鬼修罗,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
  我捂着疼痛最甚的肚子起身,挣开他的手,勉强站定。
  “阿炽在哪里?”
  “如果这便是你考虑的结果,我不接受。”
  我不看他谑笑的脸,一转首,就看见门外几丈处,站在雨里的司马炽。细雨沾湿了他的头发衣衫,身后站着几名兵士,均是一脸警惕。他避开我的眼神,径直望向玄明。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挑衅的微笑带着不管不顾的恶意,深不见底的阴沉,还有被抓了现行的惋惜。
  那不是清蔚明朗的司马炽该有的神情。
  兵士押着他往一辆马车行去,我忍着忽涌的泪水,一把推开玄明阻拦的手,亦步亦趋地朝他走去。他未曾看我一眼,乖觉地上了马车。
  “阿炽,我会救你。”我大声道。
  马车缓缓向前,我亦跟着小跑起来。
  “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
  我希望我的脚步可以更快一些,我希望马车上那一扇小窗会出现他的脸,给我一些笃定的回应。
  马车越来越快,可我有好多话都没有说。雨水和泪水一道助纣为虐,我在暮色里跟着马车狂奔,眼看着希望自指尖滑落,在泥地里摔得粉碎。
  “我等你回来!我等、我等你……”
  真是语无伦次。
  马车最后一点影子消失在眼前。我愣愣地停在原地,止不住双腿发颤,喃喃自语道:“一定要回来……”
  疲累一瞬间袭来,方才被忘却的疼痛重新叫嚣着存在,我一趔趄,缓缓跪倒在脏污的地上。
  头顶一瞬雨停,玄明自身后出现在我面前,睥睨地看着我。
  “要我告诉你,他做了什么么?”
  “不需要。”
  “看来,你已知道。”话里满是玩味。
  我吃力地保持镇定,依然止不住浑身发抖。
  “我跟你回宫。” 
  “放了他,你要如何,我都答应。”
  他俯下身子,两指捏着我的下颔,抬起。半晌轻笑了一声,冷冷道:“现在才来求我,是不是晚了些?”
  指尖微微用力,带着我的脸往一旁甩去。我不得已撑起双手,才没有摔到在地。
  “时至今日,你怎么就知道,我还要你?”
  他眼中有隐隐的戾气,所过之处草木肃杀。雨势转大,雨点噼噼雳雳打在伞沿上,溅起氤氲的水汽。
  “你说你要考虑,我便给你时间。可你又做了什么?对他献身,随他出奔,让我颜面尽失!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来去自如,刘氏常葆安平富贵,全是因了什么?”
  我慢慢抬起头,讥讽地笑道:“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爱我。”
  他身形一滞,未执伞的手渐渐握紧。
  “打从一开始,我不过就是你的一场游戏。初时图个新鲜,时时把玩,久了就觉得无趣,任意丢弃。直到被旁人捡去,远远看着仿佛又格外的好。于是,你便想抢回来。”
  落雨如注,我浑身湿透地跪坐在泥地上,冰冷至麻木。
  “所以,不要说你为我做了什么,更不要说你爱我。这些话,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话音刚落,衣领被紧紧拎起。油纸伞似落叶飘零,沾了泥,又被雨水淹没。我无力反抗,任由身子一轻,他暴怒的脸近在眼前。
  “你以为你是谁?”
  我冷冷地转首避开,却被他抬手锢住脸颊,不得不面对他的目光。
  “你是什么,不是什么,这一切,只能由我说了算。你明白吗?”
