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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君须怜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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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受不起。我也不是你的表哥。”
  铁青的脸没有任何平缓,撂下这种不善的言词后,他无礼地施展轻功飞走,连退场的话也不肯多说,但那沉重的怒气却久久挥散不去,留下怔忡的韩霁与心悸的云净初。
  “净初,到底怎么了?大哥与你……有什么误会吗?”韩霁拿着手巾,仔细地为表妹拭去泪迹,扶她在石椅上坐好。他是怎么也猜不出大哥何以对净初无礼。
  云净初连忙摇头,有丝艰难地开口:“没有,可能……无形中对他有些冒犯吧。我们……别提他了。表哥,您今天来这儿,有事吗?”
  暂时撇下兄长的事,他轻笑道:“娘决定三月十日将咱们的婚事举行。你认为可以吗?也许有些仓卒,但难得大哥回来,也因为商行正在扩大中,我难以抽身,若不趁此将婚事办了,误了你的婚期,招来外人闲语,可就是为兄的错了。你说呢?”
  忍下直逼眼眶的泪意,她的心思仍因韩霄那般非礼她而发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待她,情有可原;但知了情,却又调戏她,则居心难测了。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名无依无靠、目盲而无力自保的孤女罢了,是吗?
  他是韩家长子,也许他想追讨的是她八年来白吃白住韩家的报偿吧?真的是这样吗?
  “净初?”久久不闻表妹回应,他担心地问了。
  “表哥……你对待我,是男女之情吗?”云净初那双无焦距的眼,准确地对上表兄的双眸,问得有丝急切。
  她的问题令韩霁猛地一楞。
  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随着一定的规划去成长,责任则是他生命的一切,在非关男女情爱的年纪,就已知晓失明的表妹须要他责无旁贷的牵扶;除了他之外,他不能放心将表妹交给任何人。这种感觉犹如大哥出走后、父亲猝亡时,他对跃日斋的感受相同。
  他疼爱表妹,怜惜她、珍视她,因为没有其他令他心动的女子可以比较,倒也不曾有空闲去细想各种情感的异同。也应该说,在他十二岁那年,就知道表妹会是他的妻子,所以再无心思去观注其他女子,因为他有妻子了,再去注意别的女人是不可以的。
  因为无从比较,此时突然要区分,倒也让他无从说起了。
  “我喜爱你。而这种喜爱不会因为”未婚妻“这词儿而有所改变。”他仅能这么回答。
  “表哥……”面对这可栖息一生的臂膀,她还犹豫什么?
  “净初,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令你快乐无忧。”
  她知道。所以深感惭愧。
  “表哥,咱们……”她的心彷如被刺了下,但仍努力把话说完:“咱们,就在三月十日成亲吧。”
  她将自己推入了温暖的天地,做了最好的选择;她也将一颗心封锁,沉入死寂的黑潭中,任它控诉,而不予以理会。
  这样的日子呀,将会煎熬到她闭目长眠那一日吧?
  向来,她都是在芙蓉轩独自用三餐的,而姨娘会来陪她。不一同用餐的原因是韩霁忙得无法回来吃饭,那么剩下两名妇孺,就大可不必硬要待在前厅用膳了。
  而近些日子以来,山庄来了客人,加上韩霄的归来,沉静的宅子热络了些许,每日晚膳必然会在前厅摆桌上菜。
  云净初独自在轩内用膳数日,一方面,是不让自己不能视物的窘态毕露;一方面也是为了躲开那个在二日前一怒而去的男子。何况,她只是韩家的寄居者,在末成为韩家二少夫人前,怎么说都没有资格与他们共同用膳,她很识时务的。
  但今日,情况有了改变。在傍晚时,前院派了人特来她这儿请人,说是大少爷有请云表妹移尊就驾,赏脸一同用膳。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岂敢有所不从?只是,他想如何?故意要她难堪吗?在那陌生的饭桌上,若没有女佣随侍,她根本无法吃到任何东西;可是,在前厅用餐,哪容得了女仆贴身伴随,替她布菜?连碧映也无权与她同桌。怕是,无论如何也非出丑不可了。
  在前去用膳的途中,她紧绷的心令她脸色发自,微微抖瑟的身子,让她先建设好受伤的准备。她知道,韩霄存心与她过不去,因着某种不为人探知的理由。
  “表小姐来了。”碧映在偏门入口招呼着,小心地扶小姐进内。
  全然不觉自己令人惊艳的容姿造成了在场人多大的惊叹,她小心包装好自己的脆弱,让丫鬟扶坐在替她预留的位置上。她感到两旁皆陌生;不是姨娘,也不是表哥。那么也就是说,她当真是孤立无援到必须饿过这一餐了?