  胸口乍然缩紧,头脑渐渐昏沉,玄明说的话变得意味不明。我有些纳罕,为何天黑得这样快?玄明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只好闭上眼,希望时间早些过去。心思愈发混沌,只感到胸前的力道转到了双臂上,好像有人在大力摇晃,搅我安睡。我勉强睁眼,看到司马炽焦急的脸,一句句唤着“云静”。我挣扎着开口,想说阿炽不要着急,我睡一会儿就好。
  “我……”
  接着,黑暗彻底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1 章

  幼时在新兴,丽芳姑姑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有无赖子与老母独居,平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言行多为邻人不耻。一日早起,却忽然似换了个人,蓄水砍柴,整饬门庭,还为老母煎茶熬药,服侍周到。到晚间与老母叙叙而谈,言语中多感慨世事无常人生聚散无期,实当勤勉珍重,才不负朝阳晚霞。老母深受感动,以为儿子从此痛改前非,家门有望矣。是夜,儿子与母亲交手道别,回房就寝。第二日老母扣扉唤儿,久不闻应答,推门而入,才发现儿子和衣含笑而卧,已终寿久矣。
  我记得那时问过姑姑,故事里的无赖子为何忽然性情大变。姑姑说,人之将死,虽飘渺虚无,大约冥冥间是自有知觉的。无赖子痛改前非,也许是想在死前对相依为命的老母做些补偿吧。姑姑还说,也并不是说每个人都会明确地知晓自己的死期,只是大抵,会有些异觉。
  多年后回想嘉平三年三月末的那日,我在祖父、母亲和小哥哥关切的目光中幽幽醒转时,心里忽起的,也许就是这样一种“异觉”吧。那种并未成形的萧条空虚之感,若说分明意味着什么,便是关于我与司马炽的终局。一切,就快要结束了。它对我说。
  然而那时还年轻的我凭着一股不甘心,在弹指间挥却了如此不祥的念头。我只记得,自己说过会救他,还期盼着到遥不可及的豫章,同他过上神仙眷侣般的日子,相伴到老。
  “是圣上将你带回来的。圣上还开恩交代,让你在家好生将养。”
  祖父苍老了许多,在凶险的朝堂上周旋多年,花去他不少心力。此刻他脸上含着隐隐的担忧,还有些许庆幸。他一定在想,幸好皇上没有怪罪刘家吧。
  “祖父当日在洛阳,在大晋的朝堂上,也是一口一声‘圣上’叫得十分顺当吧?”
  我仰卧在床榻上,怅然若失之余,起了迁怒之心。
  “如今言是人非,祖父倒也不觉得叫不惯呢。”
  母亲惊失了颜色,赶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真是病糊涂了。”小哥哥立在一旁不说话,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我忽然有些自厌,为何要如此尖酸刻薄?
  “祖父知道,你对祖父降汉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有些事,你还不明白。但祖父确然希望,你永远都不必明白。”
  我想告诉他我明白,我还想告诉他我明白了所以我很难过。但有时候太多话至唇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救救他……”
  我缓缓撑起身,想起了眼下最要紧的事。
  母亲与祖父对视了一眼,祖父叹了口气,颓然道:“从今日起,你只当没这个人吧。”
  祖父说,司马炽带着我逃离平阳之后,恰逢固守晋阳的晋臣刘琨起兵,符洪率羌氐二部响应,行军势如破竹。于是便有传闻起,说刘琨与司马炽里应外合,不仅策反了符洪,还欲迎回司马炽重登大晋朝堂。如今玄明案上堆满了处置司马炽的奏折,多数朝臣认为留着前朝君王确实遗祸无穷,不论传闻虚实,斩草除根乃为上策。
  “也即是说,”祖父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道:“如今的国公,凶多吉少。”
  我看着衾被上凌乱的纹理,团团绕绕牵连,无端惹人心烦。我努力克制着让自己平静,半晌轻道:“阿炽他现在,人在何处?”
  “关押在天牢里。”小哥哥想了想,又补道:“由重兵把守着。”
  “初春雨露湿重,他在那个地方,一定很辛苦吧……”我愣愣道。
  母亲眼圈泛红,抬手悄悄抹泪。
  “当初你们不是说‘得婿如此,夫复何求’么,不是说‘兴许他才是云静的良配’么,如今,却打算任他自生自灭吗?”
  一室促狭的静默。
  良久我笑了笑,道:“我明白了。刘氏一族的荣辱存亡果真太重要,实在不能为不相干的人犯险。”
  我不看他们,静静地躺下盖好衾被,转过脸去。
  “我有些乏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三人一时没有动静,半晌母亲怯弱地唤了一声“云静……”,见我不答应也不知再作何言语。祖父叹了一口气,道:“你先静养着,其余的我们从长计议。”说完便领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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