  她的右侧,坐着韩家目前的一家之主韩霄。原本她左侧是该坐着韩霁没错,但他又因生意上的事误了晚膳,因此是空的;只待中途韩霁回来了可以坐。
  首位坐着是韩夫人,为了待客之道,朱追阔当然坐她右侧;另一边左侧按伦常就理所当然是韩霄了。
  当然,最对云净初的容貌震惊得下巴掉到地上的人,就是朱追阔了!乍看一眼之后,他心中只有一句话:她够格让老大神倾魂迷!全天下怕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绝美出凡的人儿了,但,又极其遗憾,她是瞎的。
  韩夫人微微笑着,完全不明白身侧一对男女的波涛暗涌,只道:“净初,你右侧坐着大表哥,别慌,想吃什么,可以请大表哥帮你。”
  “是的,姨娘。”她一点希望也不敢抱持。
  “上菜。”韩霄向总管祥叔吩咐着。
  不一会,第一轮的开胃小菜上来了。
  云净初一双无助的手紧紧放在桌沿的手巾上,不敢去碰碗筷,因为她不知道摆在哪儿;胡乱摸索闹笑话不打紧,怕要是弄翻了汤汤水水,让他人食欲全无,全瞪着她看,那她……真得找地洞钻了。不打紧的,才一顿饭,她可以不吃,也绝不闹笑话。
  她楚楚可怜的神态映入各人眼中各有不同感受。
  韩夫人惊慌地发现甥女的无助,以及韩霄奇特的冷漠。他不是会迁怒的孩子呀,怎么可能会这般冷硬!
  朱追阔也怀疑地盯着结拜大哥,为他神色的闪烁而感到忧心忡忡。谁忍心刁难这么一个美人儿?
  “这开胃小菜都不合表妹胃口吗?”韩霄移着面孔就近她玉般精致的耳畔。
  她脸垂得更低,想将泪往肚子吞,却在开口时不小心落下两滴:“我看不见。”她的声音无比卑微。
  而那两滴珠泪,落得太迅速,又有浏海挡住,只有她身侧的韩霄看到了!他死盯着裙摆上那两滴湿濡,脸色闪过一抹白,死握着的拳头抵着腿上,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紧紧搂住她,抹去她小脸上的卑屈与伤害。
  为了不让自己冷硬的表象溃决,他不加思索,粗鲁地把碗与筷子塞在她手中,急促而低声道:“我挟什么,你吃什么。”
  她为她的失明而自卑!而他痛很她由这种认命的自卑,进而完全否决掉她自身的所有优点;尤其痛恨她如此容易受伤害!
  而他这个总在有意无意间伤害她的人更是罪该万死!
  他很快地将她的碗填了半天高的食物,而这还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她举箸难下,不知道沉重的碗里是什么东西。
  “最上头的是皮蛋豆腐。”他低声告知她。索性挟起一小口:“张嘴。”
  在她还不明白所以时,口中已被放入食物。之后,她立即为这不合宜的举动无措得涨红双颊。他怎么可以?!
  幸好韩夫人将一切合理化:“净初,他是自己人,是你大表哥,不避嫌的。”只要不是存心让甥女难堪就无所谓。这冰冷阴沉的韩霄,能有这种举措,也算是体贴了,而他又在江湖行走十年,大概已习惯狂放肆意、不拘小节了。
  反而是朱追阔一脸忧虑,他已不能理解大哥心中在想些什么了。明明在得知云小姐是他弟弟的未婚妻之后,愤怒之余倒能清楚地知晓该放开她,所以没有让他更进一步去说明韩霄亦钟情于云净初的事实。代表大哥是有意成全韩霁与云姑娘的婚事,反正大哥向来不会为了女人费太多心神,更不屑去与人争夺女人,可是,却为何在今日诸多刁难,又矛盾得比谁都舍不得她?
  替她制造委屈的人是他;最心疼地的人也是他!
  他想,这一回,大哥恐怕……会很惨!他感觉得到未来的日子中,韩宅必得掀起狂风巨浪,大大撼动每一个人的生活;起因在韩霄,但可怕的是连韩霄自己也无力自制。他知道大哥陷下去一颗心后,就怎么也清醒不回来了。
  叫朱追阔如何能不担心忧虑?
  吞下口中的小菜,其实食欲已无,可是韩霄却挟了更多东西给她,怕她挟不到似的,直要喂她。
  何必呢?
  她难以承受在每一次受伤后的温情。受伤害也许活该,但温情……最好是免了,他们之间的身分反是愈生疏愈好;他乍喜乍怒的无常,让她着慌害怕。为什么他不索性冷淡些,不要对她好,也不要欺负她,那她向来平淡无忧的生命,便不会在近些日子来过得痛苦难抑,深深去体会绝望的滋味。
  为什么他硬来拨乱她一池心湖?
  “为什么不开口?”
  韩霄已唤人撤下开胃菜,布上主菜。率先就挟了一块薰肉到她嘴边。
  他为她胃口之小感到不悦。
  “我……不饿了。”她小心地将碗放在桌上,怯怯地回应他。
  “只吃了开胃小菜就能言饱,莫非是嫌厨子手艺不够好,无法令表妹大大开胃?”他语气含怒带嘲。
  “请容许我先行”她呐呐地要起身。
  “不许离席!”他左手强硬地压住她放在腿上的双手,言语与行为的占有,教再如何鲁钝的人看了也知晓他肢体语言所表达的逾越情感。
  韩夫人的脸色霎时惨白了起来,为着心中的意念而害怕不安。韩霄他……
  不管所有人心中在想什么,他依然强硬地做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令他收敛他想做的事。外人的眼光批判从来就左右不了他,而此时他的眼中只见得着她,心中唯一的牵念也只有她。
  “没有吃完就不许走。”他尽量让声音有礼且轻柔,但威吓意味却充塞其中。
  她低垂着脸,极力要抽出自己发抖的手。却徒劳无功。为什么他无时地令她想垂泪?!
  “我不要吃了!”而,为什么向来知分寸、懂礼数的她,居然能口出这种赌气的幼稚言语?满含委屈似在乞怜?她怎么会?!
  韩夫人急切道:“霄,如果净初不想吃,就让她回房,好吗?”真要报复,就全冲着她来吧,不要波及无辜的他人,尤其是她那已经够可怜了的甥女。她相信韩霄的行为全是冲着她,而净初无辜地成了他泄怒的目标;她想他是以欺负净初来使她难过的。
  韩霄当然由二娘眼中看出她心中想的,盯视了会,蓦然发出冰寒讥诮的笑,竟是第一个无礼离席的人,什么话也没有交代,便如旋风般的离去。
  云净初将犹留有他掌温的双手握成拳,贴在心口,奇异地由那微温知觉到一股狂烈的痛楚抑郁。她讶异之余,并没有出口说些什么,只低低回味那股来自他身上流露的痛。为什么?
  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那种气息?
  为什么她竟能感觉到?
  隔着一小片竹林,凌霄院可以说是与芙蓉轩比邻而居,不过因为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彼此院落中的声响皆不会吵到对方;这是当初韩济民设计六个院落时,特地在间隔中植一大片树林的原因。
  除了飞星苑是一直用来招呼客人之外,其他五个院落皆各有所属。
  云净初的芙蓉轩是后来她住入之后才加建而成,充满了柔美的景色,花海的植入分成四个季节;而建筑上比较特异的是没有门槛、没有阶梯,任何家具皆钉于地面上,不能移动,而摆饰也精简,这是所有人对云净初的体贴;地板上更是上了柔软的波斯地毯,让她无意中跌倒也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芙蓉轩的右邻是凌霄院,较奇异的是此院落竟无任何精心装饰。两株老榕立于通道两旁,在一小方青绿草皮后,是一大片平坦的石面,在进入宅子门前约台阶两边,是两只石狮,庭院中的一片空白,是最为突的,在宅内。卧房与书房仿相连,练功房占了宅子整片左翼;正厅之后是剑房,然后两间客房,一间佣房与浴间。除了设计之初加上的精饰巧心外,再无添上任何物品,也许是韩霄生性简洁不喜装饰;也或许是他已离家十年,没有时间去收集己喜。
  两个院落再过去,先是韩济民生前住的“醉月阁”,也是简单的陈设,自有一股肃然威仪;庭院植满松柏,树下摆着石椅石桌。再过去则是韩霁的“霁朗院”。
  韩夫人住的“怡兰庭”,不消说,自是植满娇贵的各色花。芳年才一一一十六的韩夫人自丈夫猝逝后,唯一的寄托便是这亲手照顾的满庭芬芳了。
  而唯一较为特别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